(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28節
林徹道:“有什么不好打發的?” “昌平公主可不是戰敗了去和親的公主, 西寧王當年的心思就不難猜,如今自然會全力支持自己的親外孫。他們幾家一向同氣連枝, 治國公府哪里能輕易逃得掉?!?/br> 林徹冷笑道:“雖是這么說, 但母親也曉得,私相授受有多難聽。昌平公主也不過是仗著衡之確實是個君子, 這么多年沒傳出什么風聲來罷了。這信她遞給母親的,但倘若是西寧王府知道了她這樣大膽,敢私底下聯系外男, 頭一個就要氣得發瘋。上過玉碟的,才是真公主呢。她要真想鬧將開來,衡之什么也沒做, 她卻把忌諱犯了個遍。只要衡之打定了主意不理會她,她能有什么法子說到底,她也不過是賭衡之心里還有幾分不忍,愿意出手相助罷了?!?/br> 宋氏嘆道:“多少年了,他這樣的身份人品,頂著那么多父母長輩也沒婚配,不怪公主心里多想?!?/br> “當年都沒冒不韙,何況是如今呢?衡之清醒得很,倘躲在我們家還不夠明顯,他可以躲京外去。母親也知道的,威遠將軍的脾氣可不小,昌平公主他們家動不得,送信的這回越過衡之,到了馬夫人眼前,為著自家兒子想,他們肯定要動些手段的。昌平公主畢竟一介女流,心腹也不過那幾個。咱們裝作不知道便是了,我就不覺得是多大的事?!?/br> “這信呢?”宋氏問。 “依我看,不回也罷?!?/br> 宋氏搖了搖頭:“你都說了,咱們不知道,不回信可不是不知道的態度?!?/br> 林徹笑著點頭,又扭捏著小心道:“這事兒到底是衡之的私事,他信任我才叫我知道·····” 宋氏嘲笑他:“那你這個秘密可保守得不算好。我怎么著都能比你強點?!?/br> 林徹謝過她,方回到自己的院子,把信給馬兗看,馬兗嘆著氣道:“誰能料到,她竟是這樣大膽的?!彼煨Φ溃骸斑@就是你的偏見了,都是一樣的爹媽生的,她兄弟因為野心丟了性命,也沒見你多驚奇,怎么因為她是女子,就默認了她不愛權勢的?” “要不怎么是他們家封了異姓王呢?!闭讨堇镂萃舛紱]人,馬兗說話也不再遮掩,“只是今上可不是太上皇,西藏土司尊敬昌平公主,是因為她是我朝嫁過去的公主,陛下便就是今天隨便在路邊撿了個女子嫁去西藏,也會是同她一樣的待遇?;噬弦菒懒怂?,真處置下來,并不會因為她原是西寧王府的縣主,就比處置一個宮女手軟?!?/br> 林徹道:“那我看,你可以安心一些了?!币婑R兗不解,他便大笑道,“倘昌平公主在西藏過的不好,怎么會敢干預藏王立儲?” 馬兗一愣,也跟著苦笑起來。 林徹再一次同他強調:“當年,可是西寧王主動上書獻女的?!?/br> 馬夫人的雷霆手段宋氏沒見著過,不過人家畢竟是偌大國公府的當家主母,總不會是等閑之輩,況林徹幾乎拍胸脯打了包票了,她便也 懶得插手。過了幾日,馬兗回治國公府去了,她更是把這事拋到了腦后,叫了兩個侄女兒來說買下人的事兒。 除了茜雪,這次一共買了三十來個人,不算少了。三個人湊在一塊兒,仔細商量著放在哪個院子、讓哪個人帶著,細細分配好了。黛玉問道:“三哥就要考學了,他屋里一直說要加人,只是雪棗自己還一團孩氣呢?!?/br> “我想著,把紅杏給阿徥,你們看呢?”宋氏問道。 黛玉和馥環互相看了一眼,馥環笑道:“這你得問阿徥去,問我們做什么?”黛玉亦問道:“紅杏jiejie愿意么” 其實她們也知道這是白問。林徥與他兩個兄長不同,向來是循規蹈矩、溫吞聽話的,母親把自己的大丫頭給他,不管是做通房,還是提姨娘,他都只會回一句“一切由太太做主?!奔t杏也不是錦荷那樣的性子,沒什么好不答應的。 “老三人家定了?”馥環問。 宋氏嗔怪道:“這能直接開口問的?” “這有什么?!别キh笑道,“我又不是待字閨中的女孩兒家。再說,若不是有數了,太太也不會給他院子里塞人啊?!?/br> 黛玉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一時想起錢幾梔來,心里有些不安,想道:“錢姑娘自己是個爽快大方的,她mama的心思卻擺在臉上,一見便之。三哥說親,本是喜事,卻在這時節定下來,錢家會不會覺著是嬸娘看出了錢太太的想法,不喜歡錢姑娘,才在他們家搬來前相好,防著他們家‘高攀’?”只是林徥這親確實說了好久了,早在她還借住在榮國府的時候,跟著永寧王的船回揚州,路上就聽說了他在說親,還牽扯上了東平王府的貴女。他家世清白,模樣清俊,人又上進,雖然不及兩個兄長的名聲響亮,但這樣的條件,多的是人愿意把女兒許給他。馥環上次說得清清楚楚,因為林徥的“上進”,宋氏必會為他選個能幫得上忙的岳家。她只能暗自安慰自己:“錢姑娘可不是我這樣瞻前顧后,喜歡多想的,她為人豪闊,是不輸大嫂子的巾幗英杰,才不會在意這些?!?/br> 馥環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嚇得黛玉趕緊低頭喝茶,佯裝鎮定。 “大概是定下來了,等你們叔叔回來,就要去說了?!彼问弦膊徊m著侄女們。 馥環猜道:“郁家?” 宋氏笑著問:“這么明顯?”黛玉也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著馥環,這兩個月郁大奶奶是來過幾回,郁文善從前是涼州知府,和葛韻婉的父親有些交情,郁夫人早逝,郁大奶奶年紀輕、輩分也小,出門交際也是先從他們這些有交集的人家開始,她也跟著去過一回郁家,怎么就沒看出什么端倪來?不禁問道:“jiejie怎么知道的?” “你還小呢,再等兩年,就知道了?!别キh嘆道。她嫁去南安郡王府多年,雖與太妃不和,諸多不順,但婆婆侯氏在人情世故、持家應酬這塊兒,確實教了她不少,眼界也比在閨中時開闊了些許。黛玉被劉遇看上,雖不知是福是禍,但永寧王府的境界,自然又是不同。 “郁家meimei還小呢?!摈煊裣氲侥翘煲姷降挠羟?,比自己還小了幾歲,緊緊地跟在她嫂子身后,不似姑嫂,倒像是母女了。郁大奶奶介紹說,婆婆去得早,公公憐惜小姑自小沒了娘,一向疼愛有加,打小也是假充男兒養大,讀了不少詩書。其實喪母長女在“五不娶”之內的,不過郁文善這兩年的官越做越大,他雖未續弦,但誰敢說他的寶貝女兒沒娘教養?他喜愛林家門風,自然樂意結親,只是要多留女兒在家住幾年。兩家一拍即合,只等過明路了。 宋氏道:“如今郁家當家的是她家大嫂子,不過她大哥外調也不是不可能,郁大人沒續弦,想著趁兒媳婦還在京里的時候,把事情定下來?!?/br> “阿徥自己知道么?”馥環問。 “哪兒能不知道呢?!?/br> 兩個年輕人的一輩子,就這樣在幾句話里定下了。黛玉眨著眼睛,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她自然不是對郁晴或是三哥有什么不滿,只是人的一輩子有多少年呢?那么漫長的時光里,他們需要朝夕相伴、互相扶持,可他們連面都沒見上,因為雙方父親的官位與交情,便這樣定下了一生的陪伴。她從前沒覺得這樣有什么不對,她父母也是因為外祖父對林海的欣賞才能結為夫妻,一世恩愛,可如今親自參與了林徥的親事,她卻猶豫了起來。郁文善疼愛女兒,林滹夫婦也不會害三哥,兩個年輕人的人品自是有保障??蛇@樣一定合適嗎?或者更可怕一點,倘若父母長輩并沒有那么在意子女,甚至心懷鬼胎呢?馥姐當年嫁了多少人都艷羨的如意郎君,是不是也是因為忠勇侯夫人同林貴妃的一句話? 她在外祖母家,見過太多貌合神離的夫妻了,如今雖感慨萬千,卻也只能沉思不語。 第77章 第77章 黛玉既然抱著這樣的心思, 對自己的婚事也少了那些少女憧憬,多了幾份抗拒, 對于長袖善舞、熱衷于給小輩們牽線搭橋,還給馥環說了門悲劇收場的婚事的忠勇侯夫人, 自然好感大減——尤其, 他還是云渡的親姨母呢。不過, 忠勇侯夫人在京中女眷里極為吃得開, 除非足不出戶,否則總能撞上她兩回。 “大冷的天,她們怎么總有這樣的興致, 又要往外跑?!彼问媳е譅t抱怨道。 茜雪來林家做工沒幾天,已經見了幾次這些女眷們的來往應酬。大開眼界的同時, 也有些對老東家榮國府的姑娘小姐們的惋惜之意。聽到宋氏這么說, 便笑著勸道:“也是人家記得太太的好,有什么吃的玩的都想著太太呢?不然干坐在家里, 也沒什么意思, 不如出去走走,打打牌看看花, 打發打發時辰,也是好的?!?/br> 她來了家里有幾日了,因為感激黛玉出錢替父親治病, 做事分外伶俐、勤奮,也從不擺大丫頭的譜,很快便得到了屋里上下的一致好評。連錦書都說, 茜雪恨不得以自己一個人話也帶了幾分教導之意:“應酬也不是越多越好的,有時候,不知道席面上有什么人,也不知道他們要說什么話,高高興興的去玩了,結果人家有別的心思,回來的時候惹上了一身麻煩?!?/br> 茜雪立刻猶豫著問道:“那可怎么是好?太太要回絕么?” “這次不行?!彼问蠂@氣道,“你和錦書跑一次,問問環丫頭和玉兒,她們高不高興出門?!?/br> 茜雪自然是去了漱楠苑,先和紫鵑寒暄了幾句,果真連紫鵑也半真半假地怪起了這些貴婦人的好興致:“又是賞花?像是誰家沒幾株梅花,或是昨兒的雪忘了落到哪家后院似的。非得要人多湊起來熱鬧。你先坐著喝兩杯茶,我去看看姑娘起來沒?昨兒個看書看的晚了,早上又起得早,王嬤嬤讓他中午多歇會兒?!?/br> “你們姑娘當年在老太太……榮國府老太太那兒住著的時候,總睡不好,我那會兒就聽你抱怨,說她整宿整宿地睜著眼睛熬到天亮,一晚上能有三個時辰是睡著的,你都要謝謝菩薩保佑。如今看來,情況好了不少?!?/br> 雪雁笑道:“現在姑娘的身子是比前幾年好了些,往年天氣冷點熱點,就得多煎好幾帖藥,今年吃的藥明顯少了。要是錢老爺一家住來,真能把姑娘調理好了,我和紫鵑天天去春綠院給他打掃院子?!?/br> 黛玉穿好衣裳出來,笑罵道:“茜雪來了這么久,連口熱乎茶水都沒喝上,你們是越發懶了?!?/br> 茜雪忙道:“是我叫她們別忙的,才吃了飯,一肚子的茶水。明天威定伯夫人設宴賞梅,請了太太和兩位姑娘,太太讓我來問問姑娘,愿不愿意出門呢?” 黛玉道:“馥姐最近不樂意出門,我若是不去,嬸子一個人在那兒,未免孤單?!蓖úf起來,還與林征有師徒之誼,他夫人設宴,韻婉本不該缺席,不過如今她身子重,原就不樂意出門,威定伯夫人體諒她,并不強求,宋氏若是也不去,就顯得禮數不周了。 雪雁笑道:“還好是威定伯家,姑娘上次回來,夸他家的戲子好看,曲兒新鮮,還有兩只回來翻了書才查到是什么名兒的雀兒,去他家,聽起來更有意思些?!?/br> “這倒是的?!摈煊窀ζ饋?,“我以后請別人做客,一定做個像威定伯夫人這樣有趣的主人家?!?/br> 茜雪心里一顫,先不說宋氏還康健,韻婉、未來的林二奶奶、林三奶奶、馥環,這些 都比林姑娘更稱得上“主人家”,若是說她出閣后,哪個姑娘會主動提出閣后的事呢?黛玉一向小心謹慎,不是會這樣說話的人。她小心地看了一眼紫鵑,紫鵑卻是面色如常:“哪一次家里擺酒,不是忙得手忙腳亂,提前幾天就要擔驚受怕的,怕哪里疏忽了??腿瞬粷M意?遠的不說,就說老爺生日,還算‘從簡’的,姑娘忙了多久?中規中矩尚且這么辛苦,還想著標新立異,那真是得像威定伯夫人那樣的好福氣了?!?/br> 威定伯夫人是京中女眷里出了名的好福氣,丈夫老實忠厚,兒子孝順體貼,媳婦雖出身一般,但聽話又能干,幾個女兒都嫁得不遠,時?;啬锛易邉?,一年到頭也沒什么煩心事??蛇@世上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運氣呢?就是威定伯夫人,當年也是在厲害婆婆底下熬了多少年苦日子的。忠勇侯夫人當年就沒少拿威定伯夫人做例子,勸她jiejie和馥環忍一忍,熬一熬,苦盡甘來。 馥環果真推脫說不去,黛玉便把置辦年禮的活推給她,自己隨宋氏赴宴去了??墒?,說什么來什么,剛想著以后見著忠勇侯夫人,怕是笑不出來,結果就遇上了。 宋氏倒是一切如常,還有心思與她玩笑:“你可不比我們小門小戶的,那么多親戚朋友,到了年關,不是該忙得腳不沾地嗎?怎么哪哪兒都能遇上你?!?/br> 忠勇侯夫人笑著說:“這可是威定伯夫人的場子,能不來湊湊熱鬧?玉兒是不是比上次見還長高了點兒?出落得越發亭亭玉立了?!?/br> 黛玉斂著帕子同她行了個禮,并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攀談下去的意思。宋氏瞧出了她的興致缺缺,笑道:“咱們在這兒站著做什么?走,瞧瞧主人家的梅花去?!?/br> 威定伯夫人設宴就是邀人來賞梅的,她家的梅花自有幾分獨到之處。單是數量,就值得擠在廊下、亭中的客人們為它飲上一杯了。黛玉一路嗅著梅香,見著一枝一枝的壓進眼眸的火紅色,也不禁嘆道:“倘若今日有雪,才是絕妙?!?/br> 馬尚德的夫人蔣氏一直等著,要謝一謝宋氏的,猛然間見著黛玉自林中走來,裹著一件鵝黃色的斗篷,雪白的毛領子襯托得她臉更小更精致了些,眉細而悠遠,眼角含笑,卻似乎帶著粼粼水光,當真是從畫里走出來一樣了,故而她迎上來,第二句就是:“好標致的孩子,難道說念書養人?你們書香門第,出來的女孩兒都秀氣得不像話?!?/br> 宋氏先前同蔣氏不過是點頭之交,如今聽見她夸自己的侄女兒,倒是立刻高興了起來:“威遠將軍夫人夸你呢,快謝謝人家?!?/br> 黛玉自然是聽說過蔣氏的——治國公府與她外祖母家同為“八公府”之一,曾經也是一起打過仗的交情,不過后來老國公們都走了,小輩們襲了爵,作風、性子不一,走動得自然少了,賈母沒少夸過蔣氏治家有方,卻也納悶過她這樣風風火火的性子,怎么就治不住自己的兒子,讓馬兗挺大的年紀了還孤身一人,成家立業的家都沒成呢。 蔣氏又可惜地看了一眼黛玉——真真是個美人坯子,可惜她家的兩個小子,馬亭雖然年紀合適,但配黛玉是差了些,想來林家也不會同意。馬兗的學識身份倒是配得上,可是他那個固執的腦子·······何況如今還有昌平公主這根刺在,萬萬不能隨意拉人家好好的姑娘蹚他家混小子的渾水。 忠勇侯夫人卻在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從前就說,你們兩家,兒子走得那么近,自己卻沒什么走動來往,實是奇怪。倘若你們當年就認識,如今我也少挨兩句罵?!?/br> 她說的是另一段陳年舊事了——當年蔣氏找她打聽那些還沒說人家的女孩兒們,想給馬兗挑個媳婦,她就提過林家的馥環與他年紀相當,可惜當年馬林兩家毫無交情,蔣氏從沒見過馥環,自然不了了之。后來林貴妃為侄女相上了云渡,到底是 親外甥,她為這兩個小輩的婚事也是出了不少力,可惜最后也沒個善終。 這事兒連宋氏也不知道,只有蔣氏尷尬地笑了笑:“我可不敢罵你?!彼斎宦犝f了馥環同云渡和離的事兒,倒是也好奇都這樣了,忠勇侯夫人和宋氏竟然也沒真的斷交——那可是親外甥和親侄女,云家和林家當時那架勢,就是撕破臉了,要不是顧忌著身份體面,怕是能在大街上吵起來。不過說到馥環,那也是個可憐孩子,就是那性子,單是侯氏這樣的婆婆也罷了,偏還攤上南安太妃那樣的祖母,可不得鬧得天翻地覆?只是云家也是眼見地不行了,還以為馥環回娘家后,他們能給孫子找一個什么樣的媳婦呢,竟是商賈家的女兒。倒不是說皇商不尊貴,只是南安太妃往常那鼻孔朝天的模樣,真找了這么個出身的孫媳婦回來,場面一定好看。 想到這兒,她倒是有些可惜了,聽林馥環的名字聽了好幾回,卻一直沒見著。潑辣、利落的女子多了,同丈夫吵起來,鬧著要回娘家去的也多了,可真和離了家去的,京里也就這獨一份。 第78章 第78章 威定伯夫人家的宴席一向有新鮮花樣, 今天的樂聲自水上來,顯得越發地清遠悠揚, 簫聲與琴聲配合得尤其雅致。聽著意境極好,頗有名家風范。 “覺著如何?”威定伯夫人笑著問宋氏, “比著你家當年在藕舫園擺的那出水中音設的, 排練了有一陣子了, 今天才敢擺出來?!?/br> 宋氏忙道:“我們家那是馥丫頭他們幾個小孩子自己鬧著玩的, 錯音多得我頭疼,哪能跟你家這一聽就是出自大家之手的樂章比,多少年前的事了, 難為你還記得,回家說給她聽, 又要得意了?!?/br> 威定伯夫人道:“提起你家馥丫頭我就生氣, 當年嘴多甜,又是夸我家茶香, 又是夸我家花好, 我特特擺了酒吧,她又不來了。就不怕我們以后只疼她meimei, 不疼她了?” 宋氏聽出這話意有所指,馥環的母親生前與威定伯夫人曾是閨中密友,威定伯又與林征有師徒之名, 她自然是偏向林家的,只是馥環與南安郡王府和離一事,與“拈酸吃醋”一項其實沒多大關系, 雖感激她幫忙說話,但越提越難過,只得苦笑著道:“最近她身子不好,等好些,叫她單獨來給威定伯夫人請安,不帶她meimei——玉兒小小的年紀,替她應酬得也夠多了。你們還老拿她打趣?!?/br> “你家這小侄女,我看有大福氣的?!蓖ú蛉耸枪J的好福氣,她這句話比別人說來更叫人熨帖,宋氏喜笑顏開,叫黛玉來謝她。 若是只單論福氣,宋氏原先并不比威定伯夫人的名氣小,雖然林滹的官位、爵位不及威定伯,但宋氏也沒吃過婆婆、妯娌間的氣,可惜自馥環回來,便再沒人這么奉承她了,黛玉隱隱地有些不服氣,別人家的女兒嫁的近叫福氣,嬸子的侄女兒就住在家里,難道不更是福氣?只是這話,她一個小孩子就是在自己家里說,也是要被王嬤嬤訓斥,讓她別讓別人聽見了笑話的,只得憋在心里。 賞樂未及一半,卻見威定伯府的大管事匆匆趕來,他是家里的老人了,做事素來穩妥,少有這等慌亂之相,威定伯夫人瞧了心驚,恐是在木蘭的丈夫有什么閃失,然而當著客人的面,也只得冷臉訓斥:“陳重,當著客人的面,急急忙忙的,像什么樣子!” 忠勇侯夫人忙勸道:“陳管事辦事多妥帖咱們還能不知道嗎?肯定是有什么急事呀,你別急,聽他慢慢說?!?/br> 陳重忙道:“稟夫人,林征林大人求見?!?/br> 這位可是京里的大紅人,都猜他回京是要接忠順王的班,威定伯夫人看了一眼宋氏,見她也一臉茫然,道:“老爺去了木蘭,誠哥兒倒是在家,把他找來,去見見林大人,問問有什么事兒?!?/br> “夫人,林大人是奉旨來的?!标愔靥嵝训?,他沒敢說,林征甲胄在身,帶著幾隊同樣全副武裝的士兵,已經烏壓壓地侯在門外了,也是看在威定伯與他有師徒之名才給了面子,否則,就憑他手上的圣旨,根本不用通報,直接闖進門就是了。 威定伯夫人心想:“二圣都在木蘭,他奉誰的旨?”但林征這孩子她還是了解的,知道他不是胡作非為的主兒,況他母親meimei也在這兒,料會給足伯府面子,也顧不得什么禮數不禮數了,趕緊讓迎進來。 林征本就生得高大威嚴,如今一身戰甲,闊步走來,越發顯得冷峻,這些夫人、小姐何時見過這樣的陣仗,忙低下頭去,不敢言語。 “襄陽侯圖謀不軌,妄想行刺圣上,現已伏誅。本官奉皇上之命,將其家眷緝拿歸案?!绷终饕膊粡U話,直接指了襄陽侯已出閣的女兒、修國公侯曉明之孫世襲一等子侯孝康之妻戚氏,與襄陽侯之孫世襲二等男戚建輝之妻袁氏,命道,“她們帶來的家眷下人,一并帶走!” 他帶來的都是cao練多時的精銳, 訓練有素,話音未落便拿了人,戚氏與袁氏都是養尊處話的權利,如今被孔武有力的士兵拿著,釵環盡褪,哭叫連連,嚇得其余女眷瑟瑟發抖,有膽小的已經在偷偷抹淚了。 威定伯夫人強裝鎮定:“這……這是?”她本想問是不是有什么誤會,但行刺這種誅九族的大事兒可不是能拿來玩笑的,趕緊把到嘴的話吞咽了下去。 “京師即日起戒嚴,請各位夫人、小姐們各自回家。關門閉院,小心為上?!绷终髡f罷向威定伯夫人作揖道,“學生奉旨行事,沖撞了師母,萬望海涵。待威定伯回京后,學生自來向師母請罪?!?/br> 這通變故委實太大,女眷們連擺出笑臉互相客套道別都十分不易,匆匆按著他的要求打道回府,宋氏也拉著黛玉回去,安慰她道:“沒事的,沒事,別嚇著了?!?/br> 黛玉微微搖了搖頭,回頭看了一眼林征——她的大哥像一株挺拔堅韌的松柏一樣站立在花海中,盔甲折射著陽光,呈現出一種驚心動魄的光芒。 她其實到現在還懵懵懂懂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戚氏和袁氏被帶走的模樣實在是嚇人,她們剛剛還在席上暗暗地比較著衣裳首飾和兒女,轉眼就因兄長、丈夫的過失跌落云端,淪為階下囚,莫說體面盡失,怕是性命都沒了??伤齻冏约河肿鲥e了什么呢?襄陽侯祖孫謀反的時候,想過府上女眷會跟著遭殃嗎? 蔣氏走的時候,聽說馬兗特特來接她了,心下寬慰兒子孝順,又扭頭看了眼宋氏——她的兒子也在,卻一直公事公辦,甚至沒與母親、meimei單獨說句話。她有心讓馬兗也送宋氏一程,卻見黛玉靜靜地看著林征,并無驚嚇之色。 “林家這女孩兒不簡單吶?!彼袊@了一句。 馬兗心里裝著事,也沒聽清,問了聲:“林家哪個女孩兒?” 馥環雖回了娘家,可在別人眼里,到底是出過門的人了,少有用“林姑娘”稱呼她的。蔣氏想看看兒子的臉色,道:“你也上車來,別騎馬了,外面風那么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