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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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這章全是父母輩的破事謹慎訂閱! 黎棠出國后沒多久,蔣樓收到了張昭月寄來的信。 實體信,寄到縣高,由班主任轉交給蔣樓。 也是那時候,蔣樓才知道,雖然他成績足夠優異,但廣播事件的影響過于惡劣,他被敘城一中開除后,本沒有學校愿意接收他,是張昭月多方努力從中協調,才讓縣高勉為其難將他招收進去。 信里,張昭月向他說起過往,即便用最簡潔的語言,也寫了整整五頁信紙。 原來張昭月并非出生在貧苦人家,她的父親,也就是蔣樓的外公,曾經是敘城當地有名的茶商,張昭月從小錦衣玉食,不知人間疾苦。 直到她大三那年,某日突然接到家中電話,說家中出事,讓她速歸。張昭月回到家時,父親和母親的棺槨已經被抬到殯儀館,家中親戚說他們是意外出車禍身亡,肇事司機已被抓獲。 張昭月悲痛之余,敏銳地察覺到不合常理之處。 父親生意做大之后,時常接濟家中的兄弟,并且安排他們在公司里做事??墒撬男值軅兒贸詰凶?,僅有的一點小聰明也不放在正道上,不是今天挪用公款,就是明天借職務之便收受賄賂。 早有人提醒張昭月的父親警惕他的兩個兄弟,然而他善良寬宏,覺得他們只是貪一時之利,小懲大戒即可,不必弄到魚死網破的地步??伤奶幚矸绞絽s讓他的兄弟頗有微詞,覺得他不顧念從貧賤時期一直走到現在的情誼,更罔顧手足之情,讓他們在公司上下丟盡臉面。 梁子就這樣結下了。雖然對個中曲折了解有限,但張昭月記得很清楚,她上大學離家之前,父親和叔伯之間的關系就已經很僵,動輒因為意見不合在公司里吵架,后來甚至發展到碰面都互不搭理的地步。 而除了張昭月的父親,兩位叔伯便是公司最大的股東,父親死后誰會成為公司掌權人,毋庸置疑。 再者,這場車禍來得實在蹊蹺。據父親的助理說,他那天是接到一個電話之后,帶著母親一起開車出門,那條路他們平時很少走,怎么這么巧半路沖出來一輛大貨車,正好撞上他們的車? 并且肇事司機在撞人之后不踩剎車,也不逃跑,像是早就知道今天會撞人,被警察抓的時候一臉鎮定,只問:“死了沒有?” 擺明了是雇來的殺手。 處理完父母的后事,張昭月意欲徹查此事,卻屢屢碰壁,連之前愿意站出來作證的助理都三緘其口,不愿再就此事提供任何線索。 無奈之下,張昭月只好從她能下手的地方查起。她去到肇事司機所在的車隊打聽,可是大車司機們都各自忙碌,沒有人與肇事司機相熟,也沒人愿意花時間幫一個小姑娘“翻案”。 也是在那里,張昭月認識了蔣樓的父親,蔣方遒。 與名字的書生氣不同,蔣方遒是個敦厚壯實的男青年,小時候不愛讀書,家里也懶得管,由著他念完技校去考駕照,從輕型微載貨車開起,兩年內就考到b照,開上了重型貨車。 張昭月第一次來車隊,他就注意到這個穿著裙子,高挑美麗的女孩了。他知道自己和她是兩個世界的人,不敢貿然接近,只敢在遠處偷偷地看。 兩人產生交集,是因為某天張昭月又來車隊打聽與肇事者有關的事情,走的時候她在門口坑洼的路上摔了一跤,恰逢一輛車失控向她撞來,蔣方遒想也沒想地沖過去,用盡全力一把將她推至安全地帶。 這次意外導致蔣方遒腿傷住院,張昭月去醫院看他,哭著說自己不是故意的,蔣方遒一點都不怪她,只覺得這個女孩怎么連哭起來都那么好看。 張昭月把自己差點被“滅口”的事上報公安,結果警方以證據不足為由并未追查后續,幾次三番去叔伯家里討說法,也被粗暴地轟出門。 那段時間她低落至極,終日抱著和父母一起拍的全家福以淚洗面,想為父母討回公道卻無能為力的痛苦讓她一蹶不振,幾乎喪失了活下去的信念。 在給蔣樓的信里,她稱這段時間為“渾渾噩噩的迷茫期”。 她開始逃避,不回學校繼續念書,對未來的規劃全部推翻,手握被叔伯侵占后所剩無多的遺產,成天混跡于歌舞廳之類的娛樂場所,喝得爛醉如泥,晝夜不分。 有一次她喝到胃痛,蹲在酒吧門口大吐特吐,有路過的社會青年sao擾她,是蔣方遒從天而降般地出現,將她解救。 被問到怎么會這個時間出現在這里,穿一身樸素工作服的蔣方遒笑得靦腆:“同事送了兩張電影票,想問你有沒有時間和我一起去?!?/br> 第二天下午,張昭月和蔣方遒一起去到電影院,看剛上映的好萊塢大片《泰坦尼克號》。 彼時敘城只有一家電影院,這部電影又太轟動賣座,全國各大影院都是一票難求,所以張昭月根本不相信電影票是同事送的。 也就此明白了蔣方遒的心意。 張昭月在信里說:我利用的你的爸爸,把他當成逃避現實的避風港,或者拯救我于泥沼的一根稻草。但接受他求婚的那一刻,我不是沒有想過就這樣平淡,安穩地過完這一生。 蔣方遒和張昭月在98年秋天登記結婚,婚后,兩人度過一段溫馨美好的時光。他們一起翻新山腳下的小屋,給老舊的木質家具刷上新漆,窗戶的玻璃擦得一塵不染,再照著張昭月的喜好鋪上花紋繁復的地磚。 他們從舊貨市場淘了一臺電視機和一臺dvd播放器,蔣方遒不上班的時候,兩人就窩在家里,看從店里租來的盜版碟,從《海上鋼琴師》到《美麗人生》,再去回顧他們的“定情”電影《泰坦尼克號》,翻來覆去地看,看到碟片讀不出來。 很快張昭月被查出懷孕,蔣方遒高興極了,增加工作量的同時,把所有的空閑時間都用來陪伴妻子,為這個家起早貪黑也甘之如飴。 他們提前給未出世的孩子取了名字?!皹恰弊挚此瞥R?,實則取自“山外青山樓外樓”,他們所住的位置臨山,寓意目睹到山色之外更廣闊的風景,期待蔣樓能成為樓外的“樓”,能親自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可是為孩子取的名,何曾沒有飽含母親本人的渴念?一切歸于平淡后,張昭月開始頻繁想起首都的繁華,想起她沒完成的學業,想起她本該如星辰般燦爛的未來。 生下蔣樓之后,她成天待在家里照看孩子,越發有種被困在敘城這座陰雨連綿的小城市的錯覺,一眼能看到頭的生活讓她倍感乏味,恐慌感也油然而生。 她開始考慮回首都繼續學業,好在蔣方遒對她想做的事總是無條件支持,他主動攬下照顧孩子的責任,甚至把攢了好久的一筆錢拿給張昭月,讓她不要有后顧之憂。 張昭月便回到了首都,在蔣樓剛滿一周歲的時候。 然而沒有了從前父母在經濟上的支持,張昭月在首都的求學之路舉步維艱。 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想繼續深造就意味著需要很多錢。 父母的遺產早就用完,連同蔣方遒給的那筆錢。張昭月不得已地開始半工半讀,端菜刷盤子來錢慢,家教之類的工作競爭又太激烈,后來是同宿舍的女生給她介紹了一個兼職工作,說是在舞廳當迎賓小姐,其實就是舞女,陪那些有錢的老板唱歌跳舞,通過勸酒拿提成。 起初張昭月也掙扎過,覺得這行水深,擔心一腳踏進去萬劫不復。后來想著蓮都能出淤泥而不染,自己潔身自好便可,于是毅然決然穿上旗袍,踏進歌舞廳。 千禧年初,國內各行各業蓬勃發展,那是一個遍地黃金的時代。常來歌舞廳的老板多是搞實業起家,其中不乏風度翩翩又出手闊綽的男人。 黎遠山便是其中之一。 他年輕,英俊,房地產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舞廳里的女孩們都愿意陪他,他卻獨獨中意張昭月,說她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什么七竅玲瓏心,張昭月在信里說:他不過是覺得我來自小城市,沒見識,又無父無母,好拿捏。 黎遠山常光顧舞廳,每次都叫張昭月作陪。兩人在一起的時候聊得最多的,就是各自的孩子。 許是為了博取好感,那時候的黎遠山并未暴露本性,常在半瓶酒下肚后哀嘆他的兒子命苦,剛出生就沒了母親,也不知以后該怎么辦。 那樣子,像極了一名慈父。 而張昭月也向他袒露對遠在家鄉的兒子的思念,喝得微醺,也忍不住同他說起家道中落的往事。 某天,黎遠山告訴張昭月,他打聽過關于她父親和她叔伯之間的恩怨,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齟齬和內幕,只是沒人敢揭露。 張昭月問他說這個是什么意思,黎遠山看著她笑:“難道你不想報仇嗎?” 怎么會不想呢?叔伯兩家傾吞他父親打下的江山,害她淪落至此,她做夢都想親手送他們上斷頭臺。 只是,張昭月已非象牙塔里的單純學生,她早就知道這個社會奉行等價交換的法則,沒有人會不圖回報地向她伸出援手。 果然,黎遠山提出的交換條件是:“給我兒子當mama,到他二十歲為止?!?/br> 張昭月覺得這種事過于離譜,哪有人在歌舞廳給孩子找mama?而且以黎遠山的條件,再找一個老婆并不難。 所以她一開始并沒有答應,直到某一天,黎遠山給她看了孩子的照片。 黎遠山告訴她,孩子到現在也沒取名字,一直寶寶寶寶地叫著,保姆照顧得不周到,孩子天天在家里哭,奶粉喝下去又吐,一定是想mama了。 而張昭月第一次去到黎家,第一次見到小黎棠,正在保姆懷里揮舞著胳膊哭鬧的小孩,一看到張昭月就不哭了,睜著一雙朦朧的淚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聽說孩子出生在十月的秋天,張昭月想起了一種小巧可愛的,明艷漂亮的花。 她提議道:“不如就叫黎棠吧,秋海棠的棠?!?/br> 張昭月在信里承認,答應黎遠山的交換條件,不乏對優渥生活的懷念,她是富家小姐出身,缺錢的滋味實在不好受。自然也有對報復叔伯的向往,她深知以她和蔣方遒的能力,恐怕這輩子都只能看著他們逍遙法外。 但是不可否認,她當時動搖的原因里,有對黎棠的憐惜,更有被一眼選中而產生的莫名責任感。 她答應了黎遠山,與蔣方遒解除婚姻關系,并從黎遠山那里討得一大筆錢,作為離婚時一次性付清的撫養費,希望能保障蔣樓今后讀書和生活的開銷。 在此之前,蔣方遒爭取過,挽留過,然而張昭月去意已決,當他得知張昭月要嫁的男人是有錢的大老板,能給張昭月好的生活,便勸服自己放手,讓心愛的女人去追尋她想要的人生。 可是再卑微,渺小的人,也抱著一絲希望。 拿到離婚證,送張昭月離開敘城的時候,蔣方遒抱著懷里才兩歲的蔣樓,竭力笑著:“如果想我們了,隨時回來。但不要太久,我怕孩子不記得mama的樣子,最多十年,我們還在山腳下的家里等你……十年,應該夠了吧?” 讀到這里,蔣樓才知道,父親口中的“十年之約”并非編出來騙小孩的謊言。 雖然,張昭月當時并未答應。她只看著蔣方遒哪怕離婚后還戴在手上的戒指,不斷地流淚,不斷地說對不起。 當時她太年輕,太相信物質的力量,以為感情的羈絆那樣容易被斬斷,被割舍。她以為有了那筆錢,被她拋棄的父子倆會過得很好,蔣方遒不必再去開夜車,不用為了省托班費把年幼的蔣樓一個人留在家里。 可她低估了一個看似窩囊無能,但深愛著她的男人的決心。她走之后,蔣方遒非但沒動過那筆錢,反而更努力工作,每年都往那張卡里多存一筆,想著等她回來,一家三口便能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張昭月可以做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千金。 而首都這邊,黎遠山在婚后逐漸暴露本性。他傲慢自負,暴戾多疑,總是擔心他不在家的時候黎棠被虐待,在家里裝滿攝像頭,監視張昭月和保姆的一舉一動,又對小孩發自天性的吵鬧接受無能,黎棠一哭他就暴躁,要抄家伙揍,還把黎棠關禁閉,美其名曰讓孩子“學會變乖”。 張昭月勸過他不要這樣對待小孩,黎遠山不聽,張昭月只好在黎棠挨打時護著,在黎棠被關小黑屋時給他送飯,晚上偷偷去陪他,講故事給他聽。 后來黎遠山甚至懷疑張昭月和學校的男同學有染,加上黎棠小時候體弱多病,需要照顧,張昭月的學業被迫中止。 直到事已成定局,張昭月才明白黎遠山為什么要花錢給自己的孩子“買”個mama,而不是另娶一位,一來新娶的老婆不一定會對黎棠好,畢竟打開電視就能看到繼母苛待孩子的法制新聞,還是一紙合約的“雇傭關系”更穩固; 二來黎遠山的“前妻”太過強勢,因為什么都擁有,所以對他全無所圖,連孩子也束縛不了她,黎遠山恨透了這種無計可施的感覺,選中張昭月這樣只圖他錢的女學生,反而更容易掌控。而且張昭月生過孩子,身上有母性,等到培養出了感情,說不定會心甘情愿為黎棠付出。 可是,任黎遠山機關算盡,還是忽略了一點,即張昭月在面對獲得和失去的天平失衡,開始后悔當初的選擇時,對黎棠的感情自然會發生變化。 被迫中斷學業時,張昭月怨過,凌晨抱著高燒不退的黎棠前往醫院時,張昭月也煩過……她無可避免地開始懷念無憂無慮的校園時光,思念遠在兩千公里外的自己的親生兒子。 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長高?生病發燒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哭著喊mama? 這架晃動的天平,最嚴重的一次失衡,發生在黎棠五歲那年。 再婚后,張昭月并沒忘記弒父殺母之仇,時不時提醒黎遠山幫她幫她起訴。黎遠山總是說再等等,還缺重要的證據,一拖就是四年多。 張昭月終于等不及,跑到黎遠山公司找到法務團隊的負責人,問這個案子的進展如何,結果那人一臉茫然,說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案子。 已經當成意外結案的事故,翻案的希望可堪渺茫。 黎遠山騙了她。 當時張昭月快氣瘋了,覺得自己這些年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沖動之下便只身一人到敘城,回到山腳下的家里。 后來事情的發展,便如同雪崩一樣迅猛而不可控——黎棠找了過來,追著張昭月跑到馬路上,而蔣方遒得知妻子歸家忙開車回來,為躲開橫穿馬路的黎棠猛踩剎車,死于非命。 而蔣樓,剛還沉浸在mama回來的喜悅中,又措手不及地面對爸爸的慘死。 這一天,是他過完七歲生日的第二天,也是之后那么多年他的噩夢,他恨的來源,他無法逃離的無底深淵。 張昭月在信里說:我曾責怪過老天,是他存心作弄,把凡人的命運當兒戲。也曾責怪黎棠,哪怕他那時候才五歲,什么都不懂的年紀,他只是想找mama而已。 后來才知道,我最該恨自己,恨自己立場不堅定,決定了的事情又后悔,狠心卻又不夠狠心,才造成這樣慘痛的局面。 可是怪來怪去,恨死了自己,又能如何? 這世上總有無數堵南墻等人去撞,太多事情都是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才理解。 理解的瞬間,也意味著徹底的失去。 在合約的束縛下,張昭月不得不回到黎家,當黎遠山的太太,黎棠的mama。不得不再一次推開蔣樓,讓他回去,就當從來沒有過自己這個mama。 而十幾年來,讓張昭月對黎棠的感情幾經轉變,一段摻雜太多內容的復雜關系,他們也不至于互相怨懟到要變成仇人,也沒辦法成為俗世意義上的母子。 廣播事件發生后,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去思考,迫使自己冷靜,不再沖動地作出任何決定,最終的結論是想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