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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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樓穿黑色衛衣,兜帽扣在頭上,一腳剛踏出來,抬頭看見屋檐下站著的人,步履停頓。 突然的照面讓黎棠整個人都蒙了,半晌,他才舉起食指朝天:“下雨了,我路過,來這兒……躲雨?!?/br> 與他相比,蔣樓的驚訝只顯露須臾,便重歸平靜。 掃視過黎棠被雨沾濕的衣褲,再看一眼他滴著水的發梢,蔣樓轉身往回走。 門沒關上,因此黎棠輕易聽到屋里傳來的聲音。 “進來吧?!?/br> 第7章 你是第一個 起初沒開燈,黎棠幾乎是摸索著跟進去,隨著開關按下,頂燈乍亮,他被刺得條件反射地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入目的景象令黎棠微怔。 比想象中還要小的室內面積,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兩張折疊桌靠在遍布裂縫的墻邊,一張放廚具碗筷,另一張堆滿書本。只在九十年代電視劇里看到過的綠皮冰箱佇立在墻角,上面擺著一臺不銹鋼網罩的臺式電扇。 蔣樓摘下兜帽,從桌子下面抽出一只塑料方凳:“坐?!?/br> 黎棠小聲說:“打擾了?!?/br> 然后慢騰騰走過去,邊挨著凳子往下坐,邊往里頭的房間張望。 沒開燈,應該沒人在。蘇沁晗沒找到這里。 蔣樓遞過來一只玻璃杯,里面盛著從燒水壺里倒出來的水。 黎棠接過水杯:“你家就你一個人?” 他本以為哪怕父母都不在了,說不定也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之類的長輩。 蔣樓背過身:“你不是都聽說了嗎?!?/br> 黎棠心里一突,為他理所當然的尋常語氣。 時針走過六點。 即便那茶是涼的,黎棠還是將它喝了個底朝天。而蔣樓自打招呼過客人就仿佛任務完成,坐在堆書的桌子面前,攤開一本書看。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一時沒有停下的意思。黎棠把空杯子放在廚具桌上,開始仔細打量這間屋子。 雖然年久失修已然陳舊,但看得出來,這間屋子曾經被用心裝扮。 地磚是十幾年前流行的米黃色拼花,即便磨損也能看出質地上乘,僅有的半墻廚柜也做了圓弧造型,墻刷成白色,幾乎看不到臟污,稍為明顯的裂縫用電影海報遮擋,排版頗為講究。 其中有二十年前在國內上映的《泰坦尼克號》海報,男女主角在巨輪之上交頸相擁;還有《海上鋼琴師》,穿黑色外套的男人面向海面的游輪,燦爛星月籠罩頭頂。 它們都已褪色發黃,邊緣破舊,顯然在這堵墻上“服役”多年。 有這么一瞬間,黎棠產生一種微妙的熟悉感,好像自己曾經來過這里。 可是怎么可能呢。 黎棠把這種熟悉歸因為自己也看過這幾部電影,便問蔣樓:“你平時也喜歡看電影嗎?” “不看?!笔Y樓說。 “……” 尋找話題失敗,黎棠索性站起來,在屋里踱步閑逛。 視線掃過窗臺,桌沿,沒有看到煙灰缸。黎棠的父親黎遠山是個老煙槍,首都家里的書房即便天天打掃,也仍然彌漫著揮之不去的嗆人煙味。而蔣樓家里,即便湊得很近,也嗅不到哪怕一點吸附在家具上的氣味。 心中浮起隱秘的喜悅。黎棠討厭煙味,這個發現讓他覺得自己是特別的。 畢竟其他人都沒發現,他們還以為蔣樓喜歡抽煙。 壁櫥的開放格里放著用掉半卷的白色繃帶,旁邊是上回在小商店買的美工刀,順著往旁邊看過去,屋子東北角吊掛著的一包足有半人高的沙袋。 黑色的圓柱狀,看起來并不唬人。因此當黎棠攢了八成力的拳頭砸上去,那沙袋幾乎紋絲不動時,空氣霎時凝固。 視線一偏,發現剛才還在看書的蔣樓聽到動靜看向這邊,黎棠干笑幾聲:“還挺沉的,難怪你這么會打架?!?/br> 蔣樓沒有否認。 他放下書,走過來,摘下一旁掛在墻上的拳擊手套,遞給黎棠。 黎棠從未戴過這玩意兒,新奇地在手上擺弄,捏了捏那鼓囊囊的拳峰。 戴上手套,綁好護腕,再氣沉丹田猛一拳夯過去,那沙袋只不過小幅度地晃了一下。 手腕倒是疼得要命。 黎棠忙摘掉手套,呲著牙揉手腕,一瞥眼,發現蔣樓在笑。 ……他竟然在笑? 不過總比沉著臉要好,黎棠看著他上揚的嘴角,莫名松了口氣。 還是要維護一下岌岌可危的面子,黎棠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還沒吃晚飯,沒力氣?!?/br> 說到這里,他忽然意識到什么,“你剛才,是不是要出門吃飯?” “是啊?!笔Y樓說。 “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那我就先……” 沒等黎棠說完,蔣樓轉身往門口走:“雨變小了?!?/br> 見后面的人沒跟上來,蔣樓扭頭,“不是說要請我吃飯?” 原本以為遙遙無期的“下次”如此之快地到來了。 五分鐘后,兩人坐在小商店旁邊的快餐店里。 黎棠對于發生在兩分鐘前的點餐過程很是迷茫,忍不住向蔣樓確認:“就這樣?” “嗯?!?/br> “就兩素一葷套餐?不用再來點別的?” “不用?!?/br> “飲料總要的吧,我去隔壁買?!?/br> “有免費的湯?!?/br> 蔣樓看向后方冒著熱氣的不銹鋼桶,黎棠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正好有個民工模樣的男人捧著碗去打湯,水瓢大小的長柄杓在湯桶里叮鈴哐啷一頓攪和,撈出來的湯一半灑在地上,除了指甲蓋大小的兩片菜葉,和白開水無異。 比敘城一中食堂的湯還要省料。 黎棠接受不了:“哪有請客吃這么……我們換家飯店吧?不然吃外賣?這里雖然偏遠點,外賣總歸能點到?!?/br> 他吞回去一部分沒講,雖然擺明著,無非“便宜”“寒磣”這類形容詞。 他知道這樣有些不禮貌,但他更不想被人詬病,比如——聽說了嗎,黎棠請人吃飯,吃的是路邊攤的盒飯,十塊錢一份那種。 而且這次請客是為了感謝,快餐實在不夠檔次,至少也得是海底撈或者必勝客吧。 然而被請的那位卻不以為然??觳投际乾F成的菜裝盒,很快便盛上桌,蔣樓從筷籠里抽出一次性筷子,熟練地掰開。 “不用,這個就夠了?!?/br> 說著,他先往嘴里扒了一口白米飯。 “……” 黎棠懊惱著剛才就不該隨他進來,眼下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只好也抽出一雙筷子,從自己的菜盤里夾起一塊紅燒茄子。 平心而論,快餐的味道還不錯。 雖是簡單的菜色,但食材新鮮,調味得當,自然難吃不到哪里去。 況且還有對面的人作為“調味品”——這是黎棠頭一回見蔣樓吃東西,他吃得不算快,和其他桌狼吞虎咽嚼都不嚼一下的那幫人大相徑庭,吃相也好,單手捧碗,夾一筷子菜配一口米飯,規律而從容,硬生生吃出一種機械性完成任務的倦怠感。 好像吃飯這件事與品嘗無關,只是為了維持生命而已。 這種情況在后半程有所改變—— 菜的分量不多,只剩米飯時,蔣樓拿起桌邊的醋,往剩飯里倒了兩圈,再挖兩勺辣椒粉,蓋在飯上。 那味道,隔著一張桌子,黎棠都覺得刺鼻。 蔣樓卻吃得面不改色。 這情景,讓黎棠想起了一個人。 “你們敘城人,口味都這么重嗎?”黎棠問。 蔣樓似是沒聽明白:“什么?” 黎棠以為他聽不清,伸長脖子往前湊了湊:“我mama也喜歡這樣,加很多醋和辣椒。對了,她也是敘城人?!?/br> 不知是否錯覺,黎棠察覺到蔣樓眼神中一閃而過的陰冷。 只一瞬,便消失不見了,快到黎棠以為自己看錯。 “是嗎?!笔Y樓一貫的面帶微笑,“那可真巧?!?/br> 從餐館出去的時候,雨差不多停了。 山腳下類似村落的地方,混合草木泥土芬芳的空氣,輕易讓人想到“空山新雨后,天氣晚來秋”。 也讓黎棠有一種久違的,自己也要隨著水蒸氣一起飄往天空的輕松感。 他深吸一口氣,望向遠處連綿的山影,忽然想起——是不是忘了說明,我為什么會“路過”這里? 蔣樓也沒問。 難道一點都不好奇? 目光不由得再度落回那道身影。 蔣樓走在前面,手抄褲袋,天是烏蒙蒙的灰藍色,潮氣將他的剪影暈得模糊,溶進色彩濃重的油畫里。 可是,黎棠想,可是我對你,還有很多好奇。 有這個想法的,并不只有黎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