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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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棠呼吸都要滯住了。 有種百口莫辯之感,他詞窮道:“歌單里的,我先前不知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br> 正當他以為蔣樓冷著臉是在生氣時,蔣樓忽然彎起唇角笑了。 “什么歌單?我也收藏一下?!?/br> 一直到半夜,黎棠摸出手機查看,也沒看到新的被收藏消息。 明明他已經把歌單的名字寫在紙上給蔣樓了。 次日一切恢復如常,課間照樣有同學跑到這邊來玩,蔣樓把課桌椅讓出來,自己靠在窗邊,時不時插兩句話。一如既往地微笑著,一如既往的好人緣。 好到讓黎棠都忍不住羨慕。 今天晚自習被劉老師占去講試卷,晚下課幾分鐘。恰逢黎棠父親的飛機也是這會兒到,司機去機場接他,黎棠原想打車回去在,學校門口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空車,只好先沿路步行往回走。 邊走邊給曹洋發微信,吐槽這破地方九點往后就沒有夜生活了,路上半個人影都沒有。 曹洋不知道在玩什么,半天沒回復,黎棠郁悶地把手機放回口袋,一抬眼,看見前方拐彎處的路口站著幾個人。 二十郎當歲的男青年,穿得花花綠綠,站姿吊兒郎當,手里都夾著煙,看向黎棠時,眼神放出一種餓狼見到肥羊的光。 最后一個出教室,把門鎖好,蔣樓把書包搭在肩上,不緊不慢地往外走。 今天不用去拳館。前天晚上連打兩場,身上淤血未消,老張說什么都不讓他再上。 行至學校門口,瞧見路那頭人影攢動,隱有火星明滅,蔣樓當是隔壁職校的又來這一代打牙祭,待走近些,才看見他們中間圍著一個人。 一米七多的個頭,脖子細長,眼睛很大。許是被嚇的,他蜷著肩膀后背貼墻,本來就白的皮膚更加蒼白,顯出幾分狼狽和滑稽。 正是同桌黎棠。 既然到了校外,就沒必要再表現友好。蔣樓收回視線,雙手插兜,垂眼快步走過。 剛走出去幾步,聽見身后傳來黎棠顫抖的聲音:“就,就這些了,這塊手表不值錢,真的……” 他總是用“真的”來強調自己沒有說謊。 可惜說服力約等于零,那幫混混并不相信,拉扯糾纏的動靜傳來,伴隨黎棠的痛呼。 蔣樓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似乎,并沒有什么報復的快感。 此刻的黎棠后悔極了。 后悔今天戴這塊表出門,表不算貴,但是是張昭月送的。也后悔沒把阿姨的叮囑當回事,在校門口多等一會兒又不會怎么樣。 堵他的幾個混混應是盯他很久了,剛還問他今天怎么沒有奔馳車來接他放學。 他的反抗像笑話,拼盡全力也敵不過為首的那個混混擒住他胳膊的一只手,眼看手表就要被從腕上摘下來,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在不到兩米的地方站定。 幾個混混聞聲扭頭,為首的那個不耐煩道:“滾遠點,別多管閑事,信不信哥幾個連你也——” 沒等他說完,蔣樓的拳頭就劈頭蓋臉砸了過來。 出生在首都治安最好的地區,從小念私立學校的黎棠,第一次親眼目睹別人打架。 準確地說是打人和挨打。蔣樓的招數看不出有多上乘,或許勝在他反應快,力道也足,拳頭砸在皮rou上的聲音敦實,振得黎棠心臟都在抖。 只三兩拳,那混混就被打趴在地。其他幾個也是花架子,見老大如此輕易被制服,都嚇得不輕,蔣樓還沒轉過身,他們就往后退了老遠。 那混混老大撐著地面站起來,啐出一口血沫:“你媽的——” 人剛上前兩步,就被蔣樓飛起一腳踹中腹部,哐地倒回地上。 這下再也站不起來了。 待那幫混混互相攙扶著走遠,黎棠才回過神來,把被扯下來的手表揣進口袋,快步追上去。 蔣樓走得很快,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黎棠甚至猜他連救的是誰都沒看清。 “你怎么樣?”黎棠想起剛才借著路燈光看到的一幕,急問,“我看到你手臂有傷,他們不是沒碰到你嗎?” 沒等到回答,蔣樓突然停住腳步,黎棠慣性地往前沖了好幾米。 剎住車,黎棠幾分窘迫地轉身。闖入視野的是不遠處的路燈下,蔣樓孤身而立,初秋的晚風微涼,衣服被吹得貼住身軀,令他整個人顯得頎長而單薄,也拂起額前碎發,露出完整的一雙眼眸。 他眼窩微凹,因此眼睛顯得深邃,瞳仁黑白分明,即便不沾任何情緒,也能輕易讓人聯想到漲潮前的平靜海面,或者一碰就碎的鏡子。 “在試探我嗎?” “……什么?” “別裝了?!笔Y樓說,“你知道我是誰?!?/br> 而此刻黎棠的注意力被其他吸引,思緒掉入漩渦,打著轉飄遠。 他想,好像總是會有互相沖突的特質集合在面前的人身上,比如隱秘暗藏的危險,和瀕臨破碎的脆弱。 讓他想到那段“踩雷”歌詞的后兩句。 you wish you felt better, (你希望自己能好些) you wish you felt better. (你希望自己能好些) 又想起班長說過,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即便他有缺陷,不完美,像今天的殘月。 黎棠忽然覺得,歌詞應該是這樣—— i wish you feel better, (我希望你能好些) i wish you feel better. (我希望你能好些) 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沒有人不希望他好一點。 作者有話說: i dont want to waste my days thinkin it over出自anadara的歌saving love your ears are wreg, your hearing damage出自thom yorke的歌hearing damage,這首是電影《暮光之城2:新月》的插曲 第5章 表白嗎 黎棠聽不懂蔣樓說的話,什么“別裝了”?難道深夜被打劫,應該表現得更害怕一些? 至于“你知道我是誰”,黎棠思來想去,萌生出一個猜測:“難道你以前,跟他們是一伙兒的?” 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的黎棠反復回味蔣樓當時的表情,想破頭也只品出一絲疑惑,還有幾分不明顯的一言難盡。 這次又沒顧上說謝謝。 不擅長受人恩惠的黎棠打好腹稿,躲在臥室里練習好幾遍才出門,想著今天坐下就向蔣樓鄭重道謝。 卻沒想到剛進教室,坐在第二組第三排的李子初向他招手,示意他過去。 “剛劉老師來班上了,說從今天開始你跟我坐一起?!崩钭映跣χf,“你好啊,新同桌?!?/br> 晨讀課一下,黎棠就往教室后排去。 然而晚了一步,后排幾個男生,連同蔣樓,早在打鈴前幾分鐘就離開教室,前排的同學說他們被語文老師叫去搬教輔書了。 黎棠硬著頭皮去辦公室問班主任。 “是蔣樓一大早找我拜托我給你換到前面的座位呀?!眲⒗蠋熣f。 “可是我沒想要換到前面?!?/br> “他說你近視,上課看不清黑板?!?/br> “……” 近視兩百度,上課看板書確實要戴眼鏡的黎棠頓時語塞。 劉老師推推眼鏡,上下打量他:“而且你個子不算高,坐那里正好?!?/br> 一米七出頭的黎棠徹底無話反駁。 雖然還是覺得奇怪——突然換座位,難不成還是因為那首“踩雷”歌? 可是他昨天晚上還救了我,不像因為一首歌記仇的樣子啊。 更郁悶的是,黎棠發現連說聲謝謝都尋不到機會。 不知是故意還是湊巧,這兩天課間,蔣樓要么在睡覺,要么不見人影,連收發數學作業的時候都鮮少出現,都是他的新同桌霍熙辰代替他。 霍熙辰原本是李子初的同桌,換到最后一排整個人變得開朗,走路都眉飛色舞哼著歌。因此當黎棠找到他時,他一臉警惕:“干嗎,我可不跟你換回去啊?!?/br> 好像第四組最后一排,或者說蔣樓的身邊,是什么風水寶地。 懸而未決的事,總能輕易讓郁悶轉化為焦慮。 黎棠開始頻繁揉左手腕的傷痕,那天晚上混混老大搶他手表的時候留下的瘀傷。 先是用手指戳,腫脹的皮膚組織失去原本的彈性,按癟下去好幾秒才恢復平整。 反復幾次,那塊皮膚像有了自己的意識,漸漸麻木,失去痛覺。黎棠便開始掐,用指腹,用指甲。 他指甲短,掐下去的痛感也是鈍的,足夠讓身體一麻卻不會很疼,這程度對他來說剛剛好。 就這樣掐了兩天,是家里阿姨無意中發現黎棠手腕上的傷非但沒好轉,反而有更嚴重的趨勢,才慌忙給他涂了藥。 還告訴了黎棠的父親。 黎遠山這次來敘城,表面上是為了看妻兒安頓得如何,實際上還是為了談生意。 因此黎棠直到他來的第三天才見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