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淵 第19節
取下隱形眼鏡后,穆于簡單地洗了把臉,這才將凍僵的身體縮進被窩里,緩緩閉上眼。 沒睡多久,他身體就開始發熱,急劇上升的體溫,將他臉頰燒得通紅一片。 穆于聽到室友們起床,離開寢室去上課的聲音。 他也想要起來,可身體卻重得要命,幾乎動彈不得。 昏昏醒醒,他聽到手機一直在震動,卻沒力氣去接。 直到宿舍門被人敲了好一陣,陳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穆于,我去你們班上找你,你不在,你室友說你在寢室,你怎么沒去上課???” 聲音由遠及近,陳路繼續道:“我來是想跟你說一下職業定段賽的預選賽,這事也不好在手機上說?!?/br> 似乎一直沒聽到穆于的回應,陳路終于感覺不對:“穆于?” 床簾被掀開,穆于閉著眼,感覺到陳路的手貼在了他的臉上:“好燙!你發燒了!” “穆于?!穆于,能聽見我的聲音嗎?你醒醒!”陳路隔著被子拍打著穆于的身體,大驚失色。 穆于費力地睜開眼:“我沒事?!?/br> 陳路著急道:“什么沒事啊,你這起碼燒得有39度了。你先起來,我送你去校醫室看看?!?/br> 穆于搖了搖頭:“不用,你幫我去抽屜里拿片布洛芬,我吃藥就好了?!?/br> 他清楚自己發燒的原因,是源自身后的傷口。 而造成傷口的原因,他不想被任何人發現。 陳路拗不過他,只能去幫他拿了藥和水過來,喂他吃下。 穆于喝了點水,總算有了力氣。 他摟著身上的被子,坐起身:“你剛剛說預選賽?” 陳路忙道:“等你好點再說吧,你現在需要休息?!?/br> 穆于搖了搖頭:“沒事,預選賽比較重要,你先說吧,” 陳路有些頭疼,但見他堅持,只好道:“我爸讓我來問你,在參加預選賽前,要不要去他師兄開的道場集訓一下?!?/br> 穆于面上仍有病態潮紅,眼睛卻明顯亮起:“可以嗎?” 當年在沖刺業余五段時,他也曾參加過集訓,至今仍覺得是段美好時光,甚至在里面交了幾個朋友。 可惜后來穆心蘭讓他專心準備高考,不能再繼續下棋,那些朋友都走上了職業棋手的道路,聯系變少,關系也就淡了。 陳路見他這樣激動,笑道:“當然可以啊,我去年沒定上段,今年也跟你一起去?!?/br> 不知道是不是布洛芬起了效果,穆于覺得身上的不適都消失了。 對集訓的期待蓋過了一切,甚至讓他短暫地忘記了昨天經歷了什么。 其實昨晚他本也處于醉酒狀態,除卻零星的幾個片段,什么都不記得,甚至不知道將他搞成這樣的是誰。 但穆于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再也不會去那種酒吧了。 被狗咬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第18章 吃過藥后,穆于的體溫短暫地得到下降,但很快又恢復guntang。 陳路不放心他,無論穆于怎么勸也不肯走。 到下午時,感覺到穆于的體溫依然很高,陳路就幫他跟輔導員請了假,要帶人去醫院打針。 穆于拗不過他,何況陳路一句話就叫他繳械投降。 陳路說:“你要是不快點好,啟蒙班的孩子們怎么辦啊?!?/br> 穆于開學以后,不能像寒暑假那樣時時都有空上課。 棋社那邊一周只給他排了三堂課,其余時候是另一位啟蒙老師在教。 如果穆于身體狀況遲遲不好,說不準會耽誤課程。 想到自己的學生,穆于神色也變得柔軟不少。 陳路瞧見了,笑道:“你真是我見過的所有人里,最適合當老師的?!?/br> 穆于第一次得到如此高的評價,有些詫異:“也還好吧?!?/br> 陳路認真道:“上次你為方雪的事情挺身而出,就讓我很驚訝?!?/br> “你身板只有那么一點,那個猥褻犯我也見過,那么壯呢!”陳路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有些激動道。 “我認識你這么久了,你一直都不愿意惹事的性格,我沒想到你竟然有天還會跟人打架?!?/br> 穆于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抿唇道:“不管是誰,那種時候都會挺身而出的?!?/br> 比如周頌臣,其實打架的人也不是他,是周頌臣。 陳路不贊同道:“相信我,你真的很好!” 雖然陳路跟江萊性別不同,長得也不相似,可在這一刻,穆于還是覺得他們倆的身影有了微妙的重合。 就是都喜歡夸他,每次夸贊都很真誠,真誠得讓他不好意思。 “我之前也幫忙上過幾堂啟蒙課,腦袋都被那群小魔王吵大了,也不知道你平時到底是怎么降住他們的?”陳路感慨道。 穆于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像你現在這樣?” 陳路怔了一瞬:“什么???” 穆于笑了:“說很多好聽的話,多夸夸孩子們,他們就會變得很聽話?!?/br> 陳路也跟著樂:“好啊,你這是在說我給你畫大餅是吧,雖然我是棋社小少爺,但留住員工這業務可不歸我管哈!” 兩個人說說笑笑,到了醫院,穆于掛上水后,體溫總算開始下降。 陳路這才放心下來:“對了,差點忘記說正事了,就算你身體好了,要見孩子們,還得再過一陣子?!?/br> 穆于疑惑道:“為什么?” “雖然道場的創辦人是我爸的師兄,但是咱們兩個要進去還得靠實力,需要先參加他們舉辦的冬令營,只有在冬令營里排名前十六名的棋手,才能進道場集訓?!?/br> 陳路解釋道:“冬令營的時間就在下周,你可能得跟輔導員提前請假了。棋社那邊你不用擔心,到時候把課表重新排一下就成?!?/br> 見他安排得緊緊有條,穆于由衷道:“謝謝你,陳路?!?/br> 陳路敲了下他的肩膀:“大家都是朋友,說這些。真想謝我,就快點好起來,陪我去擼串?!?/br> 穆于拿出手機,很認真地搜索網友推薦的烤串店:“那你有什么忌口的要提前跟我說,我做一下功課?!?/br> 陳路知道穆于是個認真性格,平日里注重細節,相處起來非常舒服。 雖然知道歸知道,但每次看到穆于這樣,陳路就想笑,他故意道:“不吃蔥姜蒜,韭菜海鮮還有雞鴨魚?!?/br> 穆于有些呆地張了張口:“???” 詫異過后,穆于很快就接受了:“你等等,讓我再看看?!?/br> 陳路哈哈大笑:“我開玩笑的!” 穆于也沒計較:“你要是真有忌口的說哦,我們可以不吃那些?!?/br> 陳路同樣發現了穆于容易自卑,習慣忍耐,是討好型人格。 陳路真心道:“小于,其實有時候不需要這么遷就別人的?!?/br> 穆于:“其實還好啦,忌口多也正常?!?/br> 好比周頌臣,雖然長得很高很壯,但忌口清單可以列上好幾頁,嚴重挑食。 也是因為周頌臣,穆于才知道,比起后天的飲食,先天基因才是決定身高的重要因素。 陳路陪他輸完液后,就有事先離開了。 中途穆于曾經想過,是否要去醫院做個檢查。 然而心中有抱著一絲僥幸與逃避心理,想著那個人用了安全套,應該不會有事。 反復掙扎過后,穆于決定上網自行搜索,最后去醫院旁邊的大藥房買了藥膏,回來后自己偷摸著在寢室廁所上了藥。 大概是醫院的藥水,加上對癥的藥膏,第二天穆于就覺得身上的不適緩和了許多。 身后的異物感總算沒有那么強烈,今日還有選修課,穆于無法走得太快,等趕到課室時,都已經快上課了。 一眼望去,周頌臣在人群中依然顯眼,坐在教室倒數幾排邊上的位置。 看見穆于了,周頌臣神色也沒什么變化,一如既往地冷淡。 穆于見周頌臣身邊已經坐了人,自覺地沒有湊上前,而是在對方身后落座。 一堂課結束得很快,下課后周頌臣起身便走。 穆于趕緊收拾了書本,忍著疼小跑了幾步,拉住周頌臣的袖子:“等一下?!?/br> 周頌臣頓住步子,回過頭時,第一眼是落在穆于拉扯他袖子的手上。 雖然沒有對話,穆于卻覺得周頌臣的神情很怪。 穆于似碰了火般,趕緊松了手,舔了舔因為緊張而干澀的嘴唇,他小聲說:“你一會有事嗎?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話音剛落,穆于就感覺到周頌臣的神情起了變化。 好像他提了一個極度荒謬的要求,那雙眼睛審視地盯著他半晌,才了然地挪開目光,似乎覺得他蠢不可耐。 如果是以往,穆于不會主動提出這種要求,他很有自知之明,清楚周頌臣對他的耐心有限,盡量不愿惹人煩。 可是身體不適的時候,穆于就會特別想要呆在周頌臣身邊。 這仿佛是某種條件反射,又好比巴甫洛夫的狗。 幼時無數次被打之后,都是在周頌臣身邊度過難熬的時光。 這給他養成了不好的習慣,在極度脆弱的時候,他會本能地渴求著周頌臣。 周頌臣的手揣在外套口袋,指尖摩擦這兜里的煙盒。 繁重的課程與實習工作,已經足夠讓人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