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決用手指點了點明知懷里的那只小泰迪玩具熊，笑著說：“它真可愛?！?/br>
    “嗯，”明知點著頭，軟音軟舌地回答他，“它是我的mama?！?/br>
    明決的手定在了半空中。

    過了好一陣，他才有些遲滯地開口：“明知，你叫它什么？”

    明知的腦袋又垂了下去。

    “父親以前不讓我玩玩具，說這不是男孩子應該做的事情?！?/br>
    “后來有一天我找不著mama，”他用小孩子的語速緩慢說著，“瑪嘉奶奶就把這只小熊送給了我，說mama住在里面?！?/br>
    “父親沒說什么嗎？”明決問他。

    “一開始父親不知道mama住在里面，”明知回答他，“一看見我抱著小熊坐在沙發里，就過來把它拿走要扔掉?！?/br>
    說著，明知看向他，輕聲輕氣地講：“我不想mama走，沒忍住跟父親發了脾氣?！?/br>
    明決捉著他的手，柔聲問他：“你跟他說什么了？”

    明知望著他，輕輕答了一句。

    “把mama還給我?！?/br>
    聽到這句話，明決稍稍抬起了眼皮，恍惚之間，將面前的明知與很多年前的他重疊在了一起。

    “把mama還給我！”

    片刻過后，明決回過神來。

    他握著明知的手，看向他問：“明知，喜歡父親嗎？”

    明知點了一下頭：“喜歡?！?/br>
    隨即，他又壓扁了聲音：“但父親好像不喜歡我?！?/br>
    明決又問他：“喜歡大哥嗎？”

    明知對他彎起小嘴唇，連著點了兩下頭。

    “那，”明決拂著他的額角問，“跟大哥走好嗎？”

    明知用一雙稚真純粹的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開口問他：“大哥喜歡明知嗎？”

    明決注視著他，認真地點了下頭：“喜歡，很喜歡?！?/br>
    明知是個藏不住笑的小朋友，也是一個容易高興的孩子。

    他往前邁了一小步，用一只手抱住了明決的脖子。

    “那明知跟大哥走?！?/br>
    明決到了三樓，沿著走廊往里走。走廊很長，長得就像是怕黑的人要走完的那條沒有燈的夜路。

    明決從中年走回他的青年，再從少年走回到他的童年，最后終于走到了盡頭的書房。

    他抬起手，靜默片刻后，叩了叩門。

    第41章 尾聲

    明決敲完門后，不過多時，里面就傳來了十分沉淡的一聲。

    “進?！?/br>
    推開門的那一刻，書房里的那種舊氣味撲鼻而來。一下子，就讓明決的記憶回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跟季初解除婚約?！?/br>
    明長庭轉過身來，看向明決問：“是不是季初？”

    他已經聽到外面的風言風語了。

    二十代的明決沉默、寡言，卻不迷惘。

    他微垂著眼，看著書桌上的臺燈，平靜地開口：“不是因為她，是我自己想解除婚約?！?/br>
    “肯定是因為她和那個畫家的事情，”明長庭把電話聽筒拿了起來，“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季在山?！?/br>
    明決面無波瀾地看著明長庭氣急地轉動撥號盤。

    明長庭低著頭，電話撥到一半時，耳邊忽然傳來了明決冷靜平淡的聲音。

    “您可不可以，不要再強迫別人了？”

    明長庭的手指定在了撥號盤上。

    須臾，他把電話聽筒放下，緩緩抬起頭來，望向明決問：“你說什么？”

    明決與面色嚴苛的明長庭四目相對了片刻，沉靜地開口：“季初不是您的孩子，您也要逼她嫁給我嗎？”

    明長庭微微皺起了眉，沉聲道：“她是最合適……”

    “她不喜歡我?！泵鳑Q打斷了他。

    明長庭立即擺手：“不可能！”

    “我也不喜歡她?！泵鳑Q跟著說。

    明長庭靜了下來，緘默地凝視著明決。

    一段無聲的靜寂過去，他十分生疏地，用父親的口吻，語氣不那么重地對明決說：“感情，是可以培養的?！?/br>
    “是嗎？”明決輕輕反問他。

    “那為什么，”他直視著明長庭出聲，“這么多年，我母親都得不到你的一點愛呢？”

    明長庭臉上明顯浮起了不悅。

    明決注目著明長庭那從來不會被感情左右的面容，忽然開口道：“父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要問您?！?/br>
    明長庭無動于衷地看著他。

    “您有，愛過任何一個人嗎？”

    明長庭的臉就像傭人房里的那面熨衣板，永遠平整得讓人找不到一絲褶皺。

    “我知道，”明決嘴角泛開一點笑意，“您沒有愛過任何一個人?！?/br>
    “您只愛自己?！?/br>
    “明決！”

    明長庭威嚴地看著他：“你是不是太過逾矩了，居然敢對父親出言不遜?！?/br>
    明決閉上嘴，默不作聲地盯著明長庭看。

    他的眼神令明長庭感到十分陌生，也令他惱火。

    他把手指向明決：“我再問你最后一次，娶不娶季初？”

    明決直站著回答：“不娶?！?/br>
    “可以，”明長庭點著頭說，“你不娶她可以，從明氏公館滾出去，永永遠遠地滾出去！”

    沉默不語了一陣后，明決忽然笑了。

    明長庭從來沒有見明決這樣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