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故意的，”她臉熱著，慶幸他看不見，“看書的時候關了靜音?！?/br>
    “我等了你好久，就在你們銀行對面，差點錯過你?！?/br>
    聽到這話，章若卿說不出什么滋味，半晌才說：“上樓吧?！?/br>
    走到三樓，樓道燈終于亮了，她抬頭看了看，昏黃的燈光落下來，落在他肩上，落在他背在身后的手上，落在他手里她的那本書上，意識到身后的人久久沒有動靜，他突然轉身看她，眼神里閃過一絲慌亂，以為她就這么憑空消失一般。

    他笑了，笑自己也笑她，犯了被害妄想癥，“章小姐，要不您走前面？”

    到了家門前，兩人都看見地墊上放了一個盒子，章若卿沒有去拿，方子聿看到，問她：“買的快遞？”

    “沒有，收貨地址我填的是銀行?！?/br>
    他彎身拿起來，沒有封口，打開來，里面是 a4 紙打印的一張照片，就是上次她去葫蘆巷宣傳反詐知識那次拍的，只不過照片上面她的臉被紅色馬克筆涂上一個大大的叉。

    “客戶？同事？”方子聿克制住自己。

    這照片被放在銀行的微信公眾號上，誰都可以下載打印出來，根本就沒有范圍。章若卿腦海里冒出來一個人，但她沒說出口，其實也不愿意說出口。

    她走進家里，找出之前買回來的可視門鈴，方子聿接過來，幫她安裝好，轉身準備下樓，她慌亂拽住他袖口，問：“你去哪？”

    他舉起手里的燈泡示意她，“去借個梯子，把樓下的燈都換了?！?/br>
    第45章 客戶變成鄰居，關系更近一步

    “怎么沒進去？”方子聿回來的時候，發現章若卿還站在家門前.

    章若卿沒說話。

    “害怕？”他問。

    “你說，裝了監控他還會來嗎？”

    “不知道，”他坦言，“不過，你要是擔心，不是還有初十在家?！?/br>
    “它？”章若卿笑了，“有一點風吹草動就鉆床底，跑得比兔子還快?！?/br>
    “笑了？”見她眉眼舒展開來，他松口氣。

    “??？”

    “笑了就好?！彼偷驼f。

    “笑了好什么？”嫣然的聲音從樓梯轉角傳來，她抬頭看見站著的兩人，喲了一聲，“客戶變成鄰居，關系更近一步?！?/br>
    “姐你怎么來了？這個時間點姐夫竟然沒催你回家？”章若卿詫異。

    聽到章若卿提起他，嫣然臉上的笑容僵了片刻，“他有點事，我今晚住你這。

    “??？”她有些發懵。

    “怎么不歡迎？還是你有約了？”嫣然的眼睛溜溜在兩人間流轉。

    方子聿突然咳嗽一聲，似有些慌張，原地轉了半圈，抬手指著自己房門說：“那我進去了?！?/br>
    對面的門闔上以后，嫣然才進家，一把抱起早已等在拖鞋旁的初十，說：“初十，你說我是不是壞了你媽的好事？”

    “許嫣然，你說什么呢，別帶壞小孩子?！?/br>
    章若卿從臥室抱一堆臟衣服走出來，扔進洗衣機里，轉身又準備去收拾桌上剩下的空薯片罐子，嫣然看著她像陀螺一樣轉來轉去，急忙制止，“快別再轉悠了，我腦仁都疼了。我不是大姨，不嫌棄你臟亂差，坐下來陪我說說話?！?/br>
    章若卿這才回味過來嫣然突然來找她的原因。最近一直被這樣那樣的事耽誤，都忘了嫣然的反常，忘了等她過完自己的‘冷靜期??x?’要問問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說吧，”她抱起沙發上的抱枕，“知心meimei在線答疑。不過條件是你千萬不能跟我媽匯報我這‘臟亂差’的情況?！?/br>
    “傻，”嫣然戳戳她鼓起的腮，“從小幫你打的掩護還少了去?！?/br>
    “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嫣然抱起一個抱枕，下巴擱在上面，輕聲說：“我想離婚了?！?/br>
    章若卿手里的水杯差點沒握住，溫熱的水滾落到手上，她竟然都沒覺得燙，還是嫣然見她這一副被嚇傻了的模樣，從她手里接過水杯，穩穩放到茶幾上。

    “姐夫他……你們……”章若卿語無倫次起來，想問又問不出口。

    “他沒做什么，可就是什么都沒做我才這樣猶豫。我們兩人單獨在一起，沒有任何分歧，我們就是一體?？芍灰獱砍哆M他的家人，我就會變成那個外人，他們才是一體。原來我以為婆媳關系、家庭關系在我這里從來不是什么事，我能處理好，就算是忍氣吞聲我也認的?？墒?，我氣的是，他從來不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想我的難處，也從來沒有一句寬慰、體諒的話。時間久了，我就覺得，這樣委曲求全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嫣然說到這，扯扯嘴角，“身邊的人都說，你老公有能力家世好，能嫁給他是上輩子修來福氣。他們明里暗里說我和他門不當戶不對，我應該知足，不該有抱怨……可是，我真的是圖他這些外在條件我才嫁給他的嗎？”

    “你不圖，”章若卿氣不過，“我們全家都不圖。是誰這樣說的？姨媽都替你委屈，都多少年了，哪次年節你能回去陪陪他們？今年還跟我念叨，說本來都答應了要回去，臨了又變卦，她這話當然不是沖你，就是心疼。同樣都是做父母的，同樣都是獨生子女，難道他家就高貴些！還說什么口味跟他媽呆久了，變了，吃不慣那些臘魚、臘rou，才怪！我們家嫣然，才不會為什么人改變，她就是她自己，永遠都是。惹急了的兔子，張開嘴咬人，比誰都疼?！?/br>
    嫣然破涕為笑，看著章若卿為自己忿忿不平，很是窩心，“而且，就算要比較門當戶對，我又差在了哪里？學歷、工作，我哪都不比他差，也就是原生家庭這一項，可是這也不是我們能選擇的?！?/br>
    “你哪里都不差，你在我眼中就是最好的！我就是你的腦殘粉！”

    嫣然笑，“幸好你來南城了，不然我這堆苦水真沒地方吐。謝謝你，真的?！?/br>
    “姐，你怎么還能說這樣的話?！彼龜堖^嫣然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身上，“不過，你真想好了？”

    “想好了?！辨倘徽Z氣堅定。

    章若卿沒再多問，因為她知道嫣然決定的事就不會反悔。她肯定痛苦過、掙扎過，但她從來不會將這些擺在明面上，從來都是自己消化。

    “姨媽知道了嗎？”

    嫣然搖頭，“等手續辦完再跟她說。不過，她應該會體諒我的，如果在他們那個年代離婚是件普遍的事，她早和我爸離了?！?/br>
    章若卿不自覺嘆了一口氣。

    嫣然笑，“你嘆什么氣，又不是你離婚?！?/br>
    “我是在感嘆，做人難，做女人更難，結婚更更難！”

    “那就一直談戀愛唄?！辨倘徽ＵＱ?，“對面那位客戶——哦，不對，現在應該是鄰居，不準備再給人家升一級？”

    “姐，你卸磨殺驢了？”章若卿沒好氣白她一眼。

    “聊聊，真的?！辨倘灰荒樥鎿?，“以我過來人的身份，點醒你一下。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要是真想繼續下去，千萬探個底，看看他家人，不要看什么富貴滿門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要看他家里有沒有煙火氣、他對父母親人怎么樣、家人們相處得怎么樣?！?/br>
    章若卿聽完，若有所思，嫣然見她這副模樣，胳膊肘捅捅她，又說：“發什么呆？我說的話都聽進去沒？”

    “他家里人都挺好的?！?/br>
    “??？”嫣然嚇一跳，“你可以啊，動作這么快。什么時候見的？”

    “什么呀，秦阿婆就是他外婆?！?/br>
    “原來這叫緣分！哎，你說這事怎么就這么巧?！?/br>
    “不巧！一點都不巧?！?/br>
    “好好好，一點都不巧?！辨倘淮蛞粋€呵欠，“我困了，睡了?！?/br>
    “卸磨殺驢！”章若卿隨手用抱枕敲了她一下。

    章若卿是羨慕嫣然，特別是她能沾枕頭就入睡的能力。小時候，不管她爸媽在外面吵得怎樣的天翻地覆，她照樣能睡得香甜。

    她幫嫣然關了臺燈，躡手躡腳走到門邊，檢查門有沒有上鎖，確認監控是開啟的狀態。

    手機進來一條信息，方子聿發來一個問號，她莫名其妙，也發過去一個問號。

    沒一會電話就打進來，他在那邊說：“有情況？”

    他壓低了聲音，在用氣聲說話，像是跟什么人在接頭，章若卿忍住笑意，反問：“什么情況？”

    “我聽見你那邊有動靜?！?/br>
    章若卿正靠在玄關柜上，聽到他說有動靜，嚇了一跳，立馬彈起來，沒留神踢翻了嫣然的高跟鞋。還沒等她回神，門突然被敲了兩下，她又被嚇一跳。

    幸好方子聿聲音傳來：“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嚇我一跳！”章若卿猛地拉開門，瞪住門外的人。

    他穿著的還是上次她買的那件睡衣，扣子系歪了幾顆，一臉緊張的扒在鐵門上，伸長脖子看她，“怎么了？”

    章若卿氣笑了，嗔怪：“你是不是除了‘怎么了’，就不會說其他的話？”

    “你別笑，我聽到動靜就從沙發上滾下來了?！?/br>
    “怎么還能從沙發上滾下來，你那 king size 的大床不睡了？”

    “你別說風涼話，為什么我不睡那大床你不知道？明知故問?！?/br>
    “為什么？我真不知道?！?/br>
    他無奈擺擺手，說：“沒事就好，我走了，睡你的覺吧?！?/br>
    “哎！”

    他走到一半，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謝謝?！?/br>
    他嘴角一彎，又轉瞬既逝，頭也不回關上自己房門。

    章若卿倚住門框，撇撇嘴，“嘁”了一聲。

    “‘嘁’什么??？”

    章若卿嚇一跳，回頭一看是半睡半醒的嫣然，她不知什么時候站著臥室門前，“你嚇我一跳，怎么走路跟貓似的？”

    一旁的初十像是聽懂了，不滿地“喵”了一聲。

    “我剛剛可什么都沒看見啊，初十看見了?！?/br>
    “睡你的覺吧?！闭氯羟錄]好氣地說。

    -

    隔天，只要一有時間，章若卿就看看手機里的監控，然而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情況。方子聿也問她，中午吃飯的時候還給她撥來通電話，說自己今天要出差，晚上不一定能趕回來，問她要不要去阿婆家住。

    “真沒事?！闭氯羟渥屗艑捫?。

    “你幾點下班？”他問。

    “正常 6 點之前，但是我想在圖書室復習，快考試了?！?/br>
    “知道了，我盡量趕回來?！?/br>
    “哎——”她還想說些什么，那邊卻沒給她機會，直接撂下電話。

    巧智在她對面看著，笑起來。章若卿見她這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揀了一塊南瓜餅放到她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