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美樂之吻 第26節
她和司機爭來爭去,最后提議道:“要不先送去收容所寄養一段時間?” 收容所!我驚訝地看著他們,竟然打算把這么小的孩子送去那種地方!進去后,能不能活著出來都難說! 猶豫半響后,我還是站了出來:“她們不能去收容所?!?/br> 經過一番商討后,只有茉莉愿意和我一起照顧凱麗和瑞秋,我們暫住到了威廉的店鋪里。 威廉很不贊成我的做法,他當著兩個小孩子的面說:“你瘋了!萬一她們父母要把牢底坐穿,你打算怎么辦?” “盧卡斯先生有很多朋友,不會不管她們的?!?/br> “可如果沒人管,我就把她們送去孤兒院,聽明白沒有!” 我也明白自己照顧不了她們,可兩年來的朝夕相處,日日夜夜的陪伴,雖然是雇工的名義,我付出的感情卻不是假的。 安頓好她們后,我獨自去看守所打聽消息。 那是一座很巍峨的大廈,大廳里的辦公人員穿著清一色的制服,個個神情嚴肅,腳步匆匆。 “凱洛琳·西普?”工作人員是個紅頭發,滿臉雀斑的小伙子,他cao著一口北方話問,“你和她是什么關系?” “我是她的女仆,她的兩個女兒暫住在我家中,我可以探視她嗎?” “可以,你填寫下申請表吧?!?/br> “可以跟您打聽一下,昨晚被捕的盧卡斯·普林斯特的消息嗎?” “你沒看報紙嗎?”工作人員說,“抓捕命令來自首都,不只抓了他一個,所有擾亂市場秩序的不法商人全被抓了,他們大量囤積糧食,想仿照五年前的經濟危機造成糧食慌,再乘機提高糧價!尤其你說的那個盧卡斯,分明是個外國jian細!受命來擾亂我國市場的!” 一開始我還抱有僥幸,但聽到這些話后,我知道盧卡斯先生攤上大事了,又問:“凱洛琳女士呢?她只是盧卡斯先生的情婦而已,她什么都不知道?!?/br> “上面的人說她是jian細,她就是jian細,誰讓她自甘墮落,做外國jian細的情婦呢!” 他帶我穿過一個有鐵柵欄的走廊,里面黑漆漆的,陰風陣陣,回蕩的腳步聲像鬼怪般如影隨形,我在一個單間里見到了穿著囚服的凱洛琳女士。 她幾乎是哭著撲到了我面前,驚慌失措地問:“孩子們呢!” 旁邊兇悍的男警衛用鐵棍敲了敲桌子,厲聲道:“坐好!不許喧嘩!你們有10分鐘!” 凱洛琳似乎很害怕他,哆哆嗦嗦坐到桌旁,紅著眼睛看向我。 “別擔心,凱麗和瑞秋都住在我家?!蔽艺f。 “為什么會這樣?” 我嘆了口氣,跟她說了實情。 “這不可能!什么別國jian細!都是誣陷!” 我告訴她報紙上的消息后,她沉默了下來,低頭咬住指甲,我知道這是她極度緊張,不知所措時的小動作。 過了一會兒,她猛地抬起頭:“你去和平大廈,找一位里希德律師,他會幫我們的?!?/br> 凱洛林很篤定,我卻不抱希望,現在盧卡斯先生是被國家批捕的外國jian細,誰會冒險救他呢? 果然幾經周折見到那位里希德律師后,也只得到了這樣的回復。 “沒法子,盧卡斯正撞在槍口上了,葳蕤黨的黨魁現在是經濟部長,剛一上任就到處抓擾亂市場的不法商人,現在誰也救不了他?!?/br> “真的沒辦法嗎?” 里希德拍了拍地中海式樣的光頭,嘆了口氣:“別說盧卡斯了,首都很多貴族都被抓了!照樣坐大牢?!?/br> “那凱洛琳女士呢?她只是盧卡斯先生的情婦,也不能網開一面嗎?” “我打聽了凱洛琳的事,她原本不會被牽連的,可她惹惱了那個葳蕤黨的軍官不是嗎?人家就是要指控她,我有什么辦法?” “那……瑞秋她們該怎么辦呢?” “送她們去寄宿學校吧?!?/br> “先生……” “我也不想的,可有什么辦法呢?如果在葳蕤黨里有關系,幫凱洛琳疏通一下就好了?!?/br> “可以疏通嗎?” “這年頭只要有錢有權,什么不能疏通?” 離開律師事務所后,我在街頭徘徊了許久,不知回去后該怎么面對兩個孩子。 我倒是認識或許能幫上忙的人,可我憑什么上門求助呢…… 回到rou鋪時,已經傍晚了,天邊的晚霞和墨藍色的天幕交織在一起,混成一種憂郁的青色,那種憂郁仿佛連人的呼吸都能遮蔽。 在這陰暗的天幕下,我看到了滿臉焦急的茉莉,她匆匆迎上來,張口就問:“怎么樣?能救嗎?” 我搖搖頭。 茉莉嘆了口氣,垂下眼眸:“凱麗和瑞秋怎么辦?” “凱洛林的律師會把她們送進寄宿學校?!?/br> “寄宿學校啊……唉,總好過收容所,能這樣已經很好了?!?/br> “孩子們呢?” “已經睡了,白天哭了一整天,她們從小嬌生慣養的,連洗臉都要別人伺候,去了寄宿學校后,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br> 晚上我躺在狹小的單人床里,身邊躺著睡熟的瑞秋,她睡夢里很安穩,rou嘟嘟的小臉上還掛著淚痕,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淪為孤兒代表著什么。 輾轉反側了一夜,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在窗臺上時,我終于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跳起來穿衣梳頭,準備找人幫忙。 兩年來的陪伴不是假的,凱洛琳給予我的幫助也不是假的,我不能眼看著她坐牢,而兩個孩子失去母親。 之前那家酒店已經掛上了《普國社會工人黨上城區辦事處》的招牌,大廳里人滿為患,接待處排著長長的隊伍,還有工作人員在維持秩序。 “是不是加入這個政黨,他們就給我安排工作?”一個排隊的青年問。 “不知道,我是來辦理小額貸款的?!彼懊婧┖竦闹心昴腥藫u搖頭。 “就是這里,我男人的工作就是這里安排的,等會兒你問辦事員,他會讓你填表格?!币粋€豁牙的胖女人說。 “可我不會寫字?!?/br> “有人替你寫?!?/br> “你也來找工作嗎?” “我一個女人找什么工作,聽說黨員家里超過五個孩子就可以領生活補貼,我過來問問?!?/br> “真的!那我家也能領!” 我排了三個小時,輪到我的時候,腿都軟了,前臺的小伙子問:“女士,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 “請問黑加爾·喬納森先生在嗎?” “黑加爾·喬納森先生?” “是的?!?/br> “很抱歉,黑加爾先生的辦公室不設在這里?!?/br> “您能幫我聯系到他嗎?” “請問您和黑加爾先生有約嗎?您要明白,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見到先生的?!?/br> “這樣啊……”我垂下頭,有些不知所措。 “女士,您還有什么事嗎?”辦事員催促道。 “那……我能見一下……見一下……”我猶豫了好久,都沒能說出海涅的名字,一直以來,我都對他不假辭色,之前明明白白拒絕了人家,現在卻腆著臉來求他幫忙,怎么想都不太合適。 我走出隊伍,疲憊地靠在墻上,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大廳里熱得喘不過氣來,鼎沸的人聲也讓人頭昏腦漲,我忽然有點想吐。 “安妮·納西斯?” 混沌的人聲中忽然傳來一個冷清的聲音,我抬起頭,發現邁克·史密斯正站在距我幾米遠的地方。 他大步向我走來,藍色的眼睛上下掃視我一瞬說:“你來這里干什么?” “史密斯先生,我……我有事求見黑加爾先生?!?/br> “黑加爾先生不在芭芭利亞,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咬咬嘴唇,不知該怎么說。 邁克卻笑了,諷刺道:“哦~我忘了,你只接受黑加爾先生的幫助?!彼譁惤徊?,壓低聲音,“所以你上次和莉莉安·克勞德斯打架時說,要搶她的男人是認真的?!?/br> “先生,請不要再挖苦我了?!蔽叶⒅厍暗幕照?,頭暈惡心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你見不到黑加爾先生的,海涅他們也不在,有什么需求就跟我說吧?!?/br> 可我只是遲疑了片刻,他就不耐煩了,冷聲道:“在這兒等著?!?/br> 他一陣風似地離開了,幾分鐘后,一個年輕衛兵找到我。 “您是安妮·納西斯小姐吧?史密斯先生讓您去會客室,我已經幫您叫了醫生?!?/br> “醫生?”我昏昏沉沉地看著對方。 “您站都站不穩了,快跟我來吧?!?/br> 他把我扶進一間會客室,幫我倒了杯水。不久后,一位穿制服提藥箱的男人走進來。 衛兵介紹道:“這位是克萊爾醫生,讓他幫您看看吧?!?/br> 醫生問了我幾個問題,又拿聽診器聽了聽胸口,然后對衛兵說:“心跳有點快,這種季節要注意休息,及時補充水分和鹽分?!?/br> 有人給我送來了食物,我喝了一些水后,迷迷糊糊睡著了。 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夕陽橘色的光輝灑在我的手臂上,能看到肌膚上細小的絨毛。 我眨了眨眼睛,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窩在一張柔軟的長沙發上,身上還蓋著一件男士襯衫,而邁克·史密斯正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報紙。 他背對著夕陽,陽光灑在他的金發上,發絲如同白銀一樣淺淡,耳朵則被日光映得紅彤彤的。 他頭也不抬地說:“醒了?我離開一下,你收拾好了叫我?!闭f著他放下報紙,離開了房間。 我不解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低頭一看時,才發現自己襯衫上有兩顆扣子開了,我的臉霎時熱了,慌慌張張系好衣服,又整理了下頭發,才打開房門。 邁克·史密斯站在門外,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走進來說:“你還好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了,我現在很好,謝謝您?!?/br> 他在沙發上坐下,也不說話,只是慢條斯理地點上了根煙。因為背對著夕陽,他的神情有些黯淡,煙霧裊裊,寂靜的房間里只能聽到他略有些沉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