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厄 第48節
現在呢? 都下午四點了! 池蔚然兩手攤開,聳了聳肩,一幅欠揍的無辜樣。 “我沒看時間。反正你會醒的?!?/br> …… 寧瀟深刻地感覺到自己確實青春不再。 別說斗嘴了,跟他已經沒力氣說滿三輪話了。 “走吧?!?/br> 她解開安全帶,嘆了口氣。 下車的瞬間,寧瀟眉心不著痕跡地一皺。 這地方熟悉又陌生。 閔寧區的西邊。以前她最常來的訓練館就在這邊,那時候這里地勢開闊,附近只有工廠、零星的小餐館,一公里外還有一所中學 現在不太一樣了,原先對面是一片荒地,現在平地而起了購物中心,熱鬧了很多,布局也全然不同。 只有她面前這條林蔭路沒怎么變,翻修過了,地磚新而平整。 寧瀟望過去,有幾個學生騎著自行車飛過打鬧,午后的光線和風掠過他們。 她沉默地凝視著。 從這里走出過太多次,偶爾累了想要逃離它太多次,她閉著眼睛也記得這條路。 那時候,冬天的風和天都是銀色的。 閃亮的銀。 等長大一些,才發現都是鉛灰色。 寧瀟雙手插在衣兜里,快速掃了他一眼。 “來這有事嗎?沒事我想回去了?!?/br> 池蔚然一直在車另一側等著。 見她神色偏冷,直接去拉了車門,池蔚然才走過來,捉過她手腕,拉著她往前走:“走吧,很近的,進去看看?!?/br> 寧瀟本來想掙開,但她的手從衣兜里滑出來后,池蔚然拉她的手也順延往下,攥握住她的掌心。 她愣了愣。 就這樣,錯過了拒絕的時機。 第50章 你是值得贏的 訓練館在二樓,原先占了半層,隔壁還有琴行的,現在別說這一層,從上到下都沒什么人,二樓更是冷清,牌子已經拆了。 到了門口,寧瀟終于回過了神。 “我不想進去?!彼W∧_步,把池蔚然往回拉了一把,聲音輕了很多,“都沒人了,看什么?” 寧瀟說得很輕巧,但后槽牙都瞬間咬緊,生怕有一絲情緒泄露出來。 偏偏,現在在身邊的人還是池蔚然。 他就像……了解一條河流所有歷史走向的人。她沒法指著干涸的河床,硬著頭皮說,它在幾年前的夏天如何經過漫長的溪谷,它的繁盛期是什么什么時候。 因為他知道所有細節,所有方向。 他們共同分享過的時光太長了,長到自己都快無法回溯。 寧瀟害怕。 她沒什么不敢承認的,她不想來這個地方。 不管池蔚然想玩什么懷舊游戲,她都陪不了。 轉身欲走的時候,寧瀟兩頰被人一把捧住,擠到差點變形:“唔??!” 寧瀟眼里火騰地起來了,四肢并用要去扇他,池蔚然卻笑瞇瞇地躲閃:“哎,寧瀟,你今天能在里面待上一分鐘,不管你今年拿多少年終獎,我翻五倍給你?!?/br> 寧瀟迅速收回了爪子,維持著嘟起的臉蛋,眉頭緊鎖:“尊的么,你削河東?!?/br> “寫合同?你可以錄音?!?/br> 池蔚然被她逗笑,驟然松手,徑直攬過她肩膀,帶著人推開了門:“來?!?/br> 砰。 池蔚然的動作輕巧又散漫。 對他來說,推開一扇很久沒開的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有s些灰塵會揚起來。 “你計時嗎?” 即使踏了進來,寧瀟也沒看,或者說,沒敢看。 她扭頭看向池蔚然,警惕地盯著他:“你要敢騙我你——” 余光被什么勾著似得,寧瀟話頭頓了頓,轉頭看了眼場館內。 所有話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散打格斗類的項目,場地的需求其實很簡單,夠大、夠平、夠寬整。再根據訓練需求,隨便準備點其他東西都很簡單。 這種寬敞的地方很久不啟用,就會變得舊而落魄。 墻會掉皮,地會落灰。 但這里明顯翻修過,干凈大氣,甚至可以說……是 嶄新發光。 讓寧瀟短暫失聲的原因,并不是它新。 而是……她在這個場館里看見了自己。 以前的訓練館里,會在墻上貼些激勵標語,或者誰愿賭服輸的糗照之類的。 就像現在。她一抬頭,看見對面墻上掛了個相框。 是她六歲訓練的照片,因為第一次跑兩公里,太累,趴在地上像條死魚。 從這一邊開始,間隔一段就有一張,排了三面墻。 寧瀟被震撼到有種揭棺而起在看自己葬禮的感覺。 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 又這項功能好像已經廢掉了。 她走過去看,不用彎腰,也不用抬頭,這些照片的擺放位置,就是她平視的位置。 每張照片都是她在訓練或者比賽,以時間順序排列。 從七歲第一次在領獎臺上呲著牙,到九歲訓練中途磕牙被抓拍,十一歲逃課去訓練一進門笑成花,十二歲在友誼賽上輸了一回合,拿了季軍,十三歲拿到獎金,成了冠軍,她站在中間,摟著姜知瑤跟寧均言笑到尖叫。 寧瀟看到這張照片,低頭失笑。 她笑得好猖狂。感覺都能數出總共幾顆牙。 從開始看到最后,寧瀟看到了一張合照。 她跟寧冉的。 這一張只是比賽臨出發前,教練幫忙拍的。 寧冉穿著黑色大衣,在快門摁下的瞬間,眼神望向了她。 柔和、明亮、驕傲。 寧瀟在這張照片前站了很久,眼圈發紅,視線卻發直。 長大,好像除了擺不出表情外,哭也變得艱難了。 寧瀟揉了把臉,深深吐出一口氣,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寧瀟?!?/br> 她側頭,看見池蔚然站在暮色四合、明暗交替的光線中,平靜地望向她,黑眸輕然一彎,他背后的窗格中,有飄過的斷層的云,濃淡交替。 “我想收回我說過的一句話?!?/br> 池蔚然似乎回想了幾秒,才繼續。 “十五歲的時候,你參加省賽半決賽,我跟你說,你贏不了,這句話我要收回?!?/br> 寧瀟啞然,小聲嘟囔:“哪有話可以收回的?!?/br> “你贏得了。是我錯了?!?/br> 池蔚然笑了笑。 “我見過很多聰明人,很多努力的人,但你是——” 是所有人中間血最熱的,渴望最綿長的,等待最長久的,奔跑最矯健的。 “你是值得贏的?!?/br> 池蔚然說。 他俯下身,望著寧瀟的眼睛,笑意漸淡,從沒有過的認真。 “不要否定那些。不管發生了什么,你從前這些日子,沒有一天是白費的。在到達最終的勝利之前,很多事是有必要的。痛苦有必要,忍耐有必要,笑有必要?!?/br> 寧瀟垂眼,無法對視的時候,她下意識后撤了一步,淚飛快掉出眼眶,滑落面頰。一個失控的意外。 在她要抹掉之前,池蔚然掌心合住她面頰,指腹從水痕上輕劃而過。 他聲音輕了很多,柔和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