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乖乖去上學，它們乖乖去洗澡?！?/br>
    “你們今天都會很忙?！?/br>
    森芒被說服了，他穿過石板路走到了屋子的門口，開了門，食物的香氣從廚房里傳出來。

    外公把兩碗牛rou面端到了餐桌上，面條浸泡在醬色濃稠的湯汁，富有嚼勁的牛rou淋在白色的面上，幾顆綠色的蔥花點綴其中。

    “來吧芒芒，今天是你的第一天上學，有些事情我要叮囑你?！?/br>
    外婆把桌面上的書本收拾回書架上，聽到這句話后用困惑和詫異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丈夫。

    外公輕咳了兩聲，對自己的小外孫說，“芒芒，三年級的課程對于你來說特別簡單，但學會和其他人溝通交流同樣很重要，所以我們這次上學的目的是讓你去放松和交朋友的?！?/br>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自己妻子極其不認可的眼神。

    外公反應很快，迅速把自己的話中的漏洞補充完整，“當然，我說的是數學和科學課，語文課你還是要認認真真聽的?！?/br>
    外婆點頭，“芒芒，雖然語文這門課程你一點也不擅長，但也是需要掌握的?！?/br>
    “有的時候我會在想，是不是我的教導方式不適合你，畢竟我在學校里教的孩子都是成年人，成年人的學習方式總是和小朋友不一樣的?！?/br>
    “說不定學校老師語文教學方式會讓你更感興趣，你應該好好期待一下?！?/br>
    “哦?！鄙⒌恼Z氣中沒有一絲期待，他張口咬掉了一口牛rou面。

    外婆沒介意小外孫冷淡的態度，她腳步輕快地上樓去了，教導了森芒幾年的語文，皺紋都被氣多了幾條，而在今天這個重要日子里她終于可以把壓力分享出去了。

    就算是到時候被請家長，她也樂在其中。

    當壓力只壓在一個人身上時，沉得像座山，當它平均分給在場所有人的時候，它的重量就會變輕，變得可以接受，甚至是愉悅地接受。

    外婆相信教學經驗豐富的語文老師一定能教好她可愛的小外孫。

    外公余光看到自己妻子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他側頭望了一眼拿著勺子一口一口喝湯的森芒，“芒芒，有的時候思考一些簡單的問題是一件趣事?！?/br>
    “比如說1＋1=2這種有深度的問題?！?/br>
    “你懂我的意思嗎？”外公向他的小外孫眨了眨眼。

    森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場雙方都認為是有效的溝通進行完畢，美好的一天開始了。

    文具和書包早在昨晚已經整理好了，外公把書包放在沙發上，他揉了揉森芒毛茸茸的腦袋，“檢查一下自己還落下什么東西沒帶，待會我們就出發?！?/br>
    “對了別忘了把校服換上?！?/br>
    說完便走到院子里招呼著狗子們上車。

    森芒抓著書包，回頭最后看了一眼四周，目光落到了外婆收拾好的書架上，他小聲地嘀咕道，“外公說得對，一起解決簡單的問題可能更容易加入群體?！?/br>
    然后他帶上了《什么是數學》和《微積分講義》。*

    有了這兩本基礎數學學習書，他肯定能和同學有共同話題。

    森芒自信地想。

    “芒芒，還沒好嗎，就等你了！”外公站在門口喊道。

    “來了?！鄙⒋颐Φ匕褧M書包，跑上樓把校服換好，又噔噔噔下樓跑出門，“馬上來了?！?/br>
    外公坐在駕駛位上，瞥了一眼森芒的書包，感覺書包比自己整理時的要大上一些，他沒放在心上，全員到齊后，鑰匙一扭開啟了發動機。

    車子穿過馬路飛速向前行駛著，藍天和白云被拋在身后，山雀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前方偶爾傳來幾聲汽車的鳴笛聲，紅綠燈在路口維護著交通秩序。

    來到學校附近后，車變得更多更擠了，路邊處處可見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學生。

    外公穩穩地把車停到校門口的停車位處，“好了芒芒下車吧，我把你送到教室門口?！?/br>
    “不用?！鄙⒔忾_安全帶，把書包背到背上，“我知道地點，我自己走進去就行?！?/br>
    外面學生和家長的聲音喧喧嚷嚷，聲音最大的是剛從幼兒園畢業成為光榮小學生的一年級小豆丁。

    他們保留著從幼兒園帶來的優良習慣，上學前先在校門口哭一場，以表對上學的重視。

    外公搖下車窗往外看了一眼，“真的不需要嗎，別的同學第一天家里人都會把他們送到教室里去?！?/br>
    “不需要，我識路?！鄙⒄f。

    “芒芒今天是個獨立的男子漢了，我真為你感到高興?！蓖夤嗔巳嗌⒂悬c亂的頭發，“去吧，有事給我打電話?！?/br>
    “昨晚上和你說的電話手表記得怎么用吧？”

    “記得?！鄙⑾铝塑?，沖車里的人揮了揮手，徑直走向后車廂。

    “我就知道他肯定會和狗子們抱一下才走?！蓖馄趴粗笠曠R說，“希望到時候校服上別印上爪印?！?/br>
    “有什么關系?！蓖夤闹攸c顯然不在狗子身上，他看著窗外抱成一團不愿離開爸爸mama的小豆丁們，語氣中頗有些遺憾，“我以為他會哭?！?/br>
    “比如抱著我們兩說很想我們不要離開我們?！?/br>
    “芒芒是個勇敢的孩子，你見他什么時候這樣哭過?！蓖馄艙u頭，“我只希望不要第一天上學就被叫家長，那時候哭的人一定不會是芒芒?！?/br>
    “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br>
    外公立刻收回了傷感和遺憾。

    *

    森芒一步步走進學校。

    不同于之前暑假靜謐的校園，現在的校園到處充斥著喧嘩吵鬧聲，幾乎每個學生身上都穿著和自己身上一模一樣衣服，每一個樓層每一個拐角都能看到藍白相間的衣服。

    他們歡快的打招呼聲掩過了夏天的蟬鳴。

    森芒心里想，在踏入這個學校的第一個小時，他證明了人類可以比蟬更聒噪。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對上學的興致瞬間喪失了大半。

    “嘿芒果！早上好??！”突然一只手拍到了他的肩膀上，杜彭宇的臉出現在他的身后，“聽說你和我一個班，以后多多指教哦！”

    森芒無所謂地應了一聲，興致缺缺地繼續往前走。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杜彭宇很不滿。

    “在聽?！鄙⑼闹芸戳丝?，“啊教室在那邊?！?/br>
    “幾天不見你還是一樣的狂妄自大?！倍排碛羁炝曇詾槌Ａ?，“這就是我為什么我不想和你一個班的原因，你這種態度真的很容易挨揍知道嗎？”

    “我什么態度？”森芒不懂。

    “就是現在這種態度?！倍排碛钫f，“以后少點說反問句，其他人會更喜歡你?！?/br>
    “我不需要別人的喜歡?！鄙⒄f，“會給我添很多麻煩?！?/br>
    “……”杜彭宇語噎，“芒果，你就不能對我友好點嗎？”

    “我手臂上的傷剛拆繃帶呢?！?/br>
    森芒剛想回話便聽到后面有老師在喊他們的名字，“是森芒和杜彭宇同學嗎？”

    一位老師站在辦公室門口向他們招手，“我是你們的班主任，過來老師這兒一趟，有些事情要得提前囑咐你們?！?/br>
    森芒抓著書包困惑地回頭。

    今天外公囑咐過一次，外婆囑咐過一次，現在老師又來囑咐。

    學習簡單的知識為什么要囑咐那么多東西？

    森芒不懂。

    *

    盆栽上的花朵在風中晃動，顯眼橙色的三年一班門牌掛在門框上，班內的吵吵鬧鬧的，剛過了一個暑假，幾乎每個人都在和朋友分享假期中經歷的各種樂事和新聞。

    想讓孩子們興奮的情緒恢復平靜，顯然要廢上不少勁。

    “聽說了嗎？”幾個女孩圍成一圈，在課桌前說著悄悄話，“我們班要轉來兩個新生，剛才我拿點名冊看了一下，真的多出了兩個男生的名字哎?！?/br>
    “哪兩個讓我看看？”一個女孩伸手想拿過桌面上的名冊。

    “哇，其中一個的名字好特別?！?/br>
    “不知道長得怎么樣，希望來個好看點的?！?/br>
    “不要抱有太大期待?！绷硪粋€女孩搖頭嘆氣，“班上那么多臭男生，只不過是又多了兩個而已?！?/br>
    “喂你說誰呢！”一旁的男生聽不下去了，“我還嫌你們女孩子動不動就愛哭呢！”

    “那只能說明你們臭男生的神經比麻繩還粗?！迸⒉桓适救?，“女孩子愛哭怎么了，我能邊哭邊打得你喊mama！”

    “你！”男生把頭扭了回去，“哼！和你吵真沒意思！”

    這時班主任走了進來，看到這番景象皺緊眉頭，她敲了敲黑板，示意大家安靜。

    “同學們！安靜！”她說，“新的一年，我依舊擔任你們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今天是開學的第一天，我能理解大家高興的心情，但秩序不能亂?！?/br>
    “在新的一學年里，大家要像上一年一樣，認真上課努力學習，共同建設團結向上的班集體?！?/br>
    “而今天有兩位新同學要加入我們，掌聲歡迎他們！”

    幾點零碎的掌聲從教室的各處響起。

    老師無奈地看向這群小朋友，她向門外招了招手，“你們誰先來自我介紹？”

    “我先來吧?！倍排碛顜撞阶呱锨?，接過了老師遞給他的筆，把自己的名字寫到黑板上，“我叫杜彭宇，現在在學空手道?！?/br>
    他咧嘴一笑，“平常喜歡打游戲，要是組隊上分缺人的話可以找我，我打野沒問題?！?/br>
    剛說完就看到了班主任反對的目光，底下也傳來幾個男生的笑聲以及附和聲，“上過王者嗎？”

    “上過?！倍排碛畋攘藗€大拇指。

    “好了我們現階段的主要任務是學習，打游戲只能作為消遣，不能沉迷，這些我會提醒你們家長的?！卑嘀魅窝杆侔堰@個話題掐滅，她看向了森芒，“輪到你自我介紹了?！?/br>
    森芒站在門口，環顧整個教室，有41位學生坐在教室里面，課桌密密麻麻地擺在一起，只留下中間行走的通道，學生雜亂的課本和暑假作業擺放在桌面上。

    秩序的表面下帶著nongnong的混亂。

    班主任早就知道森芒與其它孩子不一樣，她心里已經做好準備，重視一個孩子是要關心他，而不是把他區別對待。

    她開口提醒站著不動的男孩，“森芒，該你自我介紹了?！?/br>
    整個班上吵雜的聲音慢慢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站在這個站在講臺邊上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