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工作和第一次大學開學典禮，你覺得哪個更重要？”外婆問道，“全看你的選擇，如果你選擇了工作，我會打電話給你班上的教導主任和輔導員，幫你批假?！?/br>
    “關于宿舍和課程，只要你能接受之后要補課，一切都不成問題?！?/br>
    狄遠恒看向了他哥，“哥，你認為呢？”

    “我兩個都支持，不需要問我，隨你喜歡?！钡疫h赫瞥了他一眼，“你心里不已經有決定了嗎？”

    “我以為會有人反對?！钡疫h恒坦率地說，“我連理由和借口都想好了?！?/br>
    “爸不在這里，這些話可以留到他給你打電話的時候說，他比較需要?！钡疫h赫說，“他上回和我說肯定會送你去a大，要認認你老師和室友的臉?！?/br>
    狄遠恒挑眉，“他沒和我說過?！?/br>
    “我以為他和你說過了，不過不用擔心，他忙得很，楊秘書說公司與供應鏈工廠的價格合同還在商談，需要重新定價，爸肯定沒空去參加你的開學禮?！钡疫h赫說。

    “楊秘書來就挺好的?！钡疫h恒擺手，“她準備的禮物比老爸準備的要貼心?！?/br>
    外婆笑了，“所以你的決定是繼續和胡老師一起完成這份工作？”

    “沒錯?！钡疫h恒說。

    “那我去和教導主任聊聊，好久沒和她聊過了?！蓖馄牌鹕?，“時間過得真快，上一次和她吃飯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br>
    狄遠恒隱隱意識到不對，“外婆你怎么有主任聯系方式？”

    “我做錄課視頻，她有過來協助幫忙?！蓖馄判α藘陕?，“是個很熱心和善的老師，我和你外公去開會的時候也幫我照看過芒芒，現在還時不時給我朋友圈點贊?！?/br>
    “……這么熟啊?！钡疫h恒臉上的笑僵住了，“不會我的任課老師你們都認識吧？”

    “倒沒有?！蓖馄畔肓讼?，“我記得芒芒的數學是駱老師教的，不知道他會不會負責你們的高數?！?/br>
    “怎么了？”

    狄遠恒意識到自己未來可能生活在自己天才弟弟的陰影下了，他深吸了口氣強撐微笑，“沒事，學校認識的人多真好?！?/br>
    外婆沒體會到外孫復雜的心情，她贊同點頭，“他們很有學問脾氣好，都是很不錯的老師，以后學習上遇到什么問題盡管找他們，他們會很樂意解答?！?/br>
    “……我會的?！钡疫h恒說。

    “不過現在太晚了，明天我再打電話和她說?！蓖馄趴戳艘谎蹠r鐘，“芒芒，到了洗漱睡覺的時間了?！?/br>
    “好?！鄙纳嘲l上跳下來，光著腳跑了出門。

    “我喊你上樓睡覺，不是喊你去找狗子！”外婆十分頭疼，“還有穿好你的鞋！”

    “知道了?！鄙]打算回來撿拖鞋，他回頭跑到鞋柜處隨手抽出一雙鞋穿好，跑出了院子。

    外公外婆對視一眼，同時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狄遠恒把資料收拾好后又看了看日歷，既然心中已有決定，那就無須再浪費時間。

    “我打算今晚收拾收拾，明天回胡老師那里?！彼f，“移動充和相機的電池已經全充滿電了，吃的喝的家里也有，我不挑，隨便帶點就行?！?/br>
    “明天早上我可以喊人送點rou和干貨送過來?！蓖馄藕苤С?，說著她把目光放到今晚沒怎么出聲的大外孫身上，“阿赫我好像沒問過你什么時候上學？”

    “快了?！钡疫h赫說，“一個多星期，剛好趕得上樹屋和院子的工程完工?！?/br>
    “時間過得真快，我舍不得你們走?！蓖馄鸥袊@道，“這段時間過得太開心，忘記了它會有結束的一天?！?/br>
    “我現在還記得起你們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候我和mama一頁一頁翻字典給你們想名字，想了很久?！?/br>
    “哦？”狄遠恒很感興趣，他從來沒聽爸爸說過自己名字的來歷，“我們的名字有什么特別的意義嗎？”

    “稱不上什么特別的意義，但你們兄弟三個的名字都是有關聯的?！蓖馄牌鹕碜叩綇N房處從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加熱，“你們這輩是遠字輩，芒芒沒改名前叫遠聲?！?/br>
    “遠赫遠恒遠聲，[ hè ][ héng ][ shēng ]，不同的音調，拼音結構上比之前多一點，筆畫數上就反過來，阿赫是[14]，阿恒是[9]，聲這個字是[7]?！?/br>
    “很公平，沒有偏袒誰?！蓖夤f，“你們每個人的名字都折磨了我們很久?！?/br>
    “阿芒現在的名字也是嗎？”狄遠恒無意拱火，但他確實很想知道。

    外公挑挑眉頭，露出了滿意的神色，“當然了，光芒比聲音更直觀，傳播速度更快?！?/br>
    “和孩子瞎說什么?！蓖馄判÷暫浅饬艘痪?，順便遞給兩個外孫熱好的牛奶，“你們現在還是長身體的年齡，多喝點牛奶補點鈣，待會睡個好覺?！?/br>
    “好?！钡疫h赫接過牛奶，瞪了自己弟弟一眼，壓低聲音，“你明明知道?！?/br>
    “不，我不知道?！钡艿軣o辜地回答。

    “等我回去教訓你?！彼缯f。

    *

    院子的門哐啷了兩下，院子里傳來了幾聲狗叫，森芒沒意識到問題的不對，他走上前關好門，然后徑直走向了狗房。

    今天狗狗們的狀態依然很好，不過天氣太熱了，它們有必要和自己一起回房吹空調。

    杉莫，諾亞和葡撻都在自己窩里。

    亞歷山大在屋子里。

    總覺得缺了誰。

    十秒鐘后，屋子的門被森芒撞開了，“外公！麥克白又不見了！”

    第50章

    “不可能?！蓖夤燮ふＲ矝]眨, “門鎖好了，它不可能出去的?！?/br>
    “說不定是躲到哪個地方玩去了，喊它兩句就好了?！彼恼Z氣很肯定。

    “我們家的鎖對狗子不起作用?！蓖馄耪f, “除了葡撻身高不夠, 其余每只都會開?！?/br>
    “不可能，那是上一把鎖的事了, 不是換了新的嗎？”外公不信，“新的這個是貴貨, 肯定有用?！?/br>
    “沒用，狗狗全會開, 它們表演過給我看?！鄙⒆⒁恻c只停留在他關注的問題上，沒意識到他的話會給人帶來多大的傷害，“現在要去找麥克白嗎？”

    “你們都知道？”外公看看小外孫又看看自己的妻子, 心里很郁悶，“只有我不知道？”

    “因為新買的太貴了，說了怕你覺得太虧?！蓖馄虐参克? “而且被狗子咬出了幾道刮痕，不好退貨了?！?/br>
    “這事也沒有經常發生, 偶爾一次兩次, 不成氣候?！?/br>
    “什么不成氣候，現在快能翻天了?！蓖夤f, “我還給商家留了五星好評, 夸他家鎖好用?！?/br>
    “是挺好用的，它的鋼是好料?！蓖馄耪f, “只是不防家狗?！?/br>
    森芒看看外公外婆, 又問了一遍，“現在要去找麥克白嗎？”

    “不去?！蓖馄虐雅Ｄ踢f到了他面前, “外面烏漆抹黑，也不知道它去哪，說不定明早自己會回來，不用擔心?！?/br>
    “喝完牛奶，回去刷完牙后去睡覺吧?！?/br>
    森芒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郁悶地把牛奶一口悶，帶著兩條奶胡子上樓了。

    美夢棲息在靜謐的夜晚，月光籠罩在山野之上。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屋子的燈暗下又亮起，玫瑰色的晨曦悄悄彌漫到閃爍的星辰之中，朝暉的光束掃過一道道山脊，輕撫過每一片綠葉，群山在柔和的光中醒來，蝴蝶在山間悠然飛舞。

    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了窗臺上，森芒埋在被子里，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

    因為考試和復習，他已經很久沒有去山里，昨天的無意一瞥，那些暫時被遺忘在角落里的記憶被重新想起。

    勇悍的頭狼和它的狼群在山間梭巡。

    它們現在在做什么呢，是在長滿木耳的樹干邊休息，還是踩過葡子江邊濕冷的苔蘚？

    自從白大叔去世后，森芒再沒機會留在山中過夜了，他想念夜晚安靜的森林和其中低沉的充滿睡意的沙沙聲。

    森芒想著，抱住狗狗又閉上了眼睛。

    但他沒有睡回籠覺的機會了，亞歷山大在他臉上連拱五下逼他起床，比鬧鐘更有效，森芒不得不揉著眼睛聽從它的命令，打著哈欠打開了房門準備去洗漱。

    樓下喧喧嚷嚷，二哥房門大敞，衣物和幾個黑乎乎的鏡頭被凌亂地擺在床上，森芒呆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一個主意從腦子里閃過，他要跟哥哥一起到山里去。

    狄遠恒咬著面包上樓，拐角就看到弟弟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帶著期盼，直覺告訴他不是什么好事，“……看我干什么？”

    “哥哥早上好?！鄙⒄f。

    狄遠恒愈發覺得不妙，聽聽這話，假期過了這么多天，阿芒第一次主動和自己問早，行為越正常就越說明問題的嚴重性。

    “……早餐做好了，今天吃香米粥和面包?！彼遄弥鸬?。

    “我要和二哥一起去，順便把麥克白找回來?！鄙㈤_門見山，宣布自己的決定，“狗狗們也和我一起?！?/br>
    狄遠恒面不改色，“面包是今早上烤的，很香，待會你可以多吃幾片?！?/br>
    “？”森芒眼中全是疑惑，“我會照顧好自己，這個我熟?！?/br>
    “粥燉得很濃稠，入口即化，特別香?！钡疫h恒繼續雞同鴨講。

    “我現在去收拾衣服，待會跟你走?！鄙⒆杂X溝通完畢，轉頭走向自己房間，從衣柜里扯出幾套衣服。

    狄遠恒怎么可能輕易答應，這不是他能做決定的，況且按他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情況，若是沒有胡老師，他可能早就因為誤食野果毒菌橫躺進醫院。

    到時別說什么拍攝，沒住院都算萬幸。

    雖然森芒很熟悉山野，但他還是個需要人照顧的孩子，這種事情別為難可憐的二哥了。

    狄遠恒抹了把臉，蹲下來拍了拍他弟的肩，“阿芒，哥哥不是去玩，是去工作的，很多時候沒空照看你?！?/br>
    “而且很快就要開學了，有些東西可能需要你準備一下……”

    說著他對上了弟弟有些黯淡的眼神，氣氛僵持了半分鐘，他妥協了，“如果你能說服外公外婆，我可以帶上你?！?/br>
    狄遠恒本以為是個艱難的任務，結果沒討論五分鐘，外公外婆就同意了。

    原因只有一個，阿赫加入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森芒沒管有多少個哥哥會跟著他走，他只在乎有多少只狗狗跟他走。

    臨行前再檢查一遍，自己的小背包帶了，口哨帶了，頸圈和備用電池帶了，防身武器帶了，驅蟲藥和備用藥帶了，狗狗和人類的干糧帶了，手機帶了，衣服帶了。

    沒帶的東西就地取材吧。

    大門打開，森芒像一匹脫韁的野馬跑了出去，他的負擔被平均放在了幾只狗子身上，但狗子們不介意，跟從小主人的步伐歡快地向外面的大世界奔去。

    狄遠赫緊隨其后。

    外婆在門內搖頭感嘆道，“年輕真好，精力旺盛得用不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