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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五加一大于無窮(光與夜之戀同人文)【NP】【1v6】在線閱讀 - 【32】UnrevealedSecretI

【32】UnrevealedSecretI

    Notes:

    終于輪到周助理開葷了!QAQ

    前兩章走劇情,沒什么可預警的。(,,??.??,,)

    Chapter  Text

    「32」

    Unrevealed  Secret  I

    隱秘心緒(一)

    **************************

    我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我會和陸沉身邊沉默寡言的大塊頭助理走得如此之近。

    坐在陸沉常用的那輛黑色轎車的后座上,我托腮望著窗外掠過的街景凝神,而周嚴正坐姿端正地在駕駛位開車。

    “小姐,晚餐想吃什么?”

    等紅綠燈的時候,男人抬眸從后視鏡中望向我,隨口問著。我對上那一方鏡面里的血色眼眸,有一瞬間聯想到了陸沉的面容。

    沒錯,要說這車里缺了些什么的話,無疑是缺少了車主的身影。逼仄的車內空間只有我和周嚴,沒有主人旁聽,但談話氛圍卻輕松自然。若是放在幾星期前,這可謂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情景。

    “我現在還不餓,先送我回家吧?!?/br>
    “是?!?/br>
    答應著,綠燈也如期亮起。周嚴移開視線,驅車繼續前行了。

    要解釋清楚這一切,大概要從和查理蘇相遇的那個慈善晚會講起。

    那晚泳池邊的韻事持續到深夜才漸漸止息,等我終于想起自己仍舊身兼陸沉女伴的要務、理應回到晚宴現場陪他應對賓客時,似乎已經太晚了些。

    “未婚妻,你不會還想著要回去吧?”

    幫我洗了澡、吹了頭發,現在又抱我走進他的私人套間——也就是涵蓋露天泳池的頂樓平層——里的大床上。查理蘇把我摟在懷里,盡管我們身上蓋著被子,他還是像只給鳥寶寶保暖的大鳥那樣,用翅膀將我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

    “容我提醒一句,這個時間,晚宴可早就已經結束了?!?/br>
    他的聲音里帶著點困意,下巴抵在我頭頂磨蹭了幾下。

    “而且我也不會放你走的?!?/br>
    通透的落地窗外能看見我們曾經歡合過的泳池,和隱約有些泛白的夜幕。我心知自己又闖了禍,只能暫且編輯一條言簡意賅的信息發送給陸沉,祈禱明天和他見面之后,自己能夠把事情解釋清楚。

    入睡前,我和查理蘇三言兩語地聊著天。男人告訴了我他正在暗中調查Novaten,并且認為血族暗地里已經和此藥業勾結在一起,正致力于研發一些違禁藥品。他再三叮囑身在萬甄的我要保護好自己,小心陸霆的手下?!爱斎?,如果未婚妻希望的話,我也可以收購萬甄。這樣一來,我可愛的未婚妻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膽地工作了?!卑腴_玩笑地,查理蘇也給出了這樣的提議。雖然最終被我堅決地駁回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話的確讓我開心了許多。

    有查理蘇蓬松的羽毛和熾熱的體溫伴睡,那晚我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男人開著限量款名牌豪車送我去上班。他似乎心情很好,一路上滿面春風地和我攀談,墨鏡也遮不住眼底的喜色。然而到了公司門口,查理蘇的好心情好像也到了頭。

    當我想要開門下車時,他突然面露不舍地揪住我的衣袖,向我索要了幾個離別吻。直到我在他的軟磨硬泡中敗下陣來,答應說今晚也會和他見面以后,他才終于慢吞吞地從我身上直起身子,放我上班去了。

    在公司會議室里的碰面,是我和陸沉自慈善晚宴分別后的首次相遇。

    他衣冠楚楚,帶著總裁特有的氣場坐在方桌最遠端,舉手投足間透出一貫的優雅與威嚴。

    會議期間,陸沉鮮少和我有互動。因此當散會后,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我們二人時,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便頓時涌上了我的心頭。

    “陸沉,關于昨晚的事,對不起?!?/br>
    我從座位上站起,望著遠在彼端的陸沉。心虛的聲音被空曠的環境放大,在空氣中蕩出輕淺的回響。

    那時男人正認真整理著桌面上的一迭文件,修長的手指并未因我的話而有絲毫停頓。

    “過來?!?/br>
    當散亂的紙張被他收納成整齊的一沓以后,陸沉抬頭看向我,命令我過去。他精雕細琢的俊臉上波瀾不驚,看不出喜怒,只有被鏡片擋住些許鋒芒的紅眸似是涌動著深邃的暗流。

    心中發涼,但我不能忤逆他的指令。我怯怯地邁步走到他身邊,在只剩一步之遙的距離時,突然被他一把拽進了懷里。

    “我想我需要的并不是道歉,而是……”

    他的視線帶著凌厲的實感,掠過我的脖頸。語句停頓了一下,陸沉抬手用指尖剝開我高領衣領口的邊緣,露出一片惹眼的紅痕。

    “一個合理的解釋?!?/br>
    血族男人微涼的指腹輕輕擦過那片印記,像是無心的觸碰,也像是在刻意拂去那抹顏色。心知特地穿來的高領衣已經失去了掩飾的作用,我在陸沉透出幾許危險的眸光里軟了身子,絞著手指將昨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在我講述的過程中,陸沉只是安靜地聽著。他臉上沒什么表情,讓我猜不透他的想法。我越說越膽怯,最終講完整個經歷時,已經開始在內心懺悔起自己的所作所為了。

    “陸沉,我……”

    我想說“真的對不起”,但后半句道歉卻被男人用指尖堵了回去。

    摟在我腰背上的手臂收緊,陸沉無言地將我納入懷抱中。他的大手順了順我的后背,然后用熟悉的苦艾幽香淹沒了我。

    “沒關系。你安全回來就好?!?/br>
    許久,男人輕描淡寫地用一句安慰將自己昨晚承受過的苦澀感覺一筆勾銷。仿佛剛才向我索要的解釋并不是為了讓他釋懷,而是為了讓我原諒自己。

    他低語時的共鳴感通過我們貼合在一起的臉頰和脖頸傳導給我,那一瞬間,我有一種欲哭的沖動,但也很清楚地明白了——我們會沒事的。

    會議過后,是漫長的午休。陸沉帶我去了一家他偶然發現的餐廳,那里的老板似是他的熟識,原本工作日不開放的規矩,也特地為我們放寬了一次。

    用餐時,我和陸沉互通了關于陸霆和血族制藥計劃的情報。他說他對此略有了解,且自己不久后便會去往倫敦,到北部家族中游說,希望那邊的勢力能夠豐盈自己的羽翼。在他不在光啟的這段時間,他會派周嚴做我的貼身保鏢,以便護我周全。

    “兔子小姐可以相信他的忠誠,但別忘了,他終歸是個血族?!?/br>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放下戒心?!?/br>
    談話間,陸沉瞇眼笑著給了我這樣的忠告。

    我深知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陸沉是不會主動離開、還退而求其次地把自己最信任的手下留在我身邊的,何況他曾經多次目睹過我故意接近周嚴的場面。由此可見,當下時局的緊張程度已經不言而喻了,我想至少我得學會乖乖聽話,不給他添亂才行。

    自那以后,日子還是一如往常地過去,然而在看似和諧的表面之下卻暗藏著種種危機。男人們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互相交換過情報、或者達成過某種不成文的協議,他們不約而同地利用自身優勢與暗處的邪惡勢力抗衡起來,一面保護我、一面靜待沖突爆發的時機。

    蕭逸教會了我一些防身的格斗技,和反跟蹤的方法。多虧了他,我現在漸漸能夠發現隱藏在街角或巷口的黑影了,必要時,還能巧妙地甩開他們。不過大多數時候我都用不上這些技能,因為自從陸沉飛往英國以后,我身后就多出了一個頗有壓迫感的高大身影,幾乎每分每秒都和我如影隨形。

    “小姐,早上好”、“小姐,我來接您下班了”,周嚴一口一個小姐地叫著,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就像中世紀的管家照看貴族名媛。

    自然而然地,隨著時間推移,我逐漸習慣了他的存在,甚至偶爾會拎不清我們之間主仆關系的界限。但對于周嚴而言,與我保持恰當的距離卻似乎從來都不是件難事——“不越界”貌似是他和我相處時恪守的信條。

    他經常跟在我身后幾步遠的地方,不過分疏遠、也不過分靠近。寒暄時不算客套,但用詞非常禮貌,更多時候是把“少爺說……”作為話題的開始,仿佛他始終只是個聽令做事的手下人。

    當我下班回家后,我時常能從窗口看見樓下那輛眼熟的黑色轎車。它沒有像我預想的那樣,在送我到家后就匆匆離去,而是徹夜守在那里,好像駕駛位上的人可以輕易為了我的安危而不休不眠一樣。

    也許是我太心軟,這樣的場面看多了,難免會對他生出幾分虧欠。有一天,當我再次從夜幕中認出那輛轎車后,我心一橫,穿著睡衣和拖鞋就沖到了樓下。

    拉開車門,我正對上那雙在暗夜中閃著紅光的眸子?;蛟S是因為夜深了,周嚴的狀態很放松。他解下了脖子上的領帶,黑發有些凌亂,領口微開著,眼底透著幾絲驚訝望向突然出現的我。

    “來我家過夜吧?”

    我開門見山地邀請他,順手指了指狹小的車內空間。

    “這里睡覺不舒服?!?/br>
    本以為他會欣然接受我的提議,可男人只是規矩地坐直身子,將視線瞥向了角落。

    “謝謝小姐,但我沒事的?!?/br>
    他不假思索地拒絕了我,過長的劉海擋住了眸底的情緒。幾秒后,他瞄了瞄我身上單薄的睡衣,眉心似有一瞬間的褶皺。

    “您請回吧。如果著涼了,少爺會心疼您?!?/br>
    不由分說地,周嚴從車內走出,護著我把我送回了家里。

    他的淡漠讓我有些生氣。一回家,我便賭氣地拉緊窗簾,不再看窗外的景象。只是那夜,盡管我用被子把自己蒙得嚴嚴實實的,一閉上眼,眼前似乎還是能夠閃現出周嚴的面龐。

    早上,我的氣還沒消。出門時不是很想看見那張冷峻的臉蛋,卻又不得不迎面撞上他等在樓下的挺拔身影。

    “小姐,早上好?!?/br>
    “……”

    以往我都是笑著回復他的問候,今天卻故意沒搭話。當他恭敬地為我拉開后座的車門時,我冷著臉、一言不發地上了車。

    周嚴并未有異議,只是輕輕替我闔上了車門。在他從車前身繞到駕駛位的過程中,我忍不住透過擋風玻璃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卻遺憾地發現上面幾乎沒有任何不悅、或者說幾乎沒有任何私人感情色彩,就好像我的無理取鬧對他構不成絲毫煩擾一樣,讓我瞬間變得更生氣了。

    “冰山笨狗”、“不識好人心”、“誰稀罕關心你”,我的嘴唇無意識間撅得老高,心里憤憤不平地詆毀著這個無辜的男人。

    “哼!”

    我是想在心里“哼”的,但人在氣頭上,一不小心竟真的哼出了聲,還聽起來奶里奶氣的。

    那時周嚴已經上了車,我臉上一熱,連忙瞥向車前的后視鏡,出乎意料地對上了一雙帶笑的紅眸。

    “呵……”

    一聲淺笑剛一出口,就被男人極力憋了回去。他花費了幾秒鐘時間讓臉上的笑意隱匿下去,然后從前座轉過身來,面向我。

    “小姐,這是為您準備的?!?/br>
    他將我們之間少見的親近氛圍一筆帶過,說著,伸手遞出一個熟悉的瓶子。我定睛一看,那是一瓶我常喝品牌的胡蘿卜汁——雖然最初是由陸沉推薦給我的,但試過幾次后,它已經成為了我的最愛。

    “如果現在不想喝的話,您可以帶去公司?!?/br>
    周嚴的表情已經恢復如常,可我還沉浸在那抹稍縱即逝的笑容里。他的語氣比以往柔軟了一些,見我遲遲沒有接過果汁,就主動塞進了我的手里。

    現在他應該要回身開車去了,可是他沒有。

    男人注視著我,眸光大膽地逡巡著我的輪廓,不見了平時看慣的低眉順目。他張了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卻并未說出只言片語,只是默看少時后,突然抬起一只手伸向我,揉了揉我的發頂。

    那雙總是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在那個瞬間彎起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弧度,就像剛才在后視鏡里見過的那樣。他的指尖順著我的發絲滑至額角,拈起一綹碎發捋向我耳后。

    “抱歉,您的頭發有些亂了?!?/br>
    耳邊的熱意與細微的觸感轉瞬消散,語畢,周嚴便抽開了手,回身正視前方。

    汽車啟動,轟鳴的引擎帶來了輕細的震顫感,讓我一時分不清身體上止不住的顫栗是因為車身的顛簸、還是因為心臟的鼓噪。

    后來,當我終于管控好自己的情緒時,再次望向那塊可以窺視見周嚴的后視鏡,他的眼神早已恢復成平常的淡然,仿佛方才的暖意只是一場錯覺。

    “你怎么知道我愛喝這個……”

    行駛途中,我假裝不在意地隨口問他。周嚴的目光先是瞟了一眼旁側,隨后開口回答:

    “是少爺吩咐我的,小姐?!?/br>
    我很難辨別他的話中有幾分是事實、幾分是善意的謊言。因為通常陸沉出遠門時,他很難有余力管得如此細致。至于我的喜好,仔細想想,平時和陸沉說我想吃什么的時候,最終似乎都是由周嚴去預訂餐廳、或者代買回來的。

    他不說明,我也不愿再去追問。但我知道那天的胡蘿卜汁味道格外甜蜜,喝起來像是心動的感覺。

    那之后,我和周嚴的關系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想世間沒有任何事情是絕對的。盡管我深知自己對他不該產生超越主仆的情愫,可習慣了那個高大身影的陪伴,不知不覺地就開始依賴起他來。

    為了讓自己清醒,我時常命令他將我送去我的其他男人家里過夜。我很難說清自己這樣做的初衷,也許多半是想利用男人們的愛意填滿我貪婪的心。那剩下的一小部分,大概是想看見周嚴因此而吃醋、或者被刺激到,以至于做出什么出格舉動的私欲。但可惜的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只是畢恭畢敬地執行我的所有指令,用平靜的聲線回答我:“是,小姐?!?/br>
    有的時候,我也會對他撒嬌。不過說是撒嬌,實際上僅是以小姐的身份強迫他陪我做各種事情。

    比如有一次,周末無所事事時,我給他發送了一條短信,讓他帶我出去逛逛。

    周嚴很快就驅車趕了過來。當我在車子里坐穩后,他一邊啟動引擎,一邊詢問我:“小姐想去哪里?”

    由于事先沒有想好目的地,被他這么一問,我一時頭腦里一片空白,只得把這個難題拋回給他,說:“我還沒想好,不如就去周助理想去的地方吧?!?/br>
    “是?!?/br>
    他答應著,便駕車駛上了大路。

    汽車穿梭在熙攘的街道上,兜兜轉轉,我們最終來到了一家最近很火爆的甜品店。

    從車窗里望見甜品店被裝飾得粉粉嫩嫩的門面,那可愛的風格實在是和這位總是一身黑色西裝的大塊頭不搭調,于是我忍不住驚訝地嚷嚷了一句:“稀奇,周助理竟然知道這種地方!”

    周嚴并不介意我的聒噪,只是熟練地停車熄火,將安全帶從身上卸下。開門下車之前,他用稀松平常的語氣回復我說:

    “嗯,我是從小姐的朋友圈里看到的?!?/br>
    “您應該會喜歡這里?!?/br>
    休息日的客流量很夸張,我們排了好久的隊才終于點上了單。周嚴說他不經常吃人類的食物,甜點這些更是鮮少會碰,因此當那些精巧的小蛋糕們被侍者端上餐桌時,口味和款式大多是我喜歡的類型。

    我聽陸沉說過關于血族的試煉、以及族群內以淺顯的私欲為恥的事情。若是如人類那般對普通食物產生食欲,在血族眼里是弱者的表現。我想周嚴也一定和陸沉一樣,自年幼時起就已經接受過殘酷教條的洗禮了。

    他安靜地坐在我對面,視線默默描摹著我的吃相,自己面前的甜點卻是一口未動,仿佛從未產生過想要嘗上一口的念頭。

    我看著他臉上淡然的表情、和規矩板正的坐姿,不知怎么,舌尖上本該甜膩的糕點突然暈開了一絲苦澀。

    “我又不是血族,在我面前,你不必這么拘謹?!?/br>
    我見過笑意染上他眉梢唇角的樣子,那時那刻,忽而迫切地想要探尋更多。他會喜歡甜品的味道嗎?或者說,他有自己的喜好嗎?如果我們不是家犬與小姐、不是血族與人類的話,他會讓各種情緒顯現在表面,像個普通人那樣和我談笑嗎……

    “來,嘗嘗看?!?/br>
    一時偏執,我強勢地拿起周嚴餐盤里的叉子,從那塊白桃慕斯上挖下一小塊,遞到了他的面前。

    見狀,那雙總是波瀾不驚的紅眸微顫了起來,男人愣看著我握叉子的手不知所措,眸中流轉著思慮。

    “小姐,我……”

    “就一口!如果你覺得不好吃的話,我以后再也不強迫你吃東西了?!?/br>
    我打斷他的話,又將叉子往他唇邊靠了靠。聞言,周嚴的眉宇中透出幾分糾結,但少時后,他還是順從地接了過去。

    薄唇輕啟,抿掉淺粉色的慕斯。當綿密的奶油和香甜的白桃芬芳在男人味蕾上散開時,周嚴稍顯訝異地盯著叉子瞪大了眼睛。他喉結翻滾著吞咽了一下,眼睫微垂,臉上俊朗的線條瞬間柔軟了許多。

    “好吃嗎?”

    “好吃對不對?”

    他不茍言笑的性格讓我有些著急,我伸手揪住他的袖口晃了晃,男人這才抬眸對上了我的視線。

    “嗯,很好吃,小姐?!?/br>
    回答著,我似乎從周嚴眼底再次看見了盈盈笑意。

    這之后,周嚴不再抗拒我的投喂,無論我遞給他什么他都乖乖張口吃下。我開玩笑地調侃說:“怎么這么聽話?就不怕我給你有毒的食物嗎?”周嚴輕淺地咀嚼著甜點,竟無所謂地搖了搖頭,認真地應了句:“不怕?!?/br>
    盡管陸沉曾經告誡過我,叫我不要對他放下戒心??擅鎸χ車肋^于直白的忠誠,我心中鎖緊的那扇大門還是有些動搖了。

    那個下午過得很愜意,果茶與甜品充實了我們閑適的時間。我和他天南地北地談論了許多事情,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在說、他在聽,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不善言辭的男人的確是個優秀的傾聽者。我不確定我的話題于他而言是否足夠有趣,但每當我開始滔滔不絕的時候,他總是專注地承接著我的眼神,偶爾說到一些滑稽的糗事,也能看見他唇角勾起難以察覺的淺笑。

    他就像是一個可以傾訴秘密的樹洞,安安靜靜的,卻能讓人感到放松和安全。

    走出甜品店大門時,天空下起了一場急雨。

    店面距離我們的停車位尚有一段距離,臨走前,周嚴冒雨跑去不遠處的便利店購買了一把雨傘,隨后便撐著傘護送我走進了雨簾。

    “小姐,請您走在內側?!?/br>
    馬路上車來車往,走上人行道時,周嚴把我護在了遠離馬路的一邊。

    我身上披著他剛脫下來的外套,上面還帶著淺淡的溫度、和若有似無的好聞氣息。

    雨越下越大,將空氣染上刺骨的寒意。當一縷冷風從四周吹過時,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但這細微的動作卻悉數被周嚴捕捉去了。

    “您還是冷嗎?”

    他的語氣里透著擔心。

    像是未多加思考一樣,問著,周嚴便焦急地摟住我的肩膀,把我帶進了懷里。

    “很快就到了,請您再堅持一下?!?/br>
    由于外套給了我,男人溫熱的體溫很容易透過一層薄薄的襯衫傳導過來。他身上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香氣,像是薄荷混合著柔順劑的清新味道,隨著我們加快的腳步漸漸散進我的呼吸。

    “周嚴,走慢一點,你都淋濕了?!?/br>
    那把雨傘不算大,即便是他一個人撐都很難保全自己不被雨淋?,F在他卻把大半個傘面都向我這邊傾斜過來,自己半個身子露在外面,肩膀早已被暴雨澆透。

    “小姐,我沒關系……”

    周嚴的推辭被一陣轟鳴的引擎聲掩蓋掉了,說話間,一輛在街邊疾馳的汽車從我們身側經過,輪胎碾過地面上積聚的水坑時濺起大片水花,洶洶向我們潑灑過來。

    “小心!有車……誒呀!”

    我眼看著污水迎面撲來,身體來不及閃躲,只好縮起脖子,閉眼尖叫了一聲??蓭酌脒^去,預想中的濕意并未如期到來,只是聽見汽車呼嘯的聲音漸行漸遠。

    “小姐,您還好嗎?”

    聽到周嚴的關心,我怯怯地睜開眼睛??裳矍俺霈F的并不是擁擠的馬路,而是周嚴寬闊的胸膛。

    雨中的男人用高大的輪廓籠罩著我,替我擋下了襲來的水花。我因此躲過一劫,但周嚴那身本就不干爽的衣服這下卻是雪上加霜了——他幾乎全身濕透,連發絲都開始滴下點點水珠。

    “周嚴,你的衣服……真是的!這人怎么這樣開車!好討厭!”

    看見周嚴一貫整潔的衣褲被污水迸射上痕跡,我既心疼又生氣,沖著快要消失在視線里的那輛罪魁禍首氣鼓鼓地叫囂。

    然而還沒罵上幾句,我在空中揮舞著的小拳頭就被周嚴用掌心包住了。

    “沒關系的,小姐。衣服本來也已經被雨淋濕了,回去洗干凈就好?!?/br>
    “您的手很冷,我們快點回車上去吧?!?/br>
    我不知道他是脾氣好,還是單純的不在意。但比起為自己弄臟的套裝而抱怨,他似乎更擔心我會著涼。

    我順從地跟著他走回了車里,但那天回家的途中,我始終沒能想通他的關心是出于一個盡責的仆從、還是一個曖昧的男人。

    就這樣,時間來到了今天。

    下個周末就是陸沉回國的日子了。說不想他是假的,但一想到與周嚴朝夕相處的時日也會因此而走到盡頭,心中的不舍也是真的。

    車窗外的景色越來越熟悉,由于每天都是從同樣的路線回家,附近的街景已經反復烙印在了我的腦海里。

    再過十分鐘,我和周嚴就要分別了,此后像這樣的時間也不過屈指可數而已。這么想著,回家似乎已經不再是件令人欣慰的事。

    “周嚴,我不想回家?!?/br>
    “隨便什么地方都好,你帶我出去走走吧?!?/br>
    后座上,我望著窗外,向周嚴提出了一個任性的要求。由于沒有勇氣和他對視,我沒能看見后視鏡中那雙紅眸里翻滾出的情緒。

    “我知道了,小姐?!?/br>
    周嚴沉默了半晌,最終調轉了車頭。

    汽車在大道上彎彎繞繞,當我們到達目的地時,天邊暖橘色的余暉也逐漸轉成了墨藍的夜幕。

    “小姐,我們到了?!?/br>
    在一處曠地停好車后,周嚴打開我的車門,向我遞出了手。

    我知道他只是出于禮節想要扶我一下,但或許是因為他掌心的熱度太溫暖,我搭上他的手走下車,在那之后,也一直沒有放開。

    這里是一座僻靜又清幽的開放式公園。

    四周有許多歐式造型的路燈點亮著,即使在夜晚也不顯得昏暗。園區內繁復的設計和雅致的裝修風格相得益彰,置身其中有種闖入女王后花園里的錯覺。

    周嚴牽著我在公園里的主干路上漫步,起初我能感覺到他試圖從我手中抽走手掌的牽引力,但見我故意不放開,他也不再掙扎了。傍晚時分,園區里沒什么人,寬闊的路面上只有一對一長一短的影子,仿佛我們已然成為了花園的主人。

    “周嚴快看,這朵花好漂亮!”

    道路兩旁栽有許多種類各異的花草樹木,即便是不懂園藝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精巧。走著走著,我的視線被草叢中一朵淡藍色的小花吸引,于是嘴里便不自覺地吵鬧起來,還拽著周嚴湊到路邊,用手指給他看。

    周嚴不抗拒我的拉扯,他健碩的身體可以被我微小的力量隨意拖動。站在路邊,男人只是垂眸盯著那朵花打量了一下,就說張口出了它的名字。

    “嗯,是藍色的瑪格麗特,小姐?!?/br>
    他對于花木的精通程度讓我感到有些驚訝,玩心大起,我又拉著他走到許多不知名的花草前,專挑一些少見的品種讓他指認,出乎意料地,周嚴全都對答如流。

    楓香、竹芋、星蕨、刺桐……男人耐心地配合著我的“刁難”,用溫潤的語調向我講解那些植物的特性,像是哪些喜陽怕水、哪些的果實可以食用或入藥等等。

    他的博學使我刮目相看,在他俯身拈著一片綠葉摩挲,喃喃道“這是一種中藥材,葉子可以止血鎮痛”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沖著他線條分明的側臉夸贊了一句。

    “好厲害……”

    聞言,周嚴直起身子轉頭望向我,臉上暈開一抹笑意。

    “您過譽了?!?/br>
    他的聲線聽上去很溫柔,包裹著我的大手緊了緊,繼續牽我向公園深處前行。

    “你是怎么認識這么多花草的?”

    路上,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將心中所想問了出來。周嚴領我拐入一條側路,淡淡回答說:

    “想要順利通過試煉的話,掌握野外生存技能是必備的本領,小姐?!?/br>
    “其中也包括記住一些植物的名字?!?/br>
    他伸手為我撥開一枝生長得過于繁茂的樹枝,以免它阻擋住我們的去路,口中的“試煉”聽起來輕飄飄的。

    然而曾聽陸沉親口訴說過血族試煉的我,則深知它的重量和殘酷。那時的周嚴應該是和少年陸沉差不多的年紀,明明還是個孩子,卻要被迫在深山老林中獨自謀求生路,面對荒林與野獸的考驗。如今對植物特性的熟知,大概也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絕境中磨煉出來的吧。

    不知怎么,我看著周嚴高大的背影,眼前卻突然幻視出了他年少時的摸樣。瘦瘦弱弱的小男孩在茂密深黯的叢林中獨行,泥濘的土地弄臟了他的鞋褲,但他顧不上體面,也顧不上內心對孤獨和陌生環境的恐懼,只能冒著危險在草叢中辨認可以充饑的花果,或許一不小心還會采摘到有毒的植株。

    心臟深處生出絲絲隱痛,但我對他過去所經歷的痛苦無能為力,只能在當下握緊那只可以給人帶來安全感的大手。

    “請走這邊,這里有一處觀景地,我想帶小姐看看?!?/br>
    男人的話打斷了我的思慮,說著,又引我走向一條通往小山坡上的石階。

    天色很暗,周嚴為了照顧我而放慢了步調。他會在一些不好走的曲徑上提醒我“小心”,牽著我的那只大手握得緊緊的,給我提供了許多走上坡路的支撐力。

    小山坡不高,我們很快就走到了路的盡頭。隱約有些遮擋視線的花草樹木被甩在身后,頂峰處是一片平坦而開闊的曠地,目之所及盡是一望無際的風景。

    “哇!好漂亮的夜景……”

    懸崖邊緣有筑得很高的玻璃護欄,我興奮地跑到柵欄邊向遠處眺望,頭一次如此真切地欣賞到夜晚的光啟市。

    視野之下是寬廣的海平面,波浪倒映著夜空中的群星,讓深邃卻平靜的海面上閃出粼粼碎光。海的遠端是繁華的城市,盡管相隔甚遠,也仍舊能夠辨認出高樓大廈的輪廓,還有車水馬龍和燈火闌珊。

    “原來光啟市還有這么漂亮的一面,以前都沒注意到呢……”

    “小姐喜歡就好?!?/br>
    在我沉迷于眼前的美景時,身后的腳步聲漸近,隨后我感到肩上一沉,散開了融融暖意——是周嚴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的肩上。

    “請穿著吧,您一直站在這里的話,會冷?!?/br>
    我知道血族的體溫比人類更耐寒,于是便沒有過分推脫,僅是任由那件外衣上的清新氣息侵染進我的皮膚里。

    周嚴與我并肩站在圍欄旁,他高大的身形替我遮去了夜風的寒冷,我們一起俯瞰向同一片夜景,相隔無言,享受著片刻的安寧。

    許久,我不動聲色地向他的方向靠了靠。想起他在公園里穿行得輕車熟路的模樣,我不由得問道:

    “你是怎么發現這里的?我看你好像很熟悉這里的路?!?/br>
    “是的,小姐。這里離我家很近,我偶爾會過來走走?!?/br>
    本是隨口一問,卻換來了意外的答案。由于很少聽見周嚴談論起有關于自己的私事,我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家”這個字,然后便好奇地追問了起來。

    “你家在附近?”

    “嗯?!?/br>
    “在哪里?能帶我去看看嗎?”

    想要更了解他的迫切讓我顯得有些心急,我下意識地抓住他的小臂晃了晃,擺出一副求人的星星眼,但周嚴卻面露難色地閃躲開了眼神。

    “小姐,這……”

    “什么嘛,難道你有女朋友了,不方便?”

    見他糾結,我靈機一動地給他設下了一個圈套。雖然明知道他多半是單身,但還是故意裝出失落的樣子疏遠開了一些。果然,周嚴馬上就慌張地解釋起來。

    “不是的!您誤會了!我沒有女朋友……”

    那雙向來平靜的紅眸驀地蕩起焦急的波瀾。

    聽到他親口否認,不知為何,我心中竟生出幾絲竊喜。我趁熱打鐵地湊到男人跟前,調侃說:“那你猶猶豫豫的干什么,你都知道我家在哪,我對你卻一無所知,不覺得有些不公平嗎?周助理?!?/br>
    說到“周助理”幾個字時,我還特地用指尖點了點他的胸口。

    周嚴沒有制止我有些越界的動作,臉上閃過少許思慮,最終還是妥協了下來。

    “唔……知道了,小姐。我現在帶您過去?!?/br>
    從公園到周嚴家里,僅用了十幾分鐘的路程。

    出乎我意料的是,周嚴的家并不是像陸氏宅邸那樣的奢華別墅,而是一套普普通通的小區公寓。

    男人熟練地刷卡開門,又引我走進電梯里。當我小聲嘀咕說“還以為你會和陸沉一起住在陸家老宅呢”的時候,周嚴清冷的眼神似是陷入了一陣回憶,“小的時候,我的確是和少爺一起在那里長大的”,他這樣回答,看向我時,眸底又恢復了熱度,“不過少爺獨立后就從老宅搬了出來,我也是從那時起,開始在外面居住了”。

    走出電梯后,周嚴先請我進了家門,自己次之。他隨手點亮屋內的燈光,將我在客廳中的沙發上安頓好,隨后跑去廚房沏茶。

    在他離開身邊的短暫時間里,我環顧四周,發現周嚴家里異常干凈整潔,裝潢也大多是黑白灰的配色。這很符合他身上淡漠疏離的氣質,只是總讓人感覺缺少了一些明亮的色彩。

    “小姐,請您喝茶?!?/br>
    “抱歉,我家里沒有什么值得參觀的東西,讓您感覺無趣了?!?/br>
    少時后,周嚴端著一杯熱茶走回沙發邊,將茶杯放在了我面前的小方桌上。

    “我沒有感覺無聊呀,我…咕嚕?!?/br>
    正欲反駁,我的說話聲卻被一陣響亮的咕嚕聲給掩蓋掉了。意識到是自己的肚子發出了抗議后,我慌忙用手捂住小腹,臉頰漲得通紅。

    “呵……小姐是餓了嗎?”

    “您今晚沒有按時吃飯,這個時間也的確該用餐了?!?/br>
    周嚴笑得很輕,笑聲幾乎很難用耳朵察覺。他抬腕看了一眼手表,眉心間透出絲縷擔憂。

    “您想吃些什么?我現在開車帶您過去?!?/br>
    他將手機里收藏好的、一列我常去的餐廳名單遞給我看,示意我從中挑選,可剛剛才軟磨硬泡地讓他同意帶我到家里做客,我還不想這么快就離開。于是我有些任性地把手機推回給他,撒嬌說:

    “可是我累了,走不動了!周助理,我們不要出去吃,就在家里吃吧!”

    不知從何時起,“周助理”三個字似乎變成了我有求于他的時候才會叫出口的昵稱。聞言,周嚴遲疑了一會兒,最后還是答應了下來。

    “我知道了,小姐?!?/br>
    “我現在就去準備,請您稍等一下?!?/br>
    說罷,周嚴便轉身走向不遠處的廚房,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視野里。

    “周嚴?你干嘛去!”

    我本以為晚飯是要點外賣的,沒想到周嚴理解成了讓他親自下廚的意思。我叫著他的名字追到廚房里,正撞見男人站在廚臺前挽起袖口的模樣。

    他的早前借給我的外套被我掛在了大門口的衣架上,因而此刻,周嚴上身只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衣擺工整地藏進了西褲腰口的邊緣。我背靠在廚房門口,視線描摹著男人的側影,看他修長的手指熟練地卷起衣袖,使小臂上結實而流暢的肌rou線條一寸寸暴露在空氣中。

    “你會做飯?”

    “只會一點,小姐?!?/br>
    回答著,周嚴打開冰箱和儲物柜翻了翻,然后有些為難地看了過來。

    “不過…這里的食材只夠做意面,可以嗎?”

    “當然可以呀!我喜歡意面!”

    我的熱情打消了周嚴的顧慮,那之后,周嚴便頗有條理地在廚房里忙碌了起來。在他做飯的時候,我曾多次提出要幫他打下手的意愿,但周嚴都慌慌張張地拒絕了,好像我的手碰到那些食材或者廚具就會被玷污一樣。我調笑著對他說:“你還真把我當大小姐了?我的手沒那么金貴,平時我也會自己做飯呀”,周嚴一邊翻炒著鍋中的番茄rou醬,一邊把一顆洗好的圣女果塞進我手里,又將我伸到鍋邊的手推了回來。他的眼睛始終盯著灶臺,聲音很輕:“但在我眼里,小姐就是這樣金貴?!?/br>
    我們在廚房里折騰得很熱鬧,讓時間的流逝變得不那么明顯,也讓這個冷色調的房間充滿了煙火氣息。不多時,熱騰騰的意面出爐,我和周嚴在餐桌兩側入座,開始了等待許久的晚餐。

    男人的廚藝很好,不說堪比米其林大廚,但至少色香味俱全。我用叉子卷起一大口意面塞進嘴里,味蕾就瞬間被其豐富又有層次的口感所俘獲,讓人忍不住驚嘆一聲“好吃”。

    “周助理,你要不要考慮辭去總裁特助的職位,過來給我當廚師?”

    “您說笑了?!?/br>
    “那以后還會給我做好吃的嗎?”

    “會的,小姐?!?/br>
    他做的吃食太和我的口味,吃飯途中,我不禁開起玩笑來。盡管周嚴的回答還是一如既往的滴水不漏,但我總覺得他最后那句承諾的確是出于本心的。

    或許是因為在自己家里的緣故,進餐時,周嚴的狀態比以往要更輕松一些。當我問起為什么他身為血族還做得一手好菜的時候,男人破天荒地講起了自己過往的經歷。

    他說廚藝是在他海外留學時鍛煉出來的,那時他跟隨陸沉去往英國讀書,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格格不入,他偶爾也會強迫自己學習人類的社交技能,比如做飯、品酒、或者斯諾克與高爾夫。他曾經試著參加過派對、甚至與同學們一起去酒吧歡聚,經常有人對他說“嘿,你可真受女孩兒歡迎”,可惜他始終無法體會到聚會的樂趣,也無法對那些蜂擁而上的女人產生私欲,因此往往留不到最后就半途撤退回家了。

    就這樣,大學幾年時光過去,周嚴漸漸放棄了融入人類的想法,但為此習得的各項技能卻悉數保留了下來。不過幸運的是,和陸沉一起回到光啟后,他就作為總裁助理開始輔佐起陸家少爺,和人類打交道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了。

    聽著他的自述,我獲悉了一個和陸沉截然不同血族視角。陸沉已經學會佩戴起適合人類社會的假面,因此總是游刃有余、應對自如。但對于周嚴而言,他所生活的世界似乎從一開始就和我的有著天壤之別,仿佛永遠也不會相互融合一樣。也許在血族看來,人類的快樂是無意義的、人類的痛苦則是軟弱的表現,他很難能夠理解我的喜怒哀樂,更別說要與我共情。

    “我也會讓你感到難懂嗎?”

    這樣的認知使我覺得有些難過,我不由得開口問他。想到和周嚴在一起時,我經常任性地要求他陪我做些人類喜歡的無聊之事,現在看來,也許是我太勉強他了。

    “不,小姐是不一樣的?!?/br>
    他回答得很干脆,幾乎瞬間驅散了我的壞心情。我抬眸對上他的視線,看見那雙紅眸里流轉出一種復雜的情愫。

    “和小姐在一起的時間…很有趣?!?/br>
    他思考片刻,最終這樣概括了我們。

    飯后,我又有幸看見了周嚴在水池邊洗餐具的畫面。他健壯的身軀把廚房里的一切物品都對比得渺小起來,餐盤握在他手里,看上去就像是某種兒童玩具一樣,但男人卻還是認認真真地擦洗著,樣子乖巧又老實,宛如訓練有素的忠犬。

    當一切整理妥當后,時間已經很晚。有幾次周嚴總是偷瞄自己的手表,然后一臉為難地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當然知道他是想要提醒我該回家了,但那時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我只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岔開話題,就這么越待越晚。

    “小姐,時間不早了,您該……”

    終于,時針指向9時,周嚴還是明說了出來。理智告訴我是該離開的時間了,可身體卻不愿照做,我指著客廳中那臺巨大的顯示屏面露驚奇,答非所問地嚷嚷著:

    “哇,你家的電視真大!”

    “周助理,你喜歡看電影嗎?我有一部特別想看的電影一直找不到時間看,不如今天我們一起把它看了吧?”

    我自顧自走到沙發前坐下,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周嚴的眸光在我和電視之間游移了幾個來回,最后只是輕聲應了句:“好”。

    關了燈,整個客廳的光源大多來自面前的寬屏熒幕。我謊稱這樣是為了觀影時更有氛圍感,但實際上只是想要享受暗室帶來的曖昧感覺。

    我沒有告訴周嚴,其實這部電影我已經看過一遍。我們并肩坐在沙發上,不時隨電影情節閑聊兩句,如果我偶爾有失分寸地拍著他的肩膀大笑,或者不小心膝蓋擦到了他的大腿,他也沒有像平時那樣刻意躲開,而是任由我假裝不經意地觸碰了。

    電影播放過半的時候,我還是沒能抵擋住困意的侵襲。白天認真工作了一天,疲憊和倦怠終于在此時掌控了我,讓我眼皮都打起架來。我最后記得的,是我的腦袋格外沉重地頻頻點頭,最終一頭枕在周嚴肩膀上的畫面。至于他是如何溫柔地笑看我的睡顏、又是如何展臂將我摟進懷里的,這些我都不得而知了。

    第二天一早,我是在周嚴的臥室里醒來的。

    他將柔軟的床鋪讓給了我,自己卻窩在客廳的沙發上睡了一夜。由于醒得早,我發現他的時候,他還睡得很熟,健碩的身形將那張沙發塞得滿滿的,看起來有些伸展不開手腳。為了不吵醒他,我只是輕輕幫他蓋上了一層薄毯。

    蹲在沙發邊看了一會他睡熟的俊臉,在我感嘆他的眉型生得很英氣的時候,我的肚子突然咕咕叫了起來?!昂灭I……”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心想著要簡單做一點早餐,順便給周嚴展示一下自己的廚藝,于是便輾轉到了廚房。

    生菜、雞蛋、吐司、蛋黃醬和培根,我在冰箱里找到了這些食材,做個焦糖三明治剛好合適。然而在準備開火時,我隨手翻弄了一下廚臺上的調料盒,發現其中裝有砂糖的那格已經快要見底,心中不免開始犯起難來。

    糟糕,焦糖三明治少了糖可不行,味道會欠缺很多。思來想去,我只好決定出門買一包新的回來。

    只是去一趟便利店而已,前后幾百米的路程,頂多花費幾分鐘的時間。陸霆那幫人怎么也不可能在這種時機對我下手吧。

    這么想著,我便踏出了周嚴的家門。

    然而,該說是我運氣太差、還是中了墨菲定律的魔咒呢,身后的大門才剛剛關闔,兩個看上去像是在周嚴家門口蹲守多時了的黑衣人便一擁而上地控制住了我。

    我心中警鈴大作,暗自懊悔起自己魯莽的決定??上У炔坏轿野l揮蕭逸教我的格斗技能,甚至在我能夠張口喊出求救的聲音以前,兩個身手利落的不速之客就率先堵住了我的嘴唇,同時也蒙住了我的雙眼。

    手臂上感到一陣刺痛,有什么液體順著針尖注入了我的血液里。

    我不知道那是何種藥劑,但它的藥勁生效得極快,不過數秒,我就已經失去了渾身的知覺,思緒歸于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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