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知青宿舍 第25節
場面那叫一個混亂。 許淑寧想笑又覺得自己有點缺德,抱著輕松愉快的心情上臺去。 和之前五花八門出現的情況們相比,能好端端唱完一首歌已經是不錯的節目。 反正大隊長賴大方是挺滿意的,還特意穿過人群來說:“不錯,沒給隊里丟人?!?/br> 第一次,知青們覺得自己被紅山大隊接納了。 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覺,許淑寧長舒口氣,沒有想出合適的表達來,甩著手說:“下館子去嗎?” 國營飯館門口排著長隊,不難看出都是剛剛參加完聯歡會的新知青們,前后左右的熟人相互招呼著。 齊晴雨挽著一位朋友的手,兩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就這么一會,齊陽明把整個宿舍包括自己在內的人的壞話聽個遍。 他有些無奈道:“你好歹說人別說名啊?!?/br> 齊晴雨才不在乎,說:“我就是抱怨兩次,難道不說他們不知道嗎?” 肯定是知道的,誰叫她一點委屈都不能受,豈止在外面,當著人也是一五一十。 齊陽明有幾回都特別擔心meimei被陳傳文套麻袋,堵在巷子里打一頓。 他是為她cao碎心,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地看向遠處。 看得不算遠,正好眼神落在許淑寧身上。 她也在跟認識的人說話,五官格外的眉飛色舞,就是對上他后目光心虛地躲開。 就躲這一下,齊陽明覺得她多半也在講自家meimei壞話。 所料不錯,許淑寧確實是。 她跟小學同學陳佳佳嘀嘀咕咕道:“還是你們好,一人一間?!?/br> 陳佳佳所在的是公社里第一個有知青的大隊,從六五年開始不斷有人來有人走,拾掇好的宿舍就比較多,甚至能男女分開兩個院子。 她道:“還不如你們呢,女孩子一多那真是天天都是事?!?/br> 許淑寧還覺得小姑娘多一點的好,說:“遇上難處的男知青也要命?!?/br> 她光是想象滿院子的陳傳文,就倒吸口氣,心想自己的運氣還算不錯,知青們都幾乎都很勤快。 集體生活嘛,小事上的磕磕絆絆肯定有的,但繁瑣的活計才最惱人。 尤其郭永年這樣的性格更是難得,因此午飯的時候許淑寧特意給他買個白面饅頭說:“辛苦了?!?/br> 郭永年嘴一張,咬掉半個說:”放心,待會買的東西全放我筐里?!?/br> 又看著自己跟前的菜色道:“你們都給我湊出什么滿漢全席來了?!?/br> 人人在伙食上都照顧他,這也算是知青點現在不成文的規定。 不過換個心思窄的,恐怕會食不下咽,畢竟很多人把沒必要的尊嚴看得太重。 像梁孟津的逞強也算是其中一種。 回程的路上,他背著自己剛買的東西,在上坡的時候大口喘著氣。 許淑寧兩手空空,想想過去說:“我幫你拿一點吧?!?/br> 梁孟津自覺體力進步不少,咬著后槽牙道:“我可以?!?/br> 區區三個字就斷續成三句話差不多,可見已經累成什么樣子。 許淑寧哭笑不得無奈道:“你這人?!?/br> 梁孟津的額頭青筋盡現,擠出笑容來說:“很強壯?!?/br> 這兩個字跟他真是相去甚遠,即使現在曬出幾分小麥色來,他還是一副書生氣,怎么看都像是要打架的時候從包里掏出本《論語》來的人。 倒是個子長高些,尤其并肩而行的時候。 許淑寧本來跟他是齊平,現在說話居然要略微抬一點下巴。 她故作驚訝道:“感覺你高了些?!?/br> 梁孟津自己沒發現,因為幾個男知青里本來他年紀最小又最矮,以周圍的人為參照物,他根本看不出自己有變化。 可他對這些事情很在意,那是從小病弱留下的陰影,因此眼睛都亮起來說:“真的嗎?” 許淑寧就知道他愛聽這些,手在兩個人的頭頂比劃說:“你自己看,難道我還能騙你嗎?” 哪怕是一毫米,梁孟津都高興,他笑得有點傻氣道:“還真是。,” 說完手上一用力,大步向前走,疲憊在他身上一掃而空,甚至一口氣走到最前端。 陳傳文眼睜睜看他越過自己,忍不住道:“孟津,你這是吃什么靈丹妙藥了?“ 梁孟津的藥其實很簡單,就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他只道:“太陽要下山了?!?/br> 下午大家都是恨不得扎進供銷社里不出來,加上每個柜臺前站滿人,售貨員打算盤的手就沒停過,光買東西就用好久。 這會日頭西斜,眼前的山路漸漸隱匿于昏暗之中,配合著風吹過林子窸窸窣窣的響動。 實不相瞞,許淑寧的汗毛直豎,搓著手臂抖一下,自己加快腳步跟上。 不過漸漸的,梁孟津又和她一樣墜在后面,給人帶來一點心安。 第24章 趕在山路一片漆黑前, 一行人回到知青宿舍,幾乎是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忙著干起活來。 最要緊的當然是那頭豬, 它真是少吃一口都不行,看到人就直撞欄桿, 哼哼唧唧地表達著不滿。 不知道的以為多么苛待過它, 許淑寧剁著地瓜苗嘟嘟囔囔道:“真是祖宗, 我自己都沒吃呢?!?/br> 中午那頓飯的油水,顯而易見是不足以支撐到現在的, 尤其是在堪稱長途跋涉之后, 她早就饑腸轆轆, 不滿道:“吃吃吃,你就是豬?!?/br> 陳傳文拎著水桶路過道:“人家本來就是?!?/br> 說完閃過朝自己砸過來的小石子。 他今天的任務最輕松, 晃晃悠悠地誰都惹,下一秒就轉到劈柴的齊晴雨旁邊道:“你下點力氣, 這劈得不夠碎啊?!?/br> 齊晴雨氣得想砍他,想都不想一根柴火扔過去。 陳傳文就在這上頭的身手最矯健, 往左一跳挑釁地嘿嘿笑。 齊晴雨手上家伙一放, 滿院子追著想打他。 真是離宿舍還有幾十米, 都能聽見這雞飛鴨跳的叫喊聲, 齊陽明都不用進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嘆口氣說:“真有力氣鬧騰?!?/br> 郭永年跟他搭伴去自留地澆水, 順手從路邊拔了根草編東西,完全不用低頭看進度, 只注意著路說:”傳文也愛惹她們?!?/br> 就那個嘴, 活活叫兩個女孩子直跳腳,偏偏還樂此不疲, 跟小學時候愛扯人頭發的小男生一樣。 齊陽明從小可沒少替meimei找場子,但長大之后只當沒看見,反正知道她不是吃虧的主。 齊晴雨何止不吃虧,還一副大獲全勝的樣子,坐下來劈柴劈得虎虎生風。 但大家心里都有數,陳傳文還是讓著的,不然就他高出半頭的個子和力氣,跟女孩子對陣肯定是綽綽有余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到底是開玩笑而已,都十幾歲的人了,總不能還跟孩子一樣沒分寸。 鬧著玩嘛,不然這日子過起來還有什么意思,畢竟院子里要是整天死氣沉沉的,大家早晚忍不住。 氛圍,很多時候是決定人選擇的重要因素。 像許淑寧現在就沒有那么想家,她剛下鄉那陣子夜夜幾乎都是以淚洗面,白天強顏歡笑,說夸張一點跟死尸也差不了多少。 沒辦法,實在是跟從前的生活天差地別,加上十六歲的小姑娘離家千里,連下一回見到親人是什么時候都不知道。 說著的,能這么快緩過來都是她有本事。 擱齊晴雨身上的話,她要不是有哥哥在,到現在估計魂還在西平沒回過神來呢。 不僅女知青,男知青們也沒好到哪,尤其是陳傳文。 他這人的性格和多數能往男人身上靠的詞都不搭邊,什么大方、勇敢、堅強之類的反義詞倒是輪得上。 因此快遞員來的日子,知青們樂顛顛地從大隊部抱著包裹回宿舍,半路上拆開信的陳傳文一進屋就哭。 大家倒也不意外,畢竟思鄉之情誰都有,很有默契當作沒看到,目不斜視地路過。 只是大家給他留著面子,他自己反而不管不顧,變成止不住的抽泣,那真是鼻涕眼淚都一把糊在臉上。 到這會,郭永年不得不問道:“出什么事了?” 人人的目光都挪過去,許淑寧還騰出手從口袋里拿出草紙給他,心想自己都不怎么舍得用,可以說情深意重。 但再貴重,不過是用來擤鼻涕,陳傳文接過來悶悶道:“我奶奶過六十六的大壽,按老家的規矩,要長子小孫掛鞭炮的?!?/br> 老太太最疼他,還不到六十就念叨著這件事,當時大家都以為順其自然的事情,卻沒想到這一天來的時候,居然沒能實現長輩的心愿。 很多的思念,其實不是日日掛心頭的,因為生活要往前走,但某個時間點總是格外洶涌。 陳傳文也算是人高馬大一個,現在怎么看怎么可憐。 連最不對付的齊晴雨都安慰道:“等八十八的時候你肯定在?!?/br> 有女孩子說話,陳傳文才品出丟人來。 他用力吸鼻子,不知道擺出什么表情來好,索性到外面去洗臉。 面無表情的落荒而逃,也有點好笑,但此時此刻可不能笑出聲,許淑寧只能用力地憋住。 她低下頭看腳尖,肩膀卻還是一動一動的,兩只手捏著褲腿。 梁孟津看著都想象得出她念書時候在辦公室挨罵是什么樣子,余光里又想捕捉到另一樣東西,下意識地伸出手揮一下。 掌風拂過,許淑寧回頭看他說:“怎么了?” 梁孟津盯著自己的大拇指道:“你背后有一只蟲子?!?/br> 蟲子啊,許淑寧了然道:“謝啦?!?/br> 又狐疑說:“你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