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知青宿舍 第20節
他們摘龍眼的地方不遠,來去一個多小時而已。 知青宿舍里人人都有幸分到幾顆,真是甜到五臟六腑去。 許淑寧覺得比自己的紅糖都好,抿抿嘴說:“還是南方好?!?/br> 西平賣的水果沒幾樣,她以前一年只能吃幾次四分之一的蘋果,運氣好的話能在她姐那份上也咬一口。 不比大隊這兒的水土,一年四季野果不斷,山上的東西說都是公家的,到底禁得不嚴,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小朋友們漫山遍野跑。 大人的話是絕對不行的,叫人知道還得了。 像梁孟津這樣的,勉強算半大孩子,不然怎么能跟西瓜皮他們玩一塊。 尤其是那種偷偷從兜里摸出個龍眼的架勢,更像剛從托兒所出來的。 因為托兒所都有小點心,小孩子們會把好吃的就給父母。 但許淑寧覺得自己何德何能,看著梁孟津的手心不確定說:“給,我的?” 梁孟津左右看一眼才悄悄道:“分不均,你吃吧?!?/br> 他回來的路上數過,怎么分配早就想好。 許淑寧沒辦法拒絕這種善意和體貼,笑道:“行,那我不客氣了?!?/br> 梁孟津也不希望她太客氣,騰出的手在衣服上搓搓。 兩個人落在隊伍的最后面,很有默契地趕快跟上去。 接下來就是重復的勞動,人像是被線cao控著,連思考都不用。 只有來過這兒的人,才知道隊員們為何不在乎孩子的學習,因為對他們而言用不上。 解決眼前的溫飽才最重要,花十幾年時間供孩子讀書,有好結果的概率卻很低,多數人根本接受不了。 梁孟津卻還是想試一下,因此種完晚稻,他來不急休息就去找大隊長商量。 賴大方聽完還以為自己耳朵有問題,說:“你活都干不好,還cao這個閑心?!?/br> 有這個時間不如去開荒,來年多點收成也好。 梁孟津是做好被拒絕的心理準備,可人始終愿意往好處想。 他道:“我不用大隊幫什么忙,只是想跟您說一聲?!?/br> 這兒是紅山大隊,萬事都需要許可才可以。 梁孟津只是想光明正大一點,說:“就教認字和數數,背背語錄?!?/br> 語錄啊,那這性質就不一樣了。 賴大方心思一轉說:“你教吧?!?/br> 前后轉變得也太大,梁孟津心想齊陽明支的招還真不錯,趕快道謝走人。 就高興成這樣了,賴大方心想真是年輕人,事情才哪到哪,隊里人可不會太積極響應。 沒辦法,幾代人的觀念改不了,哪怕孩子們也未必會聽話——叫他們聽聽故事還行,學習可是熬人的苦差事,比在地里干活不知道累多少。 梁孟津倒是沒有這么悲觀,畢竟他自覺和西瓜皮他們關系不錯,已經算是摸清楚性格。 他信心十足回宿舍,翻出四處湊的小學課本,伏案在桌前。 知青宿舍的人都知道他要干嘛,把帶字的東西全貢獻出來做教材。 只是行動上支持,心里其實也都不太看好,畢竟教書育人,本身就不是件容易事。 許淑寧怕他最后落不到好,期期艾艾提醒說:“你記得循序漸進啊?!?/br> 梁孟津看出她的吞吞吐吐來,直接道:“我努力我的,剩下的聽天由命?!?/br> 許淑寧放下心來,鼓勵地拍拍他的肩,心想回頭別哭鼻子就好。 第19章 哭鼻子, 梁孟津倒是不至于,但是為難肯定有的,因為西瓜皮這幫孩子們, 根本一點都坐不住。 他只要教上兩個字,大家的耐心就盡失, 四處找機會想跑。 花草樹木, 哪樣都吸引人的目光, 除了梁孟津的課。 教書育人,他也是頭一遭, 實在摸不到章法, 有些無奈道:“你們就不能坐好嗎?” 西瓜皮已經是用盡最大的耐心, 抓耳撓腮道:“咱們還是去玩水吧?!?/br> 這么大的太陽,在這兒讀書有什么意思。 梁孟津有點想嘆氣, 不過覺得還是別把人逼得太近,說:“那今天就到此為止?!?/br> 話音剛落, 一群人轟散開來。 只有西瓜皮腳步躊躇,扭過頭道:“你是不是生氣了?” 梁孟津正琢磨著用點什么方法好, 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過幾秒才答道:“當然沒有?!?/br> 西瓜皮才不信, 他是個心里藏不住的事的孩子, 利利索索說:“你就是有,咱們男子漢要大方一點?!?/br> 他這個年紀, 自稱為男子漢實在勉強,梁孟津聽著只覺得他可愛的好笑, 說:“就你還大方???” 隊里的孩子們分好幾派, 他們這一派是出名的記仇,跟誰結過怨那就從不往人家門口過, 大人天天批評都不頂用。 西瓜皮心想那對“仇人”肯定不能太寬容,完全不是一回事,很有領導風范背著手說:“是他們先得寸進尺的!” 這詞用得真的是沒沾邊的地方,梁孟津拍拍褲子上的灰說:“你還得好好學習才行?!?/br> 學習有啥用嗎?西瓜皮不知道,他識幾個字而已,沒能從中看出黃金屋來,倒提前領略出“學海無涯苦作舟”的意思來。 反正這么一直坐著,他鐵定是熬不住,飛奔喊著“等等我”就沒影了。 梁孟津沒有這個腳力,晃晃悠悠在后面,從路過拐個彎回宿舍。 正是午休時分,大家都抓緊時間瞇一會,院子里很安靜,只有郭永年在編籮筐。 他現在學得已經很不錯,慢條斯理能出個雛形來,就是手上好幾個口子,隱隱還能看到血滲出來。 梁孟津湊過去看說:“怎么沒戴手套???” 嗐,郭永年搖搖頭說:“耽誤功夫,還悶?!?/br> 勞保手套不透氣,戴著手心汗噠噠的,干活也不爽利。 梁孟津看他的手哪哪都粗糙,再看看自己的,坐下來說:“我也學學?!?/br> 郭永年快速瞥過頭一眼,心想原來書生氣不是靠白來體現的,怎么人家曬的黑是內斂,到他身上就剩淳樸。 這樣的人,坐下來編籮筐可惜了,他道:“你不用備課嗎?” 說法挺高級的,但梁孟津到現在也沒教什么,有些苦惱道:“我本來排一個月要上的課,現在估計能學到過年去?!?/br> 還得孩子們肯配合才行。 郭永年一聽就知道進展不順利,說:“慢慢來,一個字有一個字的積累唄?!?/br> 積水成淵的道理人人都懂,但有耐心就很難,梁孟津也知道自己太心急,把煩人的部分先甩一邊道:“對了,郭哥你能幫我個忙嗎?” 怪客氣的,郭永年大大咧咧道:“盡管說?!?/br> 梁孟津比劃著說:“就是這么大的木板,邊上砸倆洞,我好掛著?!?/br> 郭永年一看就知道,騰出手拍胸脯說:“明天給你?!?/br> 又道:“掛教室是嗎?” 梁孟津都不太意思用“教室”兩個字,畢竟那就是一棵樹下面的陰涼處,四周沒有任何遮擋,還不知道趕上下雨天要怎么辦才好。 他含糊道:“算教室吧?!?/br> 因為十來年前隊里辦過掃盲班,也在那地方,到他的時候仍舊是這條件,簡陋得樣樣都要自己置辦,等于白貼錢,哦還要砸進去郭永年這個勞動力。 幸好人家性格好,對一切事都很積極,這才不至于讓梁孟津有太大的負罪感。 不過哪怕這樣,他還是從家里的補貼里拿出個黃桃罐頭來送人。 郭永年這人不愛虛的那套,收起來說:“我不客氣了?!?/br> 大大方方的多好啊,梁孟津也不擅長跟人家推讓,笑笑把話題轉移過去。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瞎聊天,聽到敲鑼聲才停住。 這個鑼據說是當年打仗的時候的東西,一敲大家就都知道要跑到山里躲起來。 現在則成為上下工的時鐘,家家戶戶陸陸續續有人走出門。 知青宿舍自然不例外。 一般是郭永年打頭,他一步也頂別人好幾步,能先到兩分鐘。 后面跟著陳傳文,他倒不是積極干活,主要是起床氣沒地方發。 怎么看他都不慣的齊晴雨就在身后翻著白眼,被哥哥警告幾次都不改。 墊底的通常是許淑寧和梁孟津其中一個,不過他倆離得不太遠,只是在外面拉開男女之間的距離而已。 這樣六個人等于是一路縱隊,只是到田里才四散開來,各自埋頭干活,偶爾會有分工搭配的情況。 像最近是收花生,多少需要點群策群力。 許淑寧半蹲下來,感覺自己的屁股也在用力,險些沒跌一跤,把帶著土的花生秧甩甩,直接丟進筐里。 像她這樣拔花生的有三個,等滿一筐,郭永年或者齊陽明就得來搬,送到田邊的大樹下。 這種活就沒辦法細算工分,好在知青們都不太計較,只是都叫苦不迭而已。 唯一輕松的恐怕是陳傳文,他自稱“重傷未愈”,拎著個小籃子撿遺落在地里的花生們。 雖然要彎腰,但力氣上是出得最少的。 不過哪怕這樣,他下工后嘴上的嘟嘟囔囔也沒停下來過。 本來上工就煩,齊晴雨翻個白眼說:“要不咱倆換?” 陳傳文也不傻,抿著嘴道:“當心你眼珠子掉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