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定婚齡 第5節
宋城南也不戀戰,轉身便往門外走,背對著男孩兒揚揚手中的紙條:“那我以后就去找你媳婦兒要賬,看你丟不丟人?!?/br> 一句“媳婦兒”成功讓小獸息了聲,正是對情意似懂非懂的年紀,最容易害羞。 “姓宋的,...你給我等著?!毙~F紅著臉說。 -------------------- 秦見:叔兒,你好像給你自己挖了一個坑。 第9章 調教 新發小學后院的小cao場有一處圍墻矮了半截,那是秦見的杰作,以方便自己翻墻逃課。 這節是音樂課,秦見最厭煩的課程之一。 耳膜被胖子同桌雄渾的嗓音震得發疼,男孩兒趴在桌子上,將耳朵放進臂彎。 他在考慮要不要逃課,只需向老師撒個上廁所的小慌,就可以溜到學校后院從斷墻翻出去,容易的程度堪比上炕。以往他也是這么做的,可今天卻有點猶豫。 前幾天,那個姓宋的社區主任送他回學校時在大門外止住了腳步。 他往學校旁邊的一棵粗壯的楊樹上隨意一靠,掏出煙盒抽出支煙咬在嘴里。 點了煙,吐出一口,夾煙的手才點到男孩兒頭上:“秦見,進學校之前咱倆先明確個事,你從今天起沒有特殊原因不許遲到、曠課、逃學知道嗎?” 宋主任身材高大、動作瀟灑,一顆煙抽得行云流水,加之他面色冷厲,語言決斷,讓人很難不生出怯意,進而產生服從的意識。 只是他面對的不是別人,是新發鎮赫赫有名的“刺頭兒”秦見。 男孩兒蹲在樹根下翻起薄薄的眼皮仰視男人:“宋主任,沒人告訴你當著少年兒童不能抽煙嗎?” “咳咳咳~”多年的老煙槍被嗆得直咳,單手捶了幾下老樹皮才堪堪止住咳嗽,然后一言不發的將煙踩滅拾起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這位少年兒童,別顧左右而言他,剛剛我說的話聽明白了嗎?” 男孩厭煩的想撓撓腦袋,發現自己正戴著男人給他買的新手套,和帽子是一套的,黑色的普通款,在鎮上一套只賣15元錢。毛線軟軟的,攏了一層暖意在手心,帽子也緊緊的包裹著腦袋,不似寬大的狗皮帽子時不時就會下滑擋住眼睛。 這錢也是記了賬的,白紙黑字寫進了男人的小本本中。 給顆蜜棗又打了個巴掌。男孩兒巴掌常挨,蜜棗卻不常吃,因而此時的心情有些怪異,酸軟中夾雜著一絲氣憤,竟不知要用什么口吻對待男人。 不過他陰郁慣了,出口必傷人:“那就有勞宋主任天天看著我吧,用不用我和校長申請給您老在我身邊加張桌子?” 宋城南笑笑,剛才當著祖國花朵吸煙的尷尬煙消云散,話音一轉,提起了其他:“你騙我去的那個理發店,是李峰與王富春合開的,今年十月份你參與其中,與他們二人合伙以剪發為由敲詐勒索外鄉人?!?/br> 男人也蹲了下來,直視男孩兒的眼睛,表情嚴肅:“秦見,趁你陷得還不深,我勸你趁早收手,你若再逃課和他們去行騙,我就以你的名義去公安局告發此事,李峰和王富貴定然會受到處罰,至于你,因為年紀小可能會從輕發落,但你這么聰明不難想不到后果吧?開除學籍不說,還會被李峰二人打擊報復,不知你能不能承受得起這樣的后果?” “你!”男孩兒第一次真正的有點怕了眼前這個男人,狹長的眼睛瞇了起來,“你威脅我?” “算不上,我只是盡了一個社區主任應盡的義務?!?/br> 男孩兒跳了起來,眼中皆是暗火,刻意壓低的公鴨嗓子如同陳舊的風匣:“我們做得是正當生意,不然為何沒有人報警?還有別以為我會受你威脅,我可以將你今天說的話原原本本告訴李峰,看看他信你還是信我?” 男人輕笑了一下,不疾不徐的站起身來,聲音也是輕緩的,慢條斯理卻分量十足:“因為你們的威脅,到目前為止確實沒有苦主報警,但網上卻有好幾個帖子曝光了你們的所作所為,我想如果有人檢舉,警察必然會聯系到之前被你坑騙的外鄉人,到時候人證俱在,由不得你們狡辯?!?/br> 男人將秦見羽絨服的拉鏈拉到頂端,繼續說道:“再者,你也別忘了,我這個麻煩是你招惹回來的,而且你和他們不拆伙,我必然糾纏不休,你說到時候他們能不怨恨你嗎?還能拿你當自己人?” 男孩兒愣了一瞬,然后咬著后槽牙出聲:“姓宋的,你好陰!” 男人點點頭,像是接受了一句贊美:“不客氣,我是黨員?!?/br> 他煙癮未消不愿廢話,用腳踢了踢男孩兒,“別不知好歹,進去上課吧,以后有什么困難找組織?!?/br> 在男孩兒的記憶中,男人的最后一句話是:“好好學習,長大了好還錢?!?/br> ...... 翻過斷墻的時候,音樂聲還沒停止,秦見在墻頭坐了一會兒,滿目的雪色讓他心中有些不舒服。 最近他時常有這種感覺,晨霧中炊煙裊裊的時候,日落里晚霞偶然入眼的時候,游走在大街上聽到笑語歡聲的時候,就連現在參差不齊、高低不整的歌聲,也能催生出他稠稠密密、濕濕嗒嗒的心情。 好在,在這個年紀,他還不懂這就是悲涼。 秦見不想承認自己慫了,因而逃了最不喜歡的音樂課??缮鐓^主任的話不得不讓他忌憚,畢竟那個男人看起來就像言出必行的混蛋。 理發店的營生,是他近期最大的一塊收入,短短兩個月,除去開銷,他已經攢了一千塊錢。這是他離自己的愿望最近的一次,卻被半路殺出來的社區主任攪了局。 吹著寒風磨夠了牙,他才覺得冷,撐起胳臂翻身越下了墻頭。將要落地時卻被什么物件絆了一下,差點來了個狗吃屎。 “靠?!鼻匾姳舜挚?,穩住了身子回頭去看,竟是一個小孩兒靠墻曲著腿坐著。 小孩兒雪白的旅游鞋上印著一個明顯的腳印,鞋頭都被踩癟了回去。 “你誰???坐這干嘛?”秦見吊著眼睛的樣子挺嚇人,抱著書包的小孩兒瑟縮了一下。 “...我是新發小學的學生?!毙『阂荒樓优?,聲音小小弱弱的。 “新發小學的?”秦見在這片混了十幾年,除了路過的生人,常住的沒什么不認識的,這小孩兒既然是新發小學的學生,必然是住在這個區域有學籍的,可今兒確是秦見第一次見,“你幾年級的?” “五年級一班,我叫方斐,新轉學來的?!毙『喊涯_往回縮縮,用翻出的紙巾蹭了兩下鞋上的印子。 “方斐?土匪的土匪?” “不是,有斐君子的斐?!?/br> 秦見蹙了蹙眉頭,沒聽懂。他平日里不是話多的,左不過今個兒沒什么事,起了閑心脫口問道:“你是誰家的?” 鞋上的黑印子不好擦,小孩兒沾了雪粒子反復摩擦:“我爸是方書玉?!?/br> “哦?!边@就清楚了,為什么這個已經五年級的方斐卻生得瘦瘦小小,又這么整潔愛干凈,連坐在地上屁股底下都要鋪一層塑料布,真是和他爸爸方書玉如出一轍。 說方書玉是新發鎮子上最整潔干凈的男人一點也不為過。因為個子不高又瘦,40歲的男人乍一看像20多歲似的,頭發永遠是規規整整的三七分,衣服老派又陳舊,但穿在他的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味道,像秦見曾在電視中看到的舊時書生,天真溫潤,與這個鎮子格格不入。 方書玉在鎮子上經營了一家小飯桌,為中午無人照顧的學生提供食宿和課后輔導。但秦見聽說,方書玉飯做得特別難吃,吃完嘴里能淡出個鳥來,因而他的生意一直不怎么好,選擇在他家食宿的學生,無非是念及他溫和細致的課后輔導。 可從沒聽說過方書玉還有孩子,他是什么時候搬到鎮子上來的秦見沒有印象,可自打他在此久居,便是只身一人。 -------------------- 宋叔兒出手了。 第10章 你好,鄰居 秦見不愿意八卦,沒問這爺倆的事,倒是學著社區主任踢了方斐一腳,問道:“你在這干嘛呢?” 方斐怕的很,將身體縮成更小的一團,又不敢不回答,斷斷續續的說道:“有人讓我在這等他們,給他們東西?!?/br> “唔?!鼻匾姏]興趣,邁開步子往鎮中心走,琢磨著去臺球廳幫秦三看會場子,混個晚飯錢。 誰知沒走幾步,就聽見方斐哭唧唧的又痛哼了一聲,回頭一看一個大個子從墻頭翻下來又踩了他一腳。 “傻b?!弊睦锊缓闷鴶鄩ο逻?,活該被踩。 接著又翻下來兩個人,幸好方斐躲得快,沒再遭殃。方斐見了來人,沒敢擦鞋,憋著嘴順著墻根站了起來。 “帶來了嗎?”后翻下來的兩個人站在大個子身后,其中一個帶著黑色耳釘的人沒好氣的問道。 “...帶來了?!狈届程а矍由那屏艘谎蹘兹?,小聲說道,“我等你們好久了,太冷了?!?/br> “媽的,不是老師拖堂嗎?!倍斈胁荒蜔?。 大個子嫌這個理由不夠霸氣,斜睨著耳釘男“嘶”了一聲。 見耳釘男乖乖閉了嘴,大個子伸手一把扯過了方斐懷中抱著的書包:“別磨嘰,東西給我?!?/br> 書包拉鏈被扯開,大個子往里看了幾眼,還伸手進去翻翻,然后滿意的拍了拍方斐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說道:“小方啊,這就對了嗎,乖乖的出點血兒,哥們就不找你麻煩了,去吧,回去上課去吧,別忘了下周我們還在這里見面啊?!?/br> 方斐一直垂著頭,肩旁被拍的時候還抖了兩下,引來了兩個小嘍啰的幾聲嗤笑。 秦見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卻沒有任何動作,他將身子隱于小樹林中,單薄的眼瞼下垂,掩去了眼中的陰沉與算計。 當天,秦見沒有去秦三那里幫忙看場子。北方天黑得早,下午四點剛過就如入了夜,在無邊暮色的籠罩下不仔細分辨看不清來人。 秦見就是在這樣的暮色中,將大個子劫了。 大個子叫吳志國,新發小學的一霸,與秦見同級不同班,兩人沒什么交集。 秦見雖然是新發鎮上“刺頭”,但是在學校卻老實得緊,除了逃課多一些,平日從不逾矩多言,即便同學對他的詆毀與嘲諷,他也全當沒聽見,耷拉著眼皮裝老實。 因而,秦見在學校是個慫包,即便方斐那樣的男生也能向他翻白眼。 他劫吳志國的時候,用衣服掩了大半張臉,加持夜色深重,并未讓人識破身份。 吳志國看著個子大,卻是個不禁揍的,沒幾下子就抱頭鼠竄,求爺爺告奶奶的 秦見不發一語,將他從方斐那里搶來的書包拽了過來,敞開包口,向他揚揚下巴。 吳志國怔了一下,然后恍然,趕緊翻遍了兩個褲兜,將幾張毛票子扔到書包中。 秦見拎著書包,倒退著走遠,直到離開了吳志國能夠反擊偷襲的區域,才轉身沒入了暮色中。 秦見蹲在自家窗跟低下抽煙,這是他從那個書包中翻出來的。 書包里除了一張五十元錢的整幣和幾張吳志國從褲兜翻出來的毛票,還有兩盒煙。 12塊錢一盒的紫云,秦見在臺球室幫秦三看場子的時候賣得最多的一種煙。 “咳咳咳~”秦見咳得昏天黑地,辛辣的滋味一股腦的沖上了他的天靈蓋。 秦見與指間的猩紅一點較勁,姓宋的如何就能抽得那樣瀟灑?半大不小的十四歲的男孩最是向往成人的世界,一顆煙就能勾起他們對“成熟”的所有向往。 秦見曾認真的觀察過宋城南抽煙。 手指在煙盒下面彈兩下,平整挨擠的煙便露了頭,男人極其隨意的抽出一支,夾在指間,并不急著點燃,總要用拇指勾了幾下,教訓自己幾句,才用一元錢一個打火機點燃,淡藍色的火苗在男人眉間映出一個光暈,深邃的五官明亮了一瞬,火光撤去,男人抬眼,又變成冷峻的神情。 第一口總是吸得很深,好似已經在身體里游走了一圈,才吐出長長的一口。男人明顯是享受的,眼睛微瞇,神情饜足,煙霧屢屢上升,像一幅極易破碎的畫卷,慢慢舒展,一點點消散。 男人的臉便在煙霧中隱現,悠然從容、慵懶迷情,這時的煙與他好像已不簡單,是男人心中那翻滾的浪潮,平緩的沙灘,情欲的峰巔,也是涅磐的鳳凰,帶著幻滅的凄美。 男孩兒又學了一次,結果是咳得更厲害了,手指已經凍得有些僵硬,下意識的他尋找自己的手套。果然甜棗不能吃太多,手套才戴了幾天,便開始貪戀。 “干什么呢?秦見?” 平地一聲炸雷,男孩迅速抬頭,看到一張慍怒的臉。 是宋城南。 秦見有些懊惱,頻繁的咳嗽讓他甚至沒聽見臨近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