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言早被吵醒,耳朵中不斷冒進來“周滂”的名字。 周滂,言早想,為什么選周滂,其實她覺得自己是知道的,甚至她現在也能猜出,下一個出局的是誰。 他的死法,不禁讓言早想起了小巷中冰冷的快門聲,白光閃在陰暗的小巷中,是“他”悲劇的開始。 隨著周滂的死去,之前規劃好的隊伍也分崩離析。 比如現在,他們拋棄了小組的制度,不再避諱言早與和她一組的柏嚴。 羅郁像弦上的箭一樣沖向對著周滂喊叫的何美娜,捂住她的嘴。 而史沉把何美娜拖到教室中唯一的空地,在言早座位旁。 史沉問她:“你為什么說 周滂又怎么了 ,你難道沒看到他死了嗎?!” 何美娜抬高眉毛:“死的不是金語語嗎?你有什么資格拽我,你剛才不還在瘋狂質問金語語?搞得班里那些東西又那么奇怪?!?/br> 史沉拍了一下言早的桌子,對她怒目而視。 “有病吧你,”何美娜翻了一個白眼,“好了,我承認我跑是錯的,但也沒怎么影響大家不是嗎。而且我已經親身驗證了,跑沒有用,最后還是要回來的?!?/br> 于澤輝沉默了片刻,臉色慘白,問道:“那 你的意思是,你剛才在哪里?” 何美娜蹙起眉,“金語語旁邊的人都不動了,我就跑出去 ”她陷入了回憶,“我跑出去,一直在下樓,我感覺能走了十多層。但沒過多久,我就遇到了發光的出口??蓻]想到,出了出口后我又回來了!” “就這么簡單?”羅郁顫抖著問。 “廢話,不然還怎么樣?”何美娜捋了捋頭發。 “你知道 這是第幾次循環嗎?”羅郁深吸一口氣。 何美娜疑惑地瞪大眼睛,“第、第二次?但你們還沒回答我,周滂到底怎么了啊?!?/br> “是第三次,第三次!”于澤輝開口,還重重地重復了一遍,“周滂已經死了?!?/br> 何美娜眼中涌現出疑問和恐懼,他們又陷入沉默。 那么,那個何美娜,究竟是什么? 食堂的角落,他們還是按照之前的座位落座。 只不過現在每一桌都有了一個多余的空位。 沒有周滂來引導發言,他們都在靜靜地吃飯。 良久,終于有人說話,言早抬起頭,是羅郁。 她的眼圈紅紅,好像經過了很大的心理斗爭,發言:“我知道,當年的事是我做得不對?!彼四ㄑ蹨I,“我一直覺得很抱歉 真的?!?/br> 不必這么急切,言早想,下一個人不會是你。而且她的話太蒼白,也太簡略,沒有說出具體的事情,難道是她忘記了嗎?言早覺得不會。 羅郁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錯漏,她艱難地開口:“我不應該 我不應該因為和 他 有了矛盾,就拜托別人去傷害 他 ?!?/br> 她低著頭,沒有看向柏嚴,后半句話說得飛快,可仔細聽,還是推卸責任的說辭。 言早隱隱覺得她一定還藏起來了什么,沒有說出口。 被她直白暗示的“別人”也開口說話,讓言早懷疑他們是不是約好的。 史沉的臉上無悲無喜,很快就被調整成真誠,“高三秋天那次關于 他 的流言,是我做的?!?/br> 他用胳膊肘杵了一下于澤輝,于澤輝也連忙發言:“照片是我拍的,后來它們洗好,也是史沉讓 ”他停住,改口,“也是我貼在了公告欄上?!?/br> 只有何美娜驚訝地叫了一聲,她應該是桌上唯一不知道當年真相的人,剩下的人都如同沒聽見一樣。 言早瞥了一眼柏嚴,他面無表情。 “我真的很愧疚?!笔烦晾^續說,“我沒有想到會有那么大的傷害,但是主意是周滂出的,現在周滂也已經付出代價 ” 和柏嚴上個晚上與她說的相似,他們開始說給“他”聽了。 他們深深地記住了周滂在死之前對“他”的道歉,而現在,正盡心盡力地進行模仿。 一頓午飯,似乎變成了懺悔大會。 看著他們,言早似乎想起了她看過的一些可笑的社會新聞,學校組織感恩教育,臺下的學生泣不成聲涕泗橫流,但那些人流露出來的悲痛和真情,也比不上他們現在的十分之一。 何美娜在大課間已經知道了上次循環的經過,但現在也搞不懂他們在做什么,她錯愕地在他們的臉上掃視,“你們說這個干嘛?當年在學校門口,你們不都說 他 就是個短命鬼,明明自己承受不住才去死的,還拖累了我們嗎?” 羅郁有些怨恨地看著何美娜,何美娜卻不怵她,也瞪了回去。 究竟是死不悔改更惡毒還是連道歉都是欺騙更惡心?言早看著他們,竟然覺得何美娜都可愛了一些。 疲憊和憤怒一同到來,言早想起周滂死之前對著黑板說的話,看著似乎在真誠道歉的史沉,說道:“聰明的人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努力?!?/br> 史沉的情緒被打斷,他怒道:“你什么意思?” 言早冷笑,“沒什么意思,我就是也覺得自己好后悔啊?!彼刂匾Я恕昂蠡凇眱蓚€字,臉上卻一點也沒有后悔之意。 羅郁輕聲細語地維護史沉:“你少在這里陰陽怪氣,難道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嗎?小心下一個就是你?!?/br> “我已經說了,我很后悔?!毖栽缏f道,“是誰都無所謂,只要別假惺惺地演戲?!?/br> “對不起?!庇跐奢x發聲,言早看向于澤輝的眼睛,他的眼睛中真的有淚水,但是他卻不知道在跟誰道歉,只是沒由來地說了這句。 跟我道歉有什么用,言早想,只有他,還帶了一點沒用的真心。 不理倒戈的于澤輝,史沉把手中的餐具往桌面上一摔,端起餐盤就向食堂門口走去。 羅郁跟上他,而于澤輝低下頭,又看了言早兩眼才跟著史沉離去。 何美娜見他們三人都走了,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擇了更熟悉的羅郁他們。 食堂的角落只剩下言早和柏嚴。 他終于開口,問她:“為什么要那么生氣?” 遇上他的問題,言早總是有些心虛,她剛才生氣的勁兒已經完全沒了,身上只剩下疲憊。 她用手撐住臉,回答他:“不知道?!?/br> 他也沒非要強求她的答案,拿起她的餐盤疊在自己的上面,起身,也向食堂門口走去。 言早跟在他后面,看著他把餐盤放到回收處。 他身上穿著校服外套,而天上還掛著那么大的一個太陽,對比2020年只穿一件襯衫的他,真是個怪人,言早又一次在心里感嘆,好像不怕冷也不怕熱。 踏出食堂門口的那一刻,言早發現錯的是她自己。 外面變冷了。 雖然天上還掛著那一輪碩大的太陽,言早揉揉眼睛,總覺得太陽比之前更接近他們了。 他們的距離在被不斷拉近。 但是陽光呈現出一種慘白色,熱度似乎也在消退。 有風吹來,刻骨的寒意爬上言早的脊背。 她連忙穿上校服外套。 柏嚴就站在她前面兩步左右等著她,他側著臉回頭看她。 因為和史沉他們的爭吵,他們很快就出了食堂,并沒有像前幾次一樣拖沓,現在還有不少學生在食堂門口出出入入。 一個男生和言早擦肩而過,臉上有青春痘的痕跡,還有幾個人戴上了周滂同款的厚底眼鏡。 他也被投入到“數據庫”中了,言早想,他們會越來越豐富的。 不過那個女孩,應該會很失望,這次沒有一張漂亮的臉可以供她選擇。言早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張長著金語語鼻子的臉。 她搖搖頭,跟上柏嚴的腳步。 言早看著不遠處的教學樓,卻不想回去,她不想看見史沉和羅郁。 柏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他說:“要不要翹課,去圖書館?!?/br> 無關緊要的臉在這一刻全都消逝。言早點點頭,像她之前曾經做過的一樣。 他們繞過教學樓,到了圖書館。 或許是因為還在午休時段,圖書館的大門被虛掩著。 言早想要上前去開門,但柏嚴先她一步,緩緩打開了那扇厚重的金屬門。 之前言早總覺得圖書館很陰冷,但是今日和外面一對比,竟然也算得上是溫暖。 即使沒有看到有人在里面,他們的聲音還是很小。柏嚴在她耳邊說道:“去三樓?!?/br> 言早點點頭,和他一起往里走。 心中還有些疑惑,為什么要強調去三樓?難道他不和她一起嗎。 言早向前走了幾步,即使上個黑夜,她和柏嚴在這里遇到了黑色怪物,但她還是對圖書館討厭不來。 還沒有踏上樓梯,她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一樓的大廳中回響,卻聽不見他的。 她回頭低聲,問出口自己想問的問題:“那你呢?你不去三樓嗎?” 沒有回答。 言早發現,她的身后空無一人。 第21章 言早瞪大眼睛。 圖書館很溫暖,一掃往日的陰冷,現在這份溫暖還在不斷攀升。 她發現這里似乎在不知道什么時候換了燈。 之前是白色的,現在變成溫暖的黃色。 不,不可能。上一次她和柏嚴一起來的時候比現在更晚,那個時候也還沒有換。所以現在 不可能是真實的。 言早看向窗外,外面的天空在她看來也帶上了暖黃色的意味。 就像之前每次被拉進回憶,她的眼前會出現不同的“濾鏡”。 言早內心惶惶。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