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
言早把眼睛睜得圓圓得,看著他,只要一遇上關于“他”的事,她就會從柏嚴身上感覺到這種奇怪又特殊的感覺。 像是憐憫,或者悲傷。 2020年,好像事情已經過去,他們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但他們閃耀的遮羞布一瞬間就被撕裂, 那張請柬,特意教他們在19號回到這里,然后又將他們拉入一個又一個循環。 循環開始于19號早上,結束于20號上午。 那結束的標志又是什么呢? 那個似乎已經毫無眷戀的身影,從十五米高的地方降落。 言早的舌尖在嘴里滾了又滾,那幾個字才終于說出口。 當然是,“救下他?!?/br> 這個上午很快就過去,今天他們沒有等待數學老師的催促,就又踏上了去食堂的路。 言早小心翼翼地走過樓門口,這次她沒有被絆倒。 但他們之間的隊形已經被改變了。隨著金語語的出局,何美娜和羅郁現在跟著史沉,挨在了一起。何美娜好像還沒有從早上的恐懼中脫離出來,即使現在已經恢復了些精神,但她整個人呆呆得,染上了這里的人特有的死氣。 在經過樓道門的時候,言早看見她抖了一下。 周滂似乎仍然惱怒言早對他的隱瞞,他總覺得記憶中缺失了一環,在走路時也刻意避開了言早。 言早似乎都習慣了,既是習慣了這群人不理她, 好像這是很久以前就經常發生的事情,也習慣了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些人一模一樣的臉。 食堂一樓,柏嚴提出要幫她打飯,言早看著他直接又用自己的飯卡刷了兩個人的飯,內心微窘,怎么還天天蹭她的飯卡啊。 不過既然每次循環都是新的開始,四舍五入他們就是沒花錢嘛。 唯一遺憾的就是她看不到他的校園卡照片了。 找座位時他們很小心,沒有像上次的金語語一樣引起sao亂。 他們又來到了水房前面的角落落座。 座位和上次差不多,唯一的改變就是言早前面本來是金語語的位置,現在改成了何美娜,而柏嚴對面空著。 言早沒有管一臉不滿的周滂,坐下就開始吃飯,今天她點的又是素菜,因為她看見柏嚴餐盤中也只有一片綠油油。 金語語不在了,那些引起她回憶的東西都沒有出現,她只管埋頭吃自己餐盤中的食物。 周滂扒拉了兩下菜,就又向其他人提出問題:“金語語出局是因為任務失敗了。但是你們知道任務失敗的原因嗎?或者說,你們知道我們要做什么任務嗎?” 何美娜對著餐盤發呆,言早和柏嚴沉默地吃著飯,只有周滂那一桌剩下的人認真聽。 言早總覺得史沉之前就和周滂研究好了,因為周滂說話的時候,他總是很配合地接話。 “顯而易見,在 ”周滂停頓了,清清嗓子后又重新說道,“在 他 死掉的時候,我們重新開始了循環?!?/br> 言早甚至還有點欣慰,他終于肯提到“他”,雖然他的語氣不情不愿,還帶著不易差距的厭惡,好像當年是他被“他”欺負了一樣。 周滂不知道言早在想什么,沐浴著羅郁他們認真的眼神,他繼續說下去,“所以我猜測,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找到 他 ,并且阻止 他 ?!?/br> 言早已經吃完了飯,她咬著吸管,跟柏嚴交換了一個眼神。 周滂用的詞始終就是中性的,“找到”、“阻止”,就算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也連口頭上的便宜都不愿被人占,盡力地尋找可以推脫責任的詞來掩飾自己。 “但是,除了20號上午, 他 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啊?!绷_郁仔細回想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惡心的東西一樣面目蒼白。 言早發現,她始終沒敢往她和柏嚴這桌看。 周滂的聲音不算大,自始至終他也只是自己這桌的人進行討論,似乎根本不在乎言早他們的不理會。 他很篤定地道:“那就去找。你們都沒玩過游戲嗎?如果真的要把這當一個游戲,那踩地圖尋人也算是重要的部分?;蛟S這正是 他 想要我們做的?!?/br> 史沉一向沒什么主見,他粗著嗓子問:“那我們該怎么去?除了課間,還有什么時間。難道要逃課去嗎?!?/br> “下午的體育課 ”于澤輝說話,其他人都看向他,“體育課,我記得是可以出門的吧?!?/br> “可以,”周滂點頭,“那我們還可以再分個組?!?/br> 他把剩下的人分成三組,他和于澤輝一組,史沉羅郁和柏嚴一組,他只說到這里。自然分好前兩組,剩下的人就是第三組,但他不說出口,就好像把言早又排除在外面了似的。 真是記仇又自私,言早暗暗吐槽。 羅郁不同意,她伸出食指,向言早這片指,卻不敢直視柏嚴,她說:“我不要和他一組!” 周滂只好把何美娜和柏嚴換過來,他問何美娜,何美娜只是低著頭說了一句“無所謂”。 第15章 言早本來以為下午的英語課也會和上次一樣平常地度過。 年輕漂亮的英語老師是所有老師里最受人歡迎的,就算是抽人做題時學生做得一塌糊涂,她臉上也仍然帶著笑,溫柔地把題再講一遍。 上次言早還期待著,英語老師會點到“他”的名字,但結果是他們八個人和“他”全都不在名單上。 可這次她第一個點的名字就是金語語的。 隨著金語語清脆地喊了一聲“到”,他們全都看向了英語老師。 她站在講臺上,雙手端起點名冊,似乎很隨意地說道:“這里怎么還有幾排空行 ”說罷將點名冊放在桌面上,右手拿起一支筆,像是要往上面寫些什么。 他們都緊張地盯著英語老師,英語老師拿著筆沉吟了一會兒,臉上又綻放出燦爛的笑容,“算了,老師想不起來了,等下次再補上?!?/br> 言早覺得她是故意的,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用眼神掃了他們所有人一眼, 至少言早與她對視時感受到了化不開的惡意。 言早確信她們的確對視了,因為剛才那瞬間,她讓言早想到她小時候最害怕的一個場景。 言早時常想象,她看的電視中的人物會忽然與她對話。 即使在她還沒有看過劇情里有女鬼鉆出電視的電影時,這種幻想就已經根植于她童年的夢。 昏暗的房間中,只有她和時不時發出“刺啦”聲音的電視。 電視機中有一個溫柔的女人,小小的言早乖乖地坐在沙發上聽她播報新聞。 她臉上的微笑卻在某一刻突然變成大笑,本來直視前方的眼睛精確地捕捉到了小小的言早。 她開口:“我知道你在看著我?!?/br> 夢每次到這里就會停下,言早睜眼就是雪白色的天花板。 明明不該有生命的東西卻獲得了生命,兒時的言早只能感覺到感覺害怕,現在言早知道,那是對事情超出掌控的恐懼。 此刻她也好像在跟他們說:“只需要再等幾次,這里會填上你們所有人的名字?!?/br> 而對于已經被填上名字的金語語,他們又一次感受到了,即使他們與她同處于一個教室內,但已經相隔千萬里。 體育課,班級散了一大半的人。 言早和柏嚴走出教室門外,史沉想要叫住他倆,卻看見了在走廊中不停巡視的教導主任。 躲著他嚴厲的眼神,他們一行人走到教學樓門口才開口說話。 周滂幾個人商量去哪里,言早和柏嚴站在一旁聽著。 說是討論,其實也只是周滂一個人提出方案,羅郁和史沉進行附和。而于澤輝訥訥得沒有見解,何美娜不住地發呆。 最后的結果是周滂和于澤輝去cao場,史沉他們三個去食堂的二三樓。 周滂說完后也沒有聽言早和柏嚴要去的地方,便和其他人一起離開了, 他們要去的都在教學樓前方。 言早其實有些無語,她不覺得這能找到些什么,尤其是去cao場,難道他們在玩尋寶游戲嗎?還是說,他們其實在心里記得在哪里傷害過“他”,想到那個地方把“他”找出來。 只要他們中的誰不把她也拉到回憶里就算是好的了。 但被拉回回憶中,對于言早也并不是完全痛苦的經歷。 她能感受到,她的回憶一次次地更加清晰,隨著對于“他”的感受,很多其他的記憶也紛紛涌向她的腦海。 可她還是不愿意,既不愿意重溫“他”所受到的痛苦,也不愿意自己只能做一個旁觀者,一次次想救下他,又一次次失敗。 看著周滂他們的背影,言早也有些煩惱,“到底去哪兒呢?” 柏嚴聽見她的嘀咕,說:“去圖書館吧?!?/br> 言早點點頭,不知道晚上還會不會回到2020,上次他們就沒能去成圖書館,而且她的確想看看圖書館里是不是真的有發電機。 謝天謝地,圖書館這次沒有上鎖,甚至還已經有人把大門打開了。 言早又把手放在圖書館的門上,怎么摸也是冰冰涼涼。 柏嚴攔住她,“快進去吧?!彼孟裼行┎缓靡馑?,臉上十分罕見得帶上點紅。 言早也覺得很新奇,但還是跟他進去了。 畢竟一節體育課快過了一半,他倆還沒有進圖書館的門呢。 言早和柏嚴踏進圖書館內,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但這種冷在冬天也就沒那么明顯,言早只是攏了攏外套,就習慣了。 圖書館有三層,言早從來都不逛第一層,因為里面的書全是外文和古文,她幾乎都看不懂。 而二樓大多是社科類讀物,也被言早跳過。言早還是喜歡去三樓的角落讀小說,在那里她總有一種溫暖又自由的感覺。 樓梯是回旋式的,言早站在樓梯前,拽了拽柏嚴的袖子。 他湊過來,言早害怕自己的聲音打擾到圖書館中看書的其他人,于是小聲地對他說:“你之前說的發電機,在幾層???” 在得到三層的答復后,言早又發現自己之前的擔憂純屬多此一舉。 因為直到他們上到三層樓,言早也沒有在圖書館里看到哪怕一個人。 就連門口都沒有保安。 想了想,言早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把h高的圖書館和大學的搞混了,這里也不像會配備保安的地方。 三樓沒有人,言早的聲音不覺中就大了一些,她問柏嚴:“在哪兒???” 柏嚴拉著她走向角落書架,在它的側面有個小門,沒落鎖。 言早看見門里靜靜躺著的發電機,又摸摸自己空空的外套兜,真是恨不得抱著它立刻快進到晚上。 可惜他們現在面對的局面是兩者不可兼得。 言早的失落和激動都很快褪去,只能寄希望于晚上若能回到2020,他們也能順利地打開樓下的大門,而它也沒有被人帶走。 解決了目前最煩惱的問題,言早把注意力更多地分給了她很久沒有回來過的圖書館三樓。 她驚喜地看見他們現在所在的小門就在她當年經常來的角落旁。 “我之前來過這么多次,竟然一次都沒發現?!边@里算是她寡淡青春中為數不多給她快樂的地方,言早指著這片角落對柏嚴說,“我那時候經常坐在這里看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