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儘管育佐廢話多的毛病改不了了,學……嗯……彩娟還是決定嫁給他。 她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這情cao真是讓我們深感佩服。 育佐結婚那年,我們三十歲,小伯安都要準備上幼稚園了。隔年小育佐在云林出生了,長得跟育佐超級像。 「??!完了,這孩子……」我說。 「真是可憐,看來得勸他離家出走才行?!共舱f。 「喂,你們兩個講話很毒喔,像我不好嗎?」育佐說。 然后我跟伯安想了幾秒鐘。 「??!完了,這孩子……」 「真是可憐,看來得勸他離家出走才行?!?/br> 你可能在想,為什么小育佐是在云林出生的?其實是他們兩夫妻極度瘋狂的行為所導致的。 在學……嗯……彩娟懷孕將近九個月的時候,她向育佐提出了要去劍湖山搭大怒神g5的建議,身為丈夫,為了孩子跟太太的安全,應該立刻駁回才對。 「好??!我帶你去!」育佐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不過想也知道孕婦是不可能可以上游樂設施的,這點育佐也知道,他只是心里想著帶老婆一起出去走走也好,反正設施她都碰不得,他還可以替她玩,所以大怒神跟g5都是育佐一個人坐。 就在他搭完g5之后,學……嗯……彩娟對他說了一句話:『我覺得……好像是時候見面了……』 「見面?」 『對……』一邊說,彩娟還一邊冒汗。 「跟誰見面?」 『你兒子……』她說。 「子謙,你一定要體會一下,那種“見面”的感覺?!垢J識了十幾年了,我第一次看見他這么認真地說話。 小育佐比預產期早了十八天出生,不過非常健康,體重超過三千公克,是個白胖小子。彩娟說懷孕時期汪mama給她吃了很多補品,都補到小孩那里去了。 但是她生完孩子之后,看見她的身材,我們覺得,應該是母子倆都補到了才對。 伯安跟育佐問我:「喂,什么時候換你?」 「換我什么?結婚嗎?」我說。 「當然是結婚,不然呢?出家喔?」育佐說。 「你這樣說不對,不是出家,」他揮著手說,「是與愛情一起埋葬?!?/br> 「不管是結婚,出家,還是與愛情一起埋葬,都不應該問我的,你們應該要問張怡淳才對?!刮艺f。 我跟張怡淳在一起的第一天,是我打電話給她的第一天。 那天我在跟伯安確定了她的想法之后,猛然發現自己是個白癡兼木頭。 打錯電話給育佐之后,我撥給伯安,把我跟她跳針的對話講了一遍,伯安說她的意思是:「我叫你別吃晚飯,你都可以違背了,為什么我叫你別打電話,你卻這么聽話?」 有時候女人真的很難理解,不,應該說是一直都很難理解。 希望人家打電話給她,講一聲就好了,為什么要這么復雜呢?轉了一大圈,以為這樣很浪漫,或是覺得男生應該要知道她們在想什么,拜託,天知道她們為什么要這樣處理一件很簡單的事。 于是,我終于打電話給她了。 「喂?!?/br> 『干嘛?』 「打電話給你啊?!?/br> 『我不是說不能打嗎?』 「其實你是希望我打吧?」 『沒有啊?!?/br> 「哎唷,都已經二十七歲的女人了,不要這么幼稚,被我說中就承認吧?!?/br> 『承認什么?什么幼稚?』 「承認你要我打給你,承認你一直否認的行為很幼稚?!?/br> 『哪有?』 「唉,你還記得十幾年前我們在你家附近最后一次說話的時候,你在回家之前跟我説了什么嗎?」 『我說了什么?忘了?!?/br> 「你說,拜託,成熟點,我們都已經不再是孩子了?!?/br> 『是嗎?』 「是啊,我們都不再是孩子了,所以,成熟點吧?」 她呵呵笑了幾聲,然后我聽見她吐氣的聲音。 『那換我問你?!?/br> 「你問?!?/br> 『你還記得那年,你問我的最后一個問題是什么嗎?』 「什么?」 『你問我,我們還會不會聯絡啊?!?/br> 「喔,對,我記得?!?/br> 『你還記得我當時的回答嗎?』 「記得,你說會聯絡就會聯絡,不會聯絡就不會聯絡,這一點都不需要問的?!?/br> 『那你知道我轉過頭要回家的時候,心里很難過嗎?』 「為什么很難過?」 『你果然是木頭?!?/br> 「……」雖然我無言,但我心里其實是開心的。 『哎唷,都二十七歲的男人了,別幼稚了,被我說中了就要承認?』 「承認什么?什么幼稚?」 『承認你是木頭,承認你一直不承認的行為很幼稚?!?/br> 「你為什么要學我說話?」 『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br> 「喔?!?/br> 『快點承認啊?!?/br> 「好,我承認我是木頭?!?/br> 『還有呢?』 「我承認我很幼稚?!?/br> 『非常好?!?/br> 「那你也應該承認一些東西了吧?」 『我要承認什么?』 「承認你十幾年前覺得我是木頭,是因為你喜歡我?!?/br> 『我為什么要承認?』 「因為我想當你男朋友,所以你不承認的話,我當不成?!?/br> 『有這樣追女生的喔?』 「有,我就是這樣?!?/br> 『哼!幼稚?!?/br> 「我承認?!?/br> 后來她考慮了三秒,然后說她承認。 兩個都承認的人,下一步應該就是在一起了,應該沒什么不能承認的了吧? 我后來有向她承認,當年看見她的黑色內衣時心想著應該也穿黑色的內褲這件事,不過她跟我承認,那時她其實沒有黑色的內褲,而黑色內衣是mama的,她把它借來穿。 然后不知道為什么,從黑色的內衣開始,聊到以前的許多事,我突然感覺到一種失落,又感覺到些許安慰,那些青春都不會再回來了,而我們竟然也這樣跌跌撞撞長大了。 我把這些年的日子跟她分享,包括我們的高中,大學,伯安怎么追到曉慧,育佐寫了「我在燈火闌珊處」給彩娟,還有那個患有焦慮癥的同學,那個把每個男生都當成前男友的曖昧對象,以及讓我傷心的許媛秀。 同時,她也跟我分享了她這十幾年的日子。 時間洪流滾滾,帶著世界上的任何一切飄流著,就連地球也一樣,隨著洪流漸漸老去,更何況是我們。 而在洪流里生存,人必須學會并且習慣轉變,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轉變成適合那個階段的樣子,這是必須、必然的。 所以這些流轉之年,在「流」與「轉」之間,我們翻了又翻,滾了多少圈呢? 我們在這些年后回頭看看以前,是不是還能認識以前的自己呢?有多少人回頭想想自己曾經的失去、曾經的擁有,還有曾經的幼稚,不會發出會心一笑的? 大部分都會吧。 那會心一笑也代表著一種長大呢。 我有問過張怡淳,為什么十多年后在接骨所遇見我,明明說了再見卻還留在那里等我呢? 她說:『十幾年前掉了的寶貝,十幾年后能撿回來,誰會不低頭一拾呢?』 前面說過,育佐結婚那年,我們三十歲。 應該更強調一點說,我們「都」三十歲了。 那時我跟張怡淳已經在一起三年,沒吵過架,沒生過氣,彷彿那個註定要陪著自己過一輩子的人,在十幾年前就已經遇見了,卻把對方搞丟了,十幾年后又不小心撿回來一樣。 「註定的啦,跑都跑不掉?!共舱f。 是啊,伯安,你真是神算。國三那年就讓你參透了註定的真理,你大概是神仙轉世投胎的吧。 所以,我跟張怡淳什么時候結婚呢? 就如我回答育佐跟伯安一樣的話,這要問她才對。 我不是開玩笑,我說的是真的,應該要問她才對。因為我早就把求婚戒放在她每天都能看得到的地方,也就是她化妝檯的抽屜里面,但是她偏偏都沒發現。 我在戒盒里面,還寫了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放學后,到活動中心后面的大樹,有話跟你說?!?/br> 我猜,依她的聰明,一定會知道我的意思。她一定會在放學時間,回到我們國中母校,在活動中心后面的大樹上,尋找我要說的話。 而我在那棵大樹上,用立可白寫了「我在燈火闌珊處」七個字。 什么?立可白太脆弱,等她發現回去看的時候可能字都不見了。 別擔心啦。 一切都是註定的啊。 *一切都是註定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