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公里 11
他就走在我后面,步伐緩慢的背著吉他;我則走在他的面前,腳步蹣跚的走著。 這路上很安靜,只不過安靜的不是環境,而是人,因為他總是沉默的跟在我后面,若有所思的。 我們繞到了五福三路附近的城市光廊,這時候的人潮總是特別熱鬧,一條不到一百公尺的城市光廊擠滿了人,我很喜歡這種人群擁簇的感覺,卻又不想人潮散去的樣子,即使我知道,在怎么樣,總不會有不散的筵席,但我還是覺得很失落。 早上的這里,不會有什么人,越到晚上,人潮越多,會在這里的,都不會是你認識的,但是出現在這里的,都是在找相同的東西,叫做目標。我們都是因為受到吸引而群聚的,而等時間一到,夜一深,我們又離開了,沒有人知道誰是誰,更沒有人記得誰碰見了誰,因為不想寂寞而隱入人群,卻因為人潮漸去而更加寂寞。 「你阿,原來是這么寂寞?!刮倚睦锱艹龅拇鸢?,就這么底定了我。 「怎么了?」他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 「恩,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刮也⒉幌胱屓丝匆娢倚睦锏臉幼?,尤其是在他面前。 「喔~」他刻意提高音量盪說道。 「怎了?」 「我也剛好想起一些事情?!?/br> 「恩?」 「記得,我以前也很喜歡來這里?!?/br> 「現在難道不喜歡嗎?」 「不是那樣的,只不過……」 「身邊少了些什么?!?/br> 「……」聽他說完,我也沉默了。 在他話還沒說盡時,我就看到他眉頭深鎖的樣子,就像我第一次遇見他一樣,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加憂鬱。我始終不解到底是為什么,直到他說起過去時,也許對他來說,他是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在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這是他憂鬱的因素,也是寂寞的原因;而我卻一直認為我不是一個人,但事實上,我只是一個人。 我無可否認,即使我偶爾會有觸碰脖子的動作,但這并不表示我后悔。 我從沒后悔過,對于把曾經的他送給我的純金項鍊丟到愛河的這件事情,唯一沒想到,也做不到的,就是我的回憶和過去并不會因為丟掉一條項鍊而有所抹滅,相對的,反而有增無減,更加的……掛念。 城市光廊很小,小到我們走沒多久就到盡頭,突然想起在日本時,那個下著雪的東京街頭,我并不是很適應那里的環境,但我卻得習慣那樣的步調,每天總是看到擁擠的人群,每天總有不同的邂逅,可惜的是,從來我只能擦身而過,說到底,那城市我還是無法適應。 即使遇見再多故事,我向來都只是旁觀者,卻不能置身其中。 「咖啡好嗎?」他指著城市光廊旁的露天咖啡說道。 「不是要吃晚餐?」我說。 「可我突然想喝咖啡?!?/br> 「恩,那就咖啡吧?!?/br> 「可你不是還沒吃晚餐?!顾f。 「可有人突然想喝咖啡?!?/br> 「你可以拒絕阿?!?/br> 「我也可以同意阿?!?/br> 「所以你同意了?」 「我沒拒絕阿?!?/br> 「你真的是個怪人?!?/br> 「我從沒說過我很正常阿?!?/br> 「看來是我想太多了?!?/br> 「不,是我想太少了?!?/br> 「什么想太少?」 「我是說,對你的事情我想太少了?!?/br> 「恩?」 我沒有等他說完,便逕自走到露天咖啡找了個位置坐下,店內的位置已經所剩無幾,臺上的表演剛好要開始。我很少到這邊喝咖啡,即使這邊離誠品很近,但我還是不會想過來,自從他離開之后,我就再也不曾來過。 「今天一樣吧?!箍Х劝蓹叺睦祥泦柕?。 「你呢?」他問。 「你認識老闆?」 「恩,以前在這邊工作?!?/br> 「工作?」 「他以前是我們這邊的駐唱歌手,人氣很紅喔?!估祥洶裮enu遞到我桌前說道。 「駐唱歌手?」 「看到上面的舞臺嗎?他以前就坐那個地方表演?!估祥浾f。 「難怪吉他彈的那么好?!?/br> 「當然好,很多女生來店里都是為了看他呢?!?/br> 「喔~~~」 「不過,他已經很久沒帶女生來店里了呢?!?/br> 「意思是說?」 「恩……」他給了我1個眼色之后,我就大概知道答案了。 「你還沒說你想喝什么?」 「恩,那就那堤吧?!?/br> 「甜度呢?」 「正常好了?!?/br> 沒有多久,老闆送來了焦糖瑪奇朵,白色咖啡杯搖晃著焦糖液體,焦糖畫出的樹葉圖案看起來格外搶眼,讓人捨不得喝掉。 「原來你喜歡喝這個阿?!?/br> 「這是甜蜜的印記?!?/br> 「印記?」 「caramelmacchiatto是焦糖瑪奇朵的英文?!?/br> 「caramel是焦糖?!?/br> 「恩,我知道?!?/br> 「那你應該不知道macchiatto的意思?!?/br> 「?」 「macchiatto,在義大利文的意思是烙印?!?/br> 「所以?」 「我第一次在這表演時,她就在臺下看著我,而她點的就是這個?!?/br> 「甜蜜的印記?!顾f。 「可惜的是,她后來沒有機會在嘗到了?!估祥洸恢朗裁磸奈液竺娉霈F,還帶來了我的那堤。 「時間過的真快,那件事情都已經兩年了?!估祥浝雠赃叺奈恢米?,從口袋拿出了一根菸點上。 「他以前是很受矚目的歌手,人不僅長的帥,又會一手好吉他,更重要的是歌聲也很棒,也因為這樣,店內很多客人都是為了看他表演而過來的,本來都是這樣很順利的,我也很看好他的發展,想不到兩年前不知為何,他就突然消失了,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br> 「……」他沉默了一下,也從老闆那邊要了根抽。 「你抽菸?」對于他抽菸的這個動作讓我感到很驚訝。 「我只是,在找一個理由?!?/br> 「?」 「我本來是不抽菸的,一直到她離開后,我才發覺到,我必須要做點什么,當我想起她時,才會比較好過?!?/br> 「老闆也知道嗎?」 「恩,因為當初就是老闆措合我們的?!?/br> 「什么意思?」 「那是我大一時候的事情了,當我剛遇見她時?!?/br> 「那個時候,他只是個剛出來表演的小伙子,別說名氣了,連聽都沒聽過?!估祥浂读讼率种械妮?,菸蒂在黑暗中迸了一點火花。 臺上的樂團表演的正起勁,我則在想像著他以前在上面表演時的情景,是否也像臺上的人那么帥氣。 音樂持續演奏著,我聽到一首很熟悉的歌曲,臺上主唱正抒情的唱著,雖然沒有原唱的沙啞聲調,但我還是聽的出來。 那是阿杜的「天黑?!?/br> 風若停了云要怎么飛,你若走了我要怎么睡,心若破了你要怎么賠,若非你只是貪飛的蝴蝶。 天都黑了你在想著誰,情都滅了我要怎么追,話都說了你要怎么退,原來你只會讓我流眼淚。 整個世界突然一起天黑,愛在眼前無聲崩潰,摔成粉碎。 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一種撕裂的感覺,嘴里泛著血腥滋味,多么傷的離別。 我承認我最害怕天黑,夢被掏空的錯覺,我已不再是你的誰,想都就都(會)心碎。 風若停了云要怎么飛,你若走了我要怎么睡,心若破了你要怎么賠。 歌曲唱完,臺下爆出熱烈掌聲,而他卻出奇的安靜,只是又喝了一小口咖啡。 「這首歌你應該很懷念吧?!估祥浾f。 「為什么?」我疑惑著。 「這是他第一次上臺唱的歌曲,而且是吉他自彈自唱?!?/br> 「后來也有不少人表演這首,只不過,感覺都沒有他唱的好?!?/br> 「每次聽到這首歌,都會讓我想起你阿?!?/br> 「老闆,你言重了,而且都已經過去了?!?/br> 「都已經這么久了……」 「可以說嗎?」 「恩?」 「你在這邊的事情?!?/br> 「如果你想聽的話?!顾皇帜硐ㄏ爿?,喝了口焦糖瑪奇朵。 「在那之前,先換個地方吧,因為這里有菸味?!?/br> 「可你不是抽菸嗎?」 「但我的過去,并沒有菸?!?/br> 他起身背起吉他,一口喝掉桌上的焦糖瑪奇朵,我的那堤則還剩下一半,只不過我在乎的并不是咖啡。 而是他。 *風若停了云要怎么飛,你若走了我要怎么睡,心若破了你要怎么賠,若非你只是貪飛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