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菀懶得回他，只催司機快點過去。

    快到的時候，她就給小劉打電話，要小劉把蘋果頭帶出來，然而等她下車的時候，門口卻只有小劉一個人，并沒有蘋果頭。

    “顧小姐，您別擔心，蘋果頭還在棚里拍攝，再等一會兒就好了?！毙⒛樕嫌行o所謂的笑，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像是在說顧菀有些過度緊張。

    顧菀沒興致同她爭論，過來的一路上，她已經緩和了情緒，只平靜地要小劉先帶她一起進去。

    跟著小劉進了拍攝棚，遠遠就看到聚光燈中間的長椅上，沈如云畫了全妝，正在做單人拍攝，并沒有看到蘋果頭。

    顧菀慌亂地掃過場內一圈，還是小劉給她指了指，“我說的吧，蘋果頭在那趴著呢，乖的很，就等著沈小姐拍完單人再上場呢，這不是大明星的待遇嘛，多好呀?！?/br>
    看到蘋果頭被陌生人抱在懷里一動不動，顧菀就覺得不對勁，她自己養的貓她很清楚，蘋果頭很怕生，不可能這么輕輕松松被陌生人以那么不舒服的姿勢抱著，大半個身子都垂在半空。

    顧菀知道自己那刻表情一定很難看的嚇人，她不管不顧直奔蘋果頭去，走到那人面前，小聲叫蘋果頭的名字，蘋果頭很忽然地扭了扭身子，艱難地去尋熟悉的聲音。

    它很明顯的不對勁，并沒有睡著，眼睛卻半睜著，沒精打采的模樣。

    顧菀幾乎是從那人懷里將蘋果頭生硬地奪過來，“你給它喂什么東西了？！”

    不得不說有時候美貌的確也是一種優勢，盡管她那刻有些情緒失控，但對面被突然奪了貓的工作人員都忘記了反抗，還能耐著性子客氣詢問，“小姐，您是有什么事嗎？”

    “我問你們到底給貓喂了什么?！鳖欇覐娖茸约豪潇o下來，一字一句。

    “只是一點點鎮定藥劑?！睂Ψ揭埠苷\懇，“這貓有些不受控，太鬧騰，貓主人沈如云小姐也是同意的，而且這藥也沒有什么大問題，只是方便配合拍攝?！??

    看著懷里半軟的蘋果頭，顧菀連呼吸都是發顫的，她徑直往中心聚光燈那兒去，聽見身后不止一道聲音在叫。

    “誰讓進場的？！”

    顧菀不管不顧往前，沈如云還鎮定地坐在道具椅上，好整以暇看著她抱著蘋果頭過來，臉上還掛著云淡風輕的勝利者的笑意。

    “啪！”的一聲響。

    顧菀什么話都沒有說，生平第一次失控打人，重重地一巴掌，打在沈如云的臉上。

    沈如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直接打懵了。

    愣了一下才猛地起身，抬手就要朝著顧菀還擊回來。

    顧菀沒躲，從未有過的勇敢，抬手條件反射地去擋回去。沈如云被她攥住了一只手，掙脫不開下一秒就要換另一只。

    顧菀另一只手里還抱著蘋果頭，不可能松開，她躲避不及后下意識閉了眼睛。

    卻沒有預料中的疼意。

    她緩緩睜開眼，視線范圍里看到沈如云的另一只手正被一只勁瘦有力的手擋住，只頓了一下，那只手又稍加了力道甩開，直接帶的沈如云整個人往后踉蹌著扶住道具椅才堪堪站穩。

    顧菀看到馮阡非常熟練地從包里拿出張濕巾遞了過來，程衍垂眼接過來，皺著眉一下一下細細擦著剛才抓了沈如云的那只手。

    “鳩占鵲巢的事做多了?！彼а垌^來，冷冷道：“還真以為是自己的了？”

    第33章 幻想 “程衍，你能不能……”

    棚內的工作人員眾多, 大多數并不認識那位突然出現攔住沈如云的男人，但一定認識一旁陪同過來的態度殷切的副臺長王明，在臺里向來頤指氣使慣了的領導現在這般態度, 足見對方地位尊貴。

    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一路點頭哈腰、兢兢業業陪著程衍過來參觀的王明戰戰兢兢硬著頭皮上前解圍，“程總，抱歉抱歉, 出了點突發狀況，是我沒安排妥當，給您添了麻煩?！?/br>
    程衍轉過身，垂眼將手里用完的濕巾丟給馮阡, 然后才不緊不慢開了口, “王臺長, 看來你們欄目審核還得再用點功啊?！?/br>
    他臉上明明掛著笑, 好似在開玩笑, 王明卻只覺得脊背發涼。

    “現在政策這么緊, 王臺長壓力也不小吧？”程衍低垂眉眼又睨了王明一眼，“萬一因為一個人的失誤砸了一整個項目，讓所有人白干, 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你說是吧？”

    “是是是?！蓖趺鬟B連點頭稱是，“程總您放心, 我一定好好督促檢查，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低級錯誤?！?/br>
    他主導的項目在臺里效益不好，王明本來就一個頭兩個大了, 今兒好不容易求來財神爺, 哪曾想會發生這種事。

    職場上摸爬滾打這么多年, 都是人精, 三兩句間就弄清楚這是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一只貓，兩個女人，在王明這里，其實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對錯之分，他只需要知道金主爸爸是站在誰的那側就足夠了。

    程衍話里的意思他算是聽的清清楚楚，按理說沈家不該這般不謹慎，尤其還是在寧宜，怎么也該同程家打好關系，雖不知沈家究竟是如何得罪的程家這尊大佛，但王明自然是拎得清的，知道這位沈小姐在程家面前，什么也算不上。

    王明指著場內的導演就要發作。

    程衍顯然沒興致再繼續下去。

    他大半個身子擋在顧菀同周圍一圈看熱鬧的人之間，目光落在她泛紅的眼尾，被水汽濡潤的長睫，再往下，是仍舊輕微發顫的嫣紅的唇。

    程衍低下頭，微微欠身同她的視線平齊，溫聲詢問，“還好嗎？還能不能自己走？”

    顧菀還未能從這場瘋狂的鬧劇中完全緩和出來，那股硬繃起來的勁兒仍舊死死堵在她的心口，撐著她最后的驕傲，絕不愿在沈如云面前有半分弱態。

    她抱著蘋果頭的那只手于暗處止不住的發顫，“沒事，我可以?！?/br>
    那位健談的特助先生禮貌地同她點了點頭，走在前面替她引路。

    顧菀長長緩慢地不住深呼吸調整自己緊繃到幾乎快要到臨界點的情緒，跟在程衍身側，一步一步往外去，隱約還能聽到身后有人在小聲地詢問，“沈小姐，您沒事吧？您還好嗎？”

    顧菀不知道對方好不好，她只確認，剛才的那一巴掌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一點也不后悔。

    出了大廳到門口，顧菀第二次見到了程衍的那輛銀頂邁巴赫，這次，她沒有任何遲疑地在程衍替她拉開后座車門的時候利落上了車，懷里的寶貝容不得她再有任何其他心緒。

    不是第一次坐程衍的車，卻是兩人第一次在后面并排坐著，距離一下拉近。

    車子啟動后，還是那位健談的馮特助，急急從副駕駛回過頭來看向顧菀，緩聲安撫，“顧小姐，最近的寵物醫院五分鐘就能到，您別擔心，蘋果頭不會有事的?！?/br>
    “謝謝?！鳖欇覐臎]有一次像今天這般感激程衍。

    印象里她這段時間好像同程衍說了不止一次謝謝，但再不會有一次是比今天的這一聲更誠心的了。

    寵物醫院的醫生小心翼翼接過顧菀懷里的小寶貝，仔仔細細地做了檢查。好在蘋果頭沒有什么大的問題，藥劑量不大，不會對蘋果頭的腎臟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一直惴惴不安著直到此刻聽到醫生同她再三確保蘋果頭是沒事的，顧菀的一顆心才終于放下來。

    這一路過來的高度緊繃的狀態也逐漸緩和下去。許西辭的電話卻在這個時候又打了過來。

    顧菀不想當著程衍的面同許西辭爭吵，推開診療室的門走到外面后才接聽。

    許西辭說他已經趕了過來，也知道了剛才發生的所有事，他問顧菀現在在哪家診所，他馬上過來陪蘋果頭。

    電話里他很是愧疚，再三表示他是真的不知道沈如云會給蘋果頭喂藥，如果他知道沈如云會這么做，他絕不會答應把蘋果頭借給她拍攝。

    他真的以為只是一次簡單的拍攝，看在沈如云是資方的份上，她提出借用一下蘋果頭出鏡的要求，他總不好駁了她的面子。

    許西辭一如既往的為了公司，為了錢，顧菀真的受夠了他的諸多借口，一點也不想再聽他的解釋。

    “許西辭，如果你是真的愧疚的話，就不要再利用蘋果頭做沒有意義的事，也不要再狡辯了，既然你沒有那么愛蘋果頭，就請你把蘋果頭還給我?！?/br>
    電話那端，許西辭沉默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松口。

    “好?！?/br>
    他當然清楚地知道顧菀有多愛蘋果頭，這次的確是他大意了。

    當初他買蘋果頭作為送顧菀的禮物，離婚時候他企圖想通過蘋果頭留住顧菀最后一點心，如今弄得現在這般糟糕的狀態，他再一意孤行下去，顧菀可能真的會因為蘋果頭而恨他。

    “對不起，冬冬。我知道你不會再原諒我這一次。蘋果頭我自愿放棄，只求你相信我，我的本意絕不是為了傷害你和蘋果頭?！?/br>
    —

    再從寵物醫院出來回到車里，想到蘋果頭好好的，也終于完完全全屬于自己，顧菀不安的心緒終于平緩過來。

    也開始后知后覺地因為身邊人變得不自在起來。

    “你剛才怎么會在那兒？”她垂下眼眸，心漸漸往下沉，也有一些遲來的抱歉，“然后……我是不是影響到你工作了？”

    “不算工作，只是盛情難卻罷了?！背萄芸粗?，一人一貓，都蜷縮著，他甚至連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都擔心有重量，克制溫柔著生怕傷到了她，“其實早就想找機會離開了，出來正好碰到了你?！?/br>
    程衍都不敢深想，只慶幸還好他及時趕到了。

    后排暗流涌動，前排的馮阡連口大氣都不敢喘?；叵雱偛诺膱鼍?，突然盛怒中的未來老板娘，以及即將發瘋的老板……

    嚴重到看起來稍有差池，一步踏錯，他的職業生涯就將迎來一場巨型風暴的程度。

    馮阡既后怕又慶幸。

    樓里不止一處棚拍，老板原本同王明聊的也算滿意，也準備跟著王明往下一個場地轉轉。是馮阡提前注意到告示板上的嘉賓名字，多嘴問了一句這位是否是星耀資本的沈家，王明才臨時變換的參觀路線。

    他們進門時候正撞上顧小姐情緒失控，質問邊上的工作人員給她的貓喂了什么東西，看到顧小姐差點被欺負的那一刻，馮阡下意識倒抽一口涼氣，反應過來時，老板早已經黑著一張臉疾步上前護著。

    馮阡跟在程衍身邊四年，幾乎了解程衍關于顧小姐的所有心思，他深知顧小姐在老板的心里到底代表著什么，要是今天顧小姐真受了一點傷，馮阡都不敢想老板得發瘋到什么程度。

    后排沉默了好一會兒，馮阡重又聽到顧小姐的聲音響起。

    “你都看到了？”她聲音比起剛才更細微，隱約夾雜著遲來的不好意思，馮阡聽到她小聲問老板，“我剛才是不是有點嚇人？”

    “沒有?！笔抢习宓穆曇?，溫柔到他平日里若是聽到一定會懷疑是自己耳朵爛掉的程度，“你很勇敢，你保護了蘋果頭，它一定會為有你這樣愛它的主人感到無比幸福?！?/br>
    馮阡決定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我可以抱抱它嗎？”過了會兒，程衍又問。

    “當然?！鳖欇倚⌒囊硪韺⑻O果頭捧過中軸線，渡到程衍的懷里，“其實只要好好安撫它，它可以很乖的?！?/br>
    她大半個身子轉過來，看著程衍曲腿，半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撫摸著他腿面上安靜趴著的蘋果頭，那刻突然有些過界的私心。

    看那位臺里的領導對程衍那樣的態度，如果他能幫忙，或許——

    “程衍，你能不能……”

    她有些難以啟齒，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此刻別扭偏執的心理，那個早已經面目全非的男人她不介意去留，沈如云既然想要，那便拿去就是了。

    但是蘋果頭是她的貓，她絕不能忍受在社交媒體上再看到沈如云同她的寶貝在一起。

    “不會流出去?！背萄芟袷窃缰浪谙胧裁?，并不需要顧菀說出來，他就已經完全明白，“你的蘋果頭，永遠都是你的，沒人能跟你搶?！?/br>
    其實根本不用顧菀再提，剛才在里面那會兒，程衍同王明說的那些話，對方就會知道該怎么做，沈如云的這個訪談一定會流產。

    這還只是個開始。

    得到肯定的回答，顧菀終于唇角有了笑意，雖然不算光彩，但她這次就是執意任性這一回，她從來也不是以德報怨的性格，也絕不會要沈如云如愿，“這算是仗勢壓人嗎？”

    “那你想仗嗎？”程衍突然抬起頭，顧菀上半身探過后排中軸線還沒有及時退回去，因為他這突然的舉動，顧菀同他之間的距離一下拉近，目光不可避免地撞到一起。

    程衍一雙深邃眼眸直直地盯著她的眼，聲音沉沉，“我說過，歡迎隨時麻煩?！?/br>
    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破了社交安全距離，顧菀有些不自然地支起身來往后細微挪動了些。

    “想?！彼嵵攸c點頭，也無比坦誠，“這感覺真好，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