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相遇<終章。下>
<終章.下> "茗兒,來~過來爹這里。" 爹?您在哪兒?茗兒看不見您! "茗兒,為兄定是上世燒了好香,這輩子才求得了你……" 白哥哥……? "茗兒,爹教你,這就是普洱的茶葉,瞧見沒~?很漂亮是不是?" 爹,茗兒知道茶葉生的什么模樣,可您在哪兒???別逗茗兒玩了! "茗兒,我們說好,結發三生……" 白哥哥?你在哪兒??怎么同爹一起戲弄茗兒呢?? "茗兒,我會回來的,等我……" 茗兒會等你的,一定會等你的,所以你出來吧! "相約在……紅瓦五角亭……" 白哥哥?你在那兒?是嗎? 阮茗緩緩張開了眼睛,瞧見的,是如墨的夜空,伴著燦爛的星子。左右張望了下,阮荼與阮蔎分別在兩旁依石而眠,阮茗的眼神迷茫,小聲的自言自語著,「大哥二哥做什么帶我來這兒?白哥哥在五角亭等茗兒呢……」稍微思考了下,阮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對了!定是大哥二哥和白哥哥吵架~這才帶著趁茗兒睡著把茗兒帶過來呢!硬是要讓白哥哥著急?!裹c了點頭,阮茗朝熟睡著的阮荼跟阮蔎扮了個鬼臉,輕手輕腳的離開兩人中間。 如果是平日,有習武的阮荼跟敏銳的阮蔎是一定會察覺的,但此刻,兩人為了這兩日的奔波勞心勞力,又逢喪父之働,心靈與身體都疲累至極,這才沒有被阮茗的離去給擾醒。 阮茗邊哼著歌,邊踩踏著特定的步伐走在迷魂陣中,「大哥和二哥也真壞,欺負白哥哥不會這套步伐!哼哼,等茗兒回去就教白哥哥怎么走!這樣以后就不會找不著我了~」三兩下踏出了竹林,阮茗帶著笑容走上回阮府的路,一路上月娘高掛,照的遍地生光,雖然走了些時間,但幸好她沒有裹小腳,并不怕行走。 「希望白哥哥不要生氣~」瞧見了阮府后院的小門,阮茗立刻鑽了進去。 但實際上,這時的阮府已經成了剩馀不多的金兵的臨時休憩地,因為要住下,所以金兵已稍微清理過,阮老先生的尸首,早已扔去火堆中,燒了個精光…… 只是這些,阮茗都不知道,阮茗只是記著她與白榎葉的約定,輕盈的來到花苑中的紅瓦五角亭,進入亭子,吹著夜風,倚欄閉目祈求著。 「白哥哥,茗兒在這等著了……你要快些來喔?!剐÷曔@樣念著,阮茗突然聽到背后有動靜,立刻漾著笑容開心的回頭。 「白哥哥……咦?你們是誰?」站在亭子外的,并不是阮茗所熟悉的,頎長溫柔的白榎葉,而是五六個彪形大漢,滿臉鬢鬚,陌生的臉孔,陌生的語言,魁武的不似宋人。 而這些大漢,見著她松散的衣襟,臉上都出現了好可怕的笑容,講著她所聽不懂的語言,一步一步朝她逼近過來。 白哥哥,他們是誰?茗兒……害怕…… 另一方面,竹林內的阮荼,突然因為惡夢而驚醒了過來,他夢見了阮老先生渾身是血的對他破口大罵,罵他沒顧好他的妹子,但幸好,只是場夢……阮荼松了口氣,朝身邊望去。 「……小茗兒?」 白哥哥,茗兒好怕!這些人……這些人為什么要扯破茗兒的衣服?還打茗兒? 白哥哥,茗兒好痛!這些人……這些人為什么要把茗兒壓在地上? 白哥哥,你為什么還不來?……這些人為什么要拿出刀子?為什么要往茗兒身上劃? 白哥哥……白哥哥……茗兒好害怕!茗兒好痛! 白哥哥……救救茗兒…… 白…哥哥…… 靖康之難時,金兵圍攻陷開封前后,燒殺擄掠,姦yin婦女。除金銀財物之外,大量擄掠宋朝官員和百姓,其中女性尤多。 此事件后,北宋宣告滅亡,而后,宋高宗在臨安重建宋朝,史稱南宋。 但這些,對于白榎葉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了…… 當戰亂稍歇,白麒譽與白榎葉終于風塵僕僕,萬分狼狽的回到開封時,等待他們的,是已然殘破的阮府,以及父女雙亡的噩耗。 「怎……怎么會?老大哥??!您怎能就這樣去了呢???」白麒譽眼眶一熱,男兒不輕彈的淚水就這樣直直掉了下來,與阮康建立起來的生死交情,他一直都萬分看重著。 「……茗兒?!拱讟\葉也像失了魂魄,他再也聽不到阮茗琳瑯的笑聲,再也無法觸及她嬌軟的身軀……春季時以為的暫時別離,居然是永別。 「白叔叔,白兄……請你們節哀?!股碇咨珕史娜钍J低低的開口,過往玉面書生的風采全都消失,只留下憔悴跟悲傷深刻在他的臉上,一下子痛失了個家人,阮蔎覺得自己一半的心也隨著他們死去了。 「……都是你?!乖驹谝慌猿聊徽Z的阮荼,突然出聲,佈滿通紅血絲的雙眼惡狠狠的瞪向白榎葉,「如果不是你,茗兒不會香消玉殞??!」阮荼邊怒吼著邊抓上白榎葉的衣襟,一把將他往墻上撞去。 「大哥??!你做什么???」「荼賢姪???」異變突起,白麒譽跟阮蔎都驚呼出聲。 「如果沒有你那該死的約定!茗兒她……茗兒她才不會跑回來五角亭??!才不會受到那樣的污辱!連死也無法瞑目??!」阮荼大吼著,回想起他們趕回阮府的那一夜,阮荼還是心痛得難以呼吸。 當晚發現阮茗不見后,阮荼立刻叫醒阮蔎一同往阮府急奔而去,但當他們抵達時,已經遲了……阮茗渾身是血的癱軟在五角亭內,透著死氣且瞪大的黑瞳內滿是驚恐和不解,白皙的嬌軀上佈滿刀傷、瘀血及抓痕,而身上的衣物……早已撕裂成片片散落在亭子內,一瞧見此景,不難想像阮茗身前遭到了怎么樣的暴行。 他們兩個大男孩立刻就哭了出來,阮荼發瘋似的殺了府內所剩不多的金兵,阮蔎則脫下自己的衣衫包裹住阮茗蒼白冰涼的軀體,手撫過阮茗圓睜的黑瞳,讓她閉上眼睛好走…… 他們的妹子,從來捨不得打,沒讓她摔著的妹子,什么時后被別人這樣踐踏過??? 他們的妹子,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做了什么要在生前最后受到這樣的折磨??? 如果不是與白榎葉有約定,阮茗不會在精神不穩定的情況下回到紅瓦五角亭…… 如果不是與白榎葉有約定,阮茗不會遭遇到這樣殘酷的虐待…… 「都是你??!都是你的錯??!」阮荼邊吼邊流淚,手握成拳頭就要往白榎葉臉上招呼過去。 「大哥!這不關白兄的事??!」阮蔎連忙上前抓住阮荼的手,他現在只是一時氣昏了頭,真打下去,他一定會后悔的! 「二弟你放開我??!讓我痛揍他一頓?。?!」阮荼額邊跳著青筋,死命的想要揮拳。 「大哥你冷靜些??!茗兒不會開心看到你這樣對待白兄的??!」阮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能勉強拉住阮荼,這笨大哥,吃的東西全都長力氣去!沒往腦子里去半點! 「茗……兒……」聽到阮茗的名字,阮荼愣了一下,彷彿又看到了阮茗嬌俏的笑臉,瞬間失了全身的力氣,跪倒在地上哭了出來。 「原來……是我嗎?是我害了茗兒……」白榎葉愣愣的呢喃著,是他,親手害死了阮茗?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不該跨越那條界線。 早知如此,當初,他就該繼續堅守著本分。 早知如此…… 有這么多個早知如此,但是,事實是,阮茗已經回不來了…… 白榎葉如游魂般走向花苑中的紅瓦五角亭,將額頭抵上柱子,阮茗的一顰一笑又浮現在眼前。 "白哥哥,說這次的經歷給我聽~" "白哥哥,泡茶給茗兒喝嘛~?。?/br> "白哥哥,不要喊茗兒三小姐啦……" "白哥哥,茗兒早就認定了你是此生良人?。?/br> "白哥哥,約好了喔,我們要結發三生。" 「茗兒……娘子……不是說好了,結發三生?你怎能就這樣丟下我走了……」撫著柱子,白榎葉抬頭看著依然靜靜佇立的紅瓦五角亭,景物依舊,而佳人……卻已不再。 視野突然模糊了起來,蜿蜒在頰上的溫度,是淚嗎…? 微風輕輕吹拂,樹梢沙沙作響,這花苑之中,有一個悲傷的靈魂,在無聲的哭泣。 花開花落,季節交替,時間從未停止過它的腳步,沒有什么生物,仍在這洪流中永存不朽,只要有生命,就會有出生跟滅亡,脆弱如蚍蜉的人命更是如此。隨著朝代更替,人們也不斷投胎轉世,有些互相糾葛的千千絲縷,是剪不斷,理還亂。 有時突然興起的熟悉感,也許,就是前生刻劃在靈魂與身體里的記憶吧…… 人是很奇妙的一種生物,中國道教認為,人由三魂七魄所構成,三魂是靈魂,能入六道輪回,七魄則是喜、怒、哀、懼、愛、惡、慾,人死之后,當消失于塵世之中,等待靈魂重生,再次與靈魂結合。 但人類就是一種極脆弱,但又極為堅強的生物,在那個暴虐的夜里,沒人看到的另外一個空間,阮茗的三魂離去進入輪回之中,七魄也隨之該消失于天地之間,但受到虐行的恐懼,以及對白榎葉的執念,卻硬是讓懼之破留了下來,嵌入了紅瓦五角亭的紅柱之中。 朝代更替,阮府的宅子卻保留了下來,經歷了一代又一代不同的主子,直到民國初年才要面臨拆除的命運,時逢一學者旅經此地,對于精巧雅致的花苑景色與紅瓦五角亭非常憐愛,出了價買下了五角亭之木,記下了花苑的構造,讓這些紅木搭船漂洋過海,來到了四面環海的島國,并重新建造起花苑及紅瓦五角亭,就在他自己創辦的t大校園內,讓校園一角充滿了nongnong的古色古香。 魂與魄,是會相吸相引的吧,許下的三生誓言,也許,在另一個空間靜靜等帶著。 五角紅瓦亭換了個地方佇立,風中,似乎在喃喃傾訴著些什么…… 『一生大院初相遇,溫厚茶香裊裊漫,奴幼郎君意難為,垂涕留魄…朱欄院……』 <初相逢。完> 附註:末尾的魄留人世及校園創辦,皆為寫作需要強行穿鑿附會,純屬虛構,非真實之事,特此註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