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

    「妘心，星期六我們到士林逛逛好不好？」駱囷在電話那頭興奮的約妘心。

    『這星期六喔，我要和班上同學出去耶，下次啦！』妘心已先和雅倫有約。

    「你好忙喔，要約你還要排隊喔?！?/br>
    『約改天嘛！我真的已經先跟同學約好了?！?/br>
    「那下星期六？應該不會又有約了吧！」

    『喔喔！那天…剛好…』妘心吊了吊駱囷胃口，『沒有約?！?/br>
    「吼！嚇死我，以為你又沒空，這么難約?！?/br>
    『哪有難約啊，是你太慢，幾點阿？』

    「早上十點補習班樓下好了，去那邊吃中餐?！?/br>
    『好啊，你不要遲到喔，我只等十分鐘?！粚δ猩褪且獓栏顸c。

    「沒問題，那晚安嚕！」

    『晚安?！?/br>
    學期快接近尾聲了，妘心和雅倫走得更近了，在學校里下課就黏在一起，放學會先到泡沫紅茶店坐一下再回家，放假就到處逛逛，但老師認為雅倫是壞學生，曾把妘心叫到辦公室，叫妘心跟她保持距離，可是妘心覺得她沒有不好，所以依然故我，就這樣持續到一年級下學期。

    和駱囷約定要出去的日子悄然來到。一早妘心整理好服裝儀容后，便徒步到補習班樓下等他，看看錶，十點整準確無誤，卻沒看到他的人影，妘心決定十分就走人。

    滴答…滴答…，十點十分，妘心以龜速緩慢的朝住的方向前進，仍舊沒看到人影，進到家門后，電話隨之響起。

    「妘心，你怎么還沒來？」

    『我有去啊，你遲到了?！?/br>
    「才遲到一下下耶，別任性了?！?/br>
    『我就是這么任性，說好不許遲到的?！?/br>
    「那現在呢？」

    『你回家吧！我不出門了?！?/br>
    「妘心…」

    『拜拜?！?/br>
    不給他懇求的機會，妘心掛上了電話，是任性還是故意？雖然有想過駱囷可能會因此不再理他，可她就想這樣，是女性自主意識作祟唄！

    隔幾天到補習班，因為已經完全跟林萍鬧翻了，于是妘心的位子換到駱囷的旁邊，本以為駱囷會不高興而不理她，卻出乎意料的，他不僅如以往般開心的跟妘心打招呼，甚至還貼心的替妘心買了晚餐，一份愧疚感油然而生。

    「妘心?！柜槆锱牧伺恼诔运I的便當的妘心。

    『唔唔？』嘴里塞著一堆食物的妘心，無法清楚說話。

    駱囷看著妘心笑得好陽光，「再給我一次機會吧！這禮拜放假再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mm?！划斎缓?，只是妘心現下想快點解決完便當。

    「那這星期六可以嗎？」

    『唔?！?/br>
    坦白說駱囷真的令妘心很驚訝，妘心都認為自己的行為任性到不行了，他竟然完全沒有退怯的感覺，反倒對她更加體貼，讓她對他的好感日益增加。坐在前頭的林萍聽到他們的對話，不屑的笑了笑。

    走在士林的街上，二個人也不知道該講什么好，一向活潑的他，此刻卻異常的安靜。正當妘心在想著該聊些什么話題時，身后傳來急促的喇叭聲，妘心一回頭便看見一輛車迎面衝來，駱囷迅速的將妘心拉往旁邊，才保住妘心這條寶貴的性命，真是嚇死她了，她可不想當紅顏??！

    咦！手怎么感覺熱熱軟軟的？駱囷似乎在拉妘心之后，便順勢牽起了她的手，一股暖流從手心傳到了心里，他們開心的在士林吃吃喝喝，玩得不亦樂乎。

    之后，駱囷更頻繁的來找妘心，除了放學一起到補習班，放假或沒補習的日子也會到住的地方找她。駱囷不再提起交往的事情，妘心也覺得現在這樣很好，或許當好朋友會更好，所以即使自己的心早已為他吸引，但她并不想更進一步。

    住在老師家后，每天晚上mama都會打電話來問妘心狀況，偶爾假日會來幫妘心整理房間，雖然沒什么好整理的，但就是看看她，自從搬到這，她從未說自己住會害怕之類的，因為現在的她很快樂，可能是因為自由，也可能是因為…他。

    這天，mama電話里的聲音感覺特別開心。

    「妘心，快放暑假了吧？」

    『對??！下禮拜就期末考了?！?/br>
    「mama決定二年級讓你轉回來基隆嚕！開不開心吶？」

    什么？又要轉學？

    『我不要！我不要再轉學了，我好不容易在這里交到了很多好朋友，我不要再轉到新環境，又要再重新認識同學?！粖u心生氣的對媽說。

    「可是你自己住外面始終不好??！回來跟媽一起住，媽也可以就近照顧你?！?/br>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是不要啦，至少讓我讀完國中再回去嘛。嗚……』妘心忍不住哭了起來。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不要哭了，好好照顧自己，媽放假再去看你?！?/br>
    妘心捨不得，捨不得學校里的同學、補習班的同學，當然還有駱囷，妘心最近也思考著如何和林萍和好，mama不要這么殘忍的對待我呀！

    一直到假日，媽來看妘心完全沒提起轉學的事，她才放下心中的大石，相信媽不會讓她轉學。

    *****

    妘心恨mama，她最愛的一向是mama，但她現下真的很恨她。

    這天上的是童軍課，妘心和同學學習如何削竹筷當成火煤棒、童軍手勢、升火等，大家在學校的童軍營地玩得不亦樂乎。下課后，幾個好朋友仍坐在營地聊天，聊得正開心的時刻，倏地，妘心看見媽的身影從教室的大樓走出，她連忙追上去。

    『媽！媽！』妘心大聲的吼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吁---呼---吁吁---』好不容易追上了媽，『媽，你來學校干麻？』

    「幫你辦轉學??？」

    『你怎么可以這樣？不是說好不轉了嗎？』

    「但是媽想了想，還是讓你回基隆和媽一起住比較好，剛剛跟你導師談過，老師說你在學校都跟一些壞同學在一起，特別是一個叫什么倫的不良少女；況且你成績一直都沒進步，轉來基隆媽才可以就近看著你，不然這樣下去還得了?！?/br>
    『雅倫才不是不良少女，我的成績在中間也沒有很差??！你怎么可以不守約定？』

    「沒辦法，媽已經把手續辦好了，下學期就轉回基隆了，媽還要趕回去工作，你趕快去上課吧！」媽用強硬的口吻告訴妘心已經無法挽回了。

    『我討厭你?！粚尨蠛鸷?，妘心轉頭衝回教室。

    大人為什么都要這樣？不顧小孩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怎么可以硬生生的把她和好朋友們拆開？連老師都扯她后腿，她不想離開雅倫、不想離開班上的同學、不想離開她認識的其他班同學、也不想離開補習班同學、不想離開這個環境舒服的地方、不想離開感情正逐漸升溫的友情，他們還有好多事沒有一起做呢！

    回到教室，妘心呆坐在位子上，很難過，卻哭不出來，同學們則是在一旁議論紛紛。

    「怎么了？」雅倫問妘心。

    『我媽說和她一起住比較好，來幫我辦轉學?！?/br>
    「不能讀完國中再回去嗎？」

    妘心搖搖頭。

    「反正現在交通很方便，你隨時都可以回來的，不要太難過啦！」

    隔天早上，一走出門口，妘心便看到駱囷正在等她。

    『你怎么在這？』妘心百思莫解，駱囷不是應該要上學嗎？

    突然，駱囷上前將他的唇覆蓋上了她的唇，好深、好長，似乎想吻到天荒地老，許久，駱囷才輕輕的放開緊抱的雙手。

    「一早起床，好想馬上看到你，但是我有請假?！柜槆镎f，「對不起，吻了你?！?/br>
    妘心牽起了駱囷的手，『其實，我的心早就在你身上了?！?/br>
    「我知道?！柜槆锞o緊的抱住妘心，「為什么老天爺只給我們這么短的時間相處？為什么？」

    他們二人抱得難分難捨，不遠處也有個人帶著撕裂的心轉身離去。

    *****

    在補習班的最后一天，下課后駱囷一如往常陪妘心走回去，一路上沉默不語，妘心心情也糟到不想說話，腳步亦同樣的沉重緩慢。

    走到殘障步道口，妘心低著頭，駱囷從后頭拉住她的手。

    「去公園走走，好嗎？」

    妘心點了頭，跟他一同邁向社區的公園。鞦韆一樣不受地心引力的影響停在空中，她卻在長椅上坐了下來，望向星空，她真的好喜歡這個社區，乾凈、安靜、又有新鮮空氣，今后不知何時才能再如此愜意的看著這片無瑕的星空，就在她仰天長嘆的同時，突然感覺有個黑影罩住了她的天空，是駱囷，他微笑的看著她的臉。

    「在看什么？」

    『天空?！?/br>
    「不能多看看我嗎？就要看不到了耶?！?/br>
    妘心微笑注視著他的臉，也只能微笑。以往能每天看得到的人、事、物，曾幾何時變得是種奢侈，真令人感概，為何才這種年紀就要不斷嚐到離別的滋味，怎么感覺自己好像已經頭發斑白、不久人世了呢？

    妘心看著他發呆出了神，疑？駱囷的臉怎么愈來愈大？

    『唔…唔唔唔…』唇上感到一陣溫熱，妘心的手推著他的胸，卻怎么也推不動，反而愈來愈靠近，最后他乾脆把她整個抱住。她終于知道電影情節并不完全做假了，當你無力反抗，也感覺不錯時，就只能任由擺佈。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駱囷終于放開了妘心，她卻不敢直視他，雖然前幾天有過一次經驗，但還是不習慣。

    「你知道你的唇很誘人嗎？」駱囷捧起我的臉。

    『知道?！缓孟窈懿焕寺?，但妘心真的知道阿。從小遇到每個叔叔伯伯阿姨，總是一邊捏著她的臉，一邊說她的臉像蘋果一樣白里透紅，小巧的嘴唇像擦了口紅。通常他們講完，妘心的臉也腫了，臉那么大一定是因為他們害的。

    「哪有人這樣回答的?！柜槆锴昧艘幌聤u心的頭，「但我就是喜歡你的不一樣?！?/br>
    「我，會常去找你的」駱囷突然用憂鬱的口吻說道。

    『我們…還有可能嗎？』

    「什么意思？」駱囷有點緊張。

    『遠距離的戀愛…我沒有把握?！粖u心咬著下唇。

    「你不相信我？」駱囷激動的搖晃著妘心的雙肩。

    『你和我都只是國中生，誰知道之后會怎樣？更何況我們才剛要開始，不一定和我久沒見你就會再愛上別人??！』妘心不相信遠距離的戀愛。

    「基隆和臺北哪里算是遠距離，我不接受?！?/br>
    『對我來說，只要是不在同一區域，就是遠距離，無法持久的。我不想忍受這種思念，也不想要久了以后再因這種原因分手，乾脆一點吧！我不可能常常來臺北找你，你也不可能到基隆找我的?！粖u心狠下心了。

    駱囷低頭不語，眼眶似乎閃爍著淚光。

    『我回去了，電話聯絡?！徊蝗炭此y過的樣子，妘心小跑步跑回老師家。

    隔天mama來接她，她看到以勒站在遠方目送她，卻再也沒見到林萍。車子徜徉而去，只留下一陣白煙和抹不去的回憶。

    誰說國中生還是小孩子？他們的愛情或許不是驚天動地，但也是會刻骨銘心。

    這年，妘心剪斷了友情，也剪掉了愛情……。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