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永遠消失的功勛
無盡的夜,燃著熊熊火光。 馬在低鳴,人在奔跑,眼前的一切全成了混亂。 西盟主的宮帳付之一炬,就連緊鄰的幾張王帳都無一倖免,若是火勢大些,草原上方圓百里的民帳恐怕也會讓這焰火給完全吞噬。 這是蘇晴的反撲嗎?不,他不信。 耳邊依稀響起了,蘇晴憤而丟出的話,她說要讓自己后悔……那樣的咬牙切齒、怒不可遏。 她真會因為嫉妒而毀了他對她的信任與期望嗎? 不! 她不會這么做? 儘管她脾氣任性、狂狷,也不會犯此滔天大禍? 但,就算他再怎么信賴她,就算他再怎么以人格擔保她,卻擋不住那悠悠眾口。 他們說蘇京以劍刺傷了西盟主……這是事實。 他們說蘇京像殺紅了眼般的追著魏都尉……這也是事實。 所有目睹一切的士兵全都將罪過指向蘇晴,就連那被捅了一刀的魏都蔚也指證例例,甚至還說蘇晴與外敵掛勾,在眾將面前演了出忠肝義膽的戲碼,好讓盟主與諸將認定蘇京是不怕死的英雄。 他是打死也不肯相信蘇晴會如此,儘管所有的證詞全不利于她。 旋身,見她所居的主帳已讓蒙古士兵的憤懣之火燃燒,野火熾燃,她的人卻徹底消失在這群混亂人馬中。 「蘇晴、蘇晴,真是你做的嗎?」他聲聲喚,卻無人應答,只有那蕭瑟的寒風,凄涼的吹著。 他的心無比沉重,從未有過的焦慌就像那把燃燒主帳之火,狂妄肆虐的灼燙他的身心。 他,為蘇晴的安危惴惴不安。 他,為蘇晴的下落不明憂心忡忡。 他,更為蘇晴那負傷的身子心急。 多么希望當時他沒松開她的手,那么,一切都能被制止,她也不會蒙受叛逆之罪。 蘇晴、蘇晴…… 「初開兄弟?!?/br> 竇初開無神的回眸?!噶栊?,你也認為是她嗎?」 凌衛臉上現出疲憊之色。 「眾口鑠金,她人又不見蹤影,整個情況對她確實不利,即便駱參謀以性命為她擔保,然而……欸……」 「那么……」他不安的心擴大成黑洞。 「很遺憾,我無法阻止盟主將此事稟奏皇上?!?/br> 竇初開搖搖頭,心口揪緊?!高@么做,等于將她判了死罪?!?/br> 凌衛滿臉愧色?!笇Σ黄?,初開兄弟?!?/br> 「不,不該如此?!顾麄}皇踉蹌,深深閉上眼,知道自己已無法力挽狂瀾。 「初開兄弟,我已囑託屬下全面尋找蘇副將的下落,相信不久,他們會有消息?!沽栊l只能如此安撫。 看著他憂心焦灼,自責的臉龐一片蒼白,始終溫和的眼眸覆上一層鬱色,凌衛看得出來,現在的竇初開正為自己的束手無策感到失望、生氣。 在所有人都說蘇京是叛賊、是亂臣時,那一句句難聽的字眼罵在蘇京,卻痛著初開的心。 凌衛不禁想起方才,竇初開以凌厲的字眼數落那些妄斷蘇京罪名的將軍,向所有將士說明蘇京是條敢作敢當的漢子,雖然性子急烈,卻不會妄傷無辜,更不可能勾結敵軍來荼毒所有西蒙子民,要所有將士深信蘇京為人,莫只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當時的初開,冷靜分析,條理分明,唯有他知道,在他沉著的表面下,是慌亂、是憂慮,但自始至終都秉持一股對蘇京的信任。 若非負傷回來的魏都蔚以及那老將軍乙則權兩人一口咬定蘇晴,所有的將士,包括盟主都快要被說服了。 如今,情勢對蘇京不利,就算他想維護蘇京也難,除非是找到她本人。 「凌兄,初開能否求你一事?」 聞言回神,凌衛大驚?!赋蹰_兄弟,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怎么一不注意,就讓他給跪了! 凌衛皺起了眉頭,想將他扶起,然初開卻面色沉凝的跪在地, 竇初開神色凝重道:「初開只求凌兄先行答應,否則絕不起來?!?/br> 從未見過他這般執拗,凌衛不禁傻了,便急道:「你說便是,做啥跪我,快起來、起來,否則別說一件,上百我也不依你?!?/br> 「這是凌兄之諾?」他態度嚴肅,不讓人隨便唬弄。 哎!這是……原來溫和之人拗起來是這般教人無措! 點點頭,凌衛允諾?!肝伊栊l以項上人頭發誓,說話絕對算話。這樣行了嗎?」 竇初開頷首,朗聲道:「凌兄這份人情,初開有生之年定會回報?!?/br> 說罷,拱手一揖,而后緩緩起身。 他一起身,凌衛隨即松了口氣,無奈道:「初開兄弟,下次別再這么嚇愚兄了。要是讓他人瞧見,我的罪名就重了,別忘了,你的盛名不管是京城或西蒙、邊疆之地可是遠播,你這一跪,怕不把愚兄的命給折煞了?!?/br> 竇初開斂下眉眼,諷笑出口?!甘⒚?,卻救不了她,要這名又有何用?!?/br> 「說吧,你的請求是否與她有關?」聽著竇初開飽含痛苦的自嘲,凌衛轉開話題問道。 竇初開默認。 「希望我別跟著眾將參蘇京一筆?」欸,猜也猜得到。 竇初開搖頭道:「不,凌兄儘管上奏?!?/br> 凌衛傻眼。 「但奏疏上,萬不可提及蘇京是女兒身之事,這點,就是初開的請求,另外就是,」竇初開一頓,神情變得清冷,說出了凌衛這輩子都無法相信,一名溫潤儒氣充斥并且備受眾人愛載的醫官會說出這樣的請託…… ??? 經過多日的搜索,士兵們終在一座小丘下尋得蘇京的尸體。 當尸身讓人運上了審判臺,眾人的眼神是不屑的、唾棄的,全場憤懣的氣息充斥,所有人將心中的怒焰投注在司官手上的火把,當那熊熊烈火燃上尸身,焰苗高張,越發竄升,眾人也歡聲雷動了起來。 一聲聲叛賊誅之,隨著火勢越發高亢,群情激憤,片刻難消。 竇初開遠遠看著那一幕,心下冷然。 他從不知道,這些原在他手上一顆顆甦醒、活躍的心臟竟是這般濁俗。 他們忘了是誰憑著薄弱之力力抗眾多敵軍。 他們忘了是誰在所有人痛苦的躺在床上呻吟時,斷然領軍引開敵陣,就為了不讓他們遭受屠城。 可嘆蘇晴忠肝義膽之心任由一把烈火燃燒成黑,若是她親眼看到這一幕,恐怕也要怒發衝冠了。 如這般昏庸之境,再留何用! 竇初開倏而轉開怒容,翻身上馬。 此時的他,只想速速離開這昏昧之地,找出那個應該把事情解釋清楚的人。 當駿馬帶著竇初開揚塵而去,小徑忽然轉出兩匹黑馬。 只見黑馬上,蒙著兩名武士裝扮的男子,其中一名,手上抱著的赫然就是蘇晴。 「這個女人當真是魁星的弱點?」男人嗓音掐尖,眼神卻透著陰狠,望向部屬手中正陷入昏迷的蘇晴,眸帶狐疑。 另名男子頷首道:「屬下蟄伏隊中許久,確見竇醫官對此女的態度非比尋常?!?/br> 「要是如此,我兒要坐上那把龍椅就有望了?!贡粏緸楣暮啺裁佳蹞P笑。 當年他火燒葛爾部,便是要燒掉傳說中可護佑皇朝的魁星,哪里知道居然會失敗了。 如今,那該死的老不羞行將就木,很快地就會把皇位傳給太子,若要讓自己跟萬貴妃所生的兒子坐上龍椅,這魁星就得破戒,而這個女人將是他最好用的一顆棋子。 簡安光想著自己不僅能成為攝政王,還能把未婚妻被搶走的仇恨給扳回,不禁陰陰大笑出聲。 笑罷,他凌厲的看向部從,令道:「把她交給南毒,臘月時,我要此女替我破除魁星命格,為我兒奪取江山!」 「是!」兩男領命,帶著蘇晴揚塵而去。 凝著那漫揚的塵沙,簡安嘴角的笑陰狠殘絕。 竇初開,莫怪我,你生為魁星,便是我心腹大患,要不,除去你,不然就得讓你破戒,那么護佑朱氏之星損毀,我才能篡取龍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