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是憤怒還是思念太深
「初開、初開,你要去哪里?」 抓住了,她終于抓住那飄然離去的身影,這次她再也不會讓他從眼前逃開了。 他註定陪在她身旁一輩子,怎可以有離開的念頭,那是不被允許的,是罪大惡極的,她必須讓他知道,要離開她,想都別想。 要甩脫她,別說這輩子不可能,連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 她怒眸瞪向他,那張柔和得太過份的俊顏,以及身上那襲飄飄若仙風道骨的白色袍服。 礙眼??! 她發誓,絕對要他換下這身袍服,白袍不適合他,那像仙人、像修行人,要嘛,就得穿勁裝,跟她一樣的紫色勁裝,就是不準一身白,那會讓她覺得他離自己越來越遠,她厭惡這種感覺。 「你想逃開我嗎?」她怒眼質問。 然而,他只是笑,那笑痕,溫溫淡淡,很出塵,很飄雅,淡的彷如不似世間庸俗。 她將手中的掌心扣緊了?!肝也粶誓阕?,你聽到了嗎?你這輩子註定是我的丫環,必須陪著我、賴在我身邊,沒我的允許,你不準離開我的視線,你聽清楚了嗎?」 她用力的嚷道,眼神非常的堅定,不容人抗拒。 他沒抗拒,淡淡的笑痕彷佛在笑她的傻氣。 「不準你這樣笑,你給我說話,說你不會離開我的視線,說!」他的笑讓她莫名心慌,感覺他的大掌慢慢從掌心抽開,她急了,想握卻怎么握也握不住。 抬眼見他淡笑著,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她開始使勁的追、施展輕功,彼此的距離非但沒拉近,反而遙遙如天與地之間…… 她心焦,大聲疾喊:初開回來,你回來,初開…… 「初開!」 她驀然睜眼,見自己置身在帳內,驀然想起適才讓人砍傷,未及看清是誰下得毒手,她就失去了意識。 而適才那些……竟只是夢! 竇初開……他離開她身邊,算算也四年了,這些年來,他沒消沒息,像是斷了線的紙鳶,讓她連抓住的機會都沒有。 打從離開蘇武門,她多方打聽他的消息,舉士里沒他的名字,他更不可能去考武狀元,心想他那么喜歡讀醫書,大概會在京城謀個大夫職位,然而沒有,就連藥鋪也沒他的蹤跡。 他真的銷聲匿跡了。 哼!無情無義的丫環,虧她對他百般的好,居然轉身就走,連點風聲也不給,算什么嘛。 本以為考個武狀元,也許藉由這層關係可以打聽關于他的消息,哪知,努力爭得副將之位,卻忙得連打聽的時間都沒有,現下還被人暗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執著什么? 這四年來,她為了找他,又倦、又累、又飽經風霜,而不知身在何處的他可明白。 輕輕地閉上眼,思緒抽離后,忽覺全身抽痛,既劇又烈,讓她難以翻身。 鼻端忽然飄來一股nongnong藥味,她再次睜開眼,轉看向帳口,眼見一名士兵端著藥碗朝她走來,她的眉心不禁緊緊皺起。 「你端那什么東西?」身有傷,不快的聲調變得毫無力道,一點威嚴也沒有。 「請副將服藥?!乖谒呐?,小兵小心翼翼的恭首并雙手將藥碗奉上。 「拿下去,我不喝這些鬼東西?!顾阶钆逻@些藥,那味兒直讓她做嘔。 「可是……」小兵遲疑。 「叫你拿下去,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怒光灼灼很是嚇人,儘管口氣非常薄弱。 「可是醫官大人說……」 「管是誰說什么,總之我的話就是軍令,你不聽就是抗令,抗令是要殺頭的,你不清楚嗎?」她挾軍令威脅道。 殺頭!不、不,他上有老母下有妻兒,被砍了頭,全家大小就凄慘了。 小兵腳抖抖,趕緊轉身走出了行帳。 「嘖!難聞死了,什么藥嗆得我快吐了?!顾龜Q著眉頭,皺著臉兒窩進了氈毯,就是不讓那藥味沖進她嗅覺里一絲一毫。 「你還是這么怕聞藥味嗎?」 淡煦如溫陽的音浪兜頭來,蘇晴心一窒,僵了身。 她還在夢中嗎? 恍神之際,腦門忽然罩上一股熱氣,那是一張屬于男人的手掌,厚實而且輕柔,正緩緩的摸著她的發絲,像是在呵護著不聽話的娃兒般。 「四年了,原來你還是沒變?還是倔強的讓人心疼?!?/br> 這溫婉的口吻,這柔撫的手勢……她驟然翻開毯子,惱人的藥味首先撲鼻而來,她甩開難受的感覺,只瞪著眼前那張溫笑的俊顏。 「竇─初─開─」她一個字一個字的唸出,心里翻攪著諸多滋味。 她想罵他,早就蘊釀許久的詞匯卻哽在喉口。 她想打他,卻讓眼眶的熱霧搶了先。 瞠著雙漾水的眸子,緊緊的瞪視眼前儼然已是成熟男子的竇初開,四年的歲月,竟讓一個小自己數月的男孩蛻變為男人,既沉穩又內斂,那雙原就清明的眸子,變得更為深邃而溫潤,不再是當初那個脾性好過頭,連絲男子氣概都沒有的竇初開。 他怎么可以在她的視線外,成長了這么多,讓她覺得彼此的距離像是隔了千山萬水般的遙遠。 忽來的恐懼讓她伸手抓住他,卻因此拉扯了傷口,她痛叫一聲,卻未曾松開他的手。 竇初開嘆氣,輕將她的手放進毯子里,那手勁不大,卻意外地讓蘇晴掙脫不開。 「竇初開,你……」就這么急著甩開她嗎? 他溫潤一笑?!阜判?,這次我不會走?!?/br> 她皺眉。 他的心思更纖細敏銳了,彷佛她的心事在他眼前,毫無遮掩,這,令她頗惱,小臉也就沒有半分好臉色。 「你竟然敢出現我眼前,難道不怕我整死你嗎?」壓下兜轉眼底那不爭氣的淚霧,她硬聲說著。 「只要你身體好了?!箿厝岬纳ひ?,讓她拚命壓下的脆弱又冒出頭了,眼中熱霧再起。 她猛然撇開頭?!竸e以為這么說,我就會放過你?!?/br> 「我不會逃?!顾秩岬?,一手替她撐起身子,另手端來藥碗?!钢灰愫昧?,我絕對任你處置?!?/br> 該死,他做什么要這樣溫柔,害她的怒氣都無從發揮,只能怨懟以待。 她咬著唇瓣瞪他,當那濃濁難聞的藥味滲入嗅覺,她本能的伸手撥開,無奈力道太過薄弱,只能抓握著他的手臂,推不開,眼睜睜的看著那只湯碗離自己越來越近。 「我不……」她猛然撇開頭,小臉皺得好苦好苦。 「不喝下這碗藥,你會好不了……」 「好不了就算了,反正又沒人會在乎我的死活?!箯男∫粔K長大的人都可以這樣不告而別的離開自己了,她的死活又有誰會問。 他眉心微蹙?!竸e說這種氣話?!?/br> 「不是氣話?!箍跉夥置魇琴€氣。 「你這樣,何苦?」低柔的嗓音淡出無奈,讓她的心弦為之一顫,但她拒絕接受心軟。 對他,她就是太心軟,他才會不告而別,一走就是四年。 「我就是要讓你愧疚,讓你后悔當初不該這樣揮揮衣袖離開,連隻字片語也不給半個?!顾龤馊?,卻引來一陣猛咳。 竇初開忙擱下湯碗,替她順順氣,瞅著她的眉眼淡攏輕愁。 「蘇晴,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 蘇晴……好生疏的稱謂,比晴jiejie更叫她惱怒…… 「你是存心叫我氣死嗎?」無視遍身的劇痛,她使出蠻力狠狠的推開他,大吼出聲:「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咳咳……咳咳咳……」 她劇烈的咳嗽,咳出了滿腔的酸澀與淚水,看得竇初開十分不捨,但留著,只會刺激她,進而加重病情,那不是他愿意見到的結果。 唯有離開她的視線。 靜靜地瞅了她半晌,輕聲一嘆,他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