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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這是種很奇妙的感覺,就像在海里載浮載沉,全身放松任由海浪一波一波往身上拍打,跟著它漂流,腦袋昏昏沉沉的。我可以感覺到有人在我附近走來走去,或許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但我不是很確定那是不是真實的。我的身體移動不了半吋,肌rou無力到連眼皮都撐不開。 我的思緒飄飄蕩蕩,有時候我會覺得從背后傳來燒灼的感覺,痛得我想爬起來,每當我快受不了時,總會有一陣冰涼從左手進入我體內,然后我就會再度昏睡過去。 當我終于能夠張開眼,天花板上明亮的燈光閃得我眼睛好痛,我得拼命眨眼才能適應那個亮度。 周遭的寶藍色吸引了我,我躺在一張寶藍色的床上,有一瞬間我產生了錯覺,我以為我真的漂浮在海面上,但那種上上下下的暈眩感沒有那么強烈,我的思緒回到房間內。 我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緩緩吐出,彷彿在確認我的橫膈和肋間肌運作正常,確保它們回到我的控制之下,在反覆幾次之后我確定,對,我的知覺回來了。 大量的空氣涌入我肺部,那感覺真的很好。海風帶來氯化鈉的咸味,還有其他只屬于海水的味道,雖然我不在海面上,但我離大海應該不遠,讓我安心,緊繃的思緒也跟著舒緩下來,我好愛這樣。 我貪婪地又多吸了幾口,這次我能聞到太陽的味道,身上衣服的香味,還有床邊傳來黑咖啡的味道。最特別的是我聞到一種檀香,那味道好熟悉,讓我產生渴求它的慾望,還有一些我不明白的情感,令我困惑。 我試著轉動僵硬的脖子追尋哪股讓我瘋狂的來源,然后我看了他──那個我夢中的天使。 他就坐在我旁邊,伸手可及的地方,用手撐著頭打盹,很累的樣子,可能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過,眼窩底下的青紫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被毆打而不是沒睡好。他的眉頭皺緊,我很好奇他到底夢見了什么讓他這么煩惱,連睡個覺都得思考。 床頭柜上還放著一杯冷掉的清澈棕色液體,咖啡的味道應該就是從那里傳出來的。 我想起身多看清楚天使一點,但當我移動時,背部撕裂的痛楚讓我忍不住低聲呻吟。 「噢……」該死!怎么回事? 不太妙的是,我這聲輕呼驚動了假寐的天使,他一開始有點恍惚,但看見我坐起來之后整個人被嚇醒。 「涵,你醒了!」他的語氣又驚又喜,但很快他的臉又沉了下來。 「你還好嗎?背很痛嗎?」他著急地問,那種擔憂的表情我以前從沒看過。 以前? 「涵?」他伸手想碰我,我卻反射性地避開他。 他愣了一下,很錯愕,這感覺好熟悉,以前…… 我想回想,但每當我集中精神時頭就會痛得快炸開,我難過得喘著氣。 「涵,你還好嗎?」他的語氣越來越著急。 他想靠近我,但只要他靠近一步我就會不自覺往后退一步,每個動作都會拉扯到我背部的肌rou,讓我痛不欲生。我受傷了嗎? 「涵……」他慢慢爬上床,緩緩接近我?!肝也粫δ?,我保證?!顾e起雙手,表示他是真心的。 不知道為什么,我感到恐懼,我不相信他的話,彷彿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警告我眼前的天使其實是偽善的惡魔,不能靠近他,否則我將自焚,死得凄慘。 「涵?」他又喚了我一次,但我依舊只敢戒慎地看著他,緊抓著棉被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你不用怕我的?!顾銖姵冻鲆荒ㄎ⑿?,那笑容很假,而且他的聲音不知道為什么聽起來是顫抖的。 「我絕對,不會,傷害你?!顾怕俣?,斷斷續續地說。 「過來我這里,好嗎?」他伸出手問。 我猶豫地想伸出手,但在這時我看見我手上的點滴管。 「那沒關係的,涵,沒事的?!顾矒嵛?。 但我只是瞪大眼看著那條管子,使力將我如木頭般的右手甩到左邊,扯掉它。 「不!」他撲向我,阻止我的動作,但我比他快一步,丟下那條莫名其妙的東西,忍著劇痛爬下床。 「別過來!」我聽見從我嘴里發出聲音。 我往后退到電視前,他放棄原本衝向我的念頭。 「好,你先冷靜下來好嗎?」他再次把雙手都舉起來。 冷靜?我很冷靜??!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我身上的任何細胞和神經,我可以自主移動我的肌rou,還有忍著背后傳來的燒灼不尖叫。我很冷靜。 直到我從漆黑的電視螢幕中看見自己。眼神狂亂驚恐、亂七八糟糾結在一起的長發、如女鬼一般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就像崩潰的瘋子,難怪他看我的眼神要那么小心翼翼。 「涵,沒事了,你很安全?!?/br> 安全…… 「我的背……」我沙啞的聲音帶著迷茫。 他走下床,朝我靠近一步,我跟著退了一步。 「你受傷了,但你會好起來?!顾⑿ΡWC,但皺緊的眉頭始終沒放松過。 「為什么我會受傷?為什么……」 我慢慢后退,一邊喃喃自語。 「涵,你先冷靜一點好嗎?」 我無法理會他說的,專注在回憶我為什么受傷。 地窖,又濕又冷,難受的霉味…… 腳鐐,鐵桌…… 有人……某個人跟我在一起,我被他打了一拳,然后…… 「涵,你還好嗎?」 我無法控制地顫慄,大口喘氣。 「不……」 那個人把門壓回去,我逃不出去…… 一條黑影掠過我眼前,我轉身…… 「不──」我發出吼叫,他衝了過來抱住我。 我不知道我哪來的力氣,也許是腎上腺素作用,我推開了他,退到書柜前面。 「別碰我!」我對他咆哮。 「涵,你先冷靜,聽我說──」他想解釋,但我不想聽。 都是他,一切都是因為他。 「是你害的!」我抽出書柜里的書,發狂似地往他砸去。 「拜託,冷靜一點,快停下,你傷口會裂開的?!?/br> 「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我只是一個勁兒地丟書,口中不停喊著「都是你」三個字。 這樣的sao動和我的狂叫引起了其他人注意,有人開門跑進來。 「少爺!我聽到……噢!這是……」他瞠目結舌看著我的杰作,散落的書、發狂的女人、滿目瘡痍的房間。 「去把醫生找來,快??!」他對著呆在門口的人大喊下令。 「好……好!」 他邊閃避我丟向他的書,邊靠近我,我想躲開,但太遲了,我的雙手被他攫住,被迫停下殘害他的書籍。 「不──放開我──」我拼命掙扎搖頭,對他拳打腳踢,但他只是加重握住我手腕的力道,絲毫未移動半步。 方才離開的人帶了醫生回來。 「裴叔,快幫我!」他神情痛苦地哀求。 那個醫生打開他的手提包,拿出針筒,我認得他手上的東西──鎮定劑。 「不──」 在針筒要插進我手臂之前,我成功推開壓制的人,跑回電視前,砸破旁邊的玻璃柜,撿起一塊碎片,雙手緊握著它對著那群對我有威脅的人。 「不準過來!」我哭喊著,眼淚不受控制狂流。 「涵……」天使試圖朝我靠近,我被逼迫退到床上。 「別靠近我,拜託……」我的態度軟化了下來,我不懂為什么,但我就是無法傷害眼前這個金發天使。 「沒事了……」他把我抱進懷里,捧起我的臉吻我。 我閉上眼,垂下雙手,放開那塊玻璃碎片。 然后我突然感到一陣刺痛,一根針從我左臂扎了進去。 「我很抱歉……」天使留下了眼淚,慢慢退開。 我并沒有馬上昏過去,我感覺自己跪倒,膝蓋碰觸到柔軟的大床,然后我緩緩舉起手,伸到背后摸了一下。我看著我的手掌心沾滿溫熱的鮮血,抬起頭錯愕地和流淚的天使對上眼。 下一秒,我向前傾倒在床上,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