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一)
蘇廷楷是熱音社的社員,會彈電吉他。從他溫雅的外表和平時那股柔和的氣質來推斷,我本來斷定他參加的肯定是「書法社」、「詩詞朗讀社」……等等較具有文藝氣息的社團,不過在園游會的beat-box表演后,他就算跟我說他是pub的駐唱歌手,我都不覺得意外。 除了花花,沒有幾個熟人知道我是空手道社的社員,蘇廷楷問起來,我惡作劇地用祕密兩字回報。 空手道社練習的地點在體育館,熱音社則是在體育館旁邊的學生活動中心,在社團練習之后,我總會經過那里。以往的我不會特別為熱音社的練習駐足停留,現在知道蘇廷楷練團的時間,我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朝他們練習的地下室里頭觀望,但因為視角不夠大,我從來看不到他。 「睦霓,你有認識的人在里面呀?」和我一道回宿舍的社團朋友,總會好奇我為什么愛在那邊停留十分鐘。 我自己也不太懂,只是聽聽音樂,練習過后的疲憊都會消失。 是心理因素吧? 因此,也是在圣誕晚會過后的某個晚上,汗水淋漓的練習后,短短十分鐘內,我對自己與他之間的關係產生質疑。 我不知道習慣在心里扎根后,要連根拔起居然是那么難受。 是個下雨的晚上吧,撐著傘的我仍為了音樂聲停留,教人意外地,蘇廷楷正坐在落地窗邊調音,手指在弦上滑動著,彈奏幾個普通的單音。 「咦?」他在!我走近了些,視角也隨著距離放大。 本來我有些開心的,本來……在我看見他身邊那個清秀可人的女孩之前。 是她!在咖啡廳打工的女服務生,也是蘇廷楷的同班同學。 女孩隨他的動作,巧笑倩兮地拉著他的手壓弦,兩人的動作沒有一絲彆扭,蘇廷楷臉上的表情也是笑著的,不因女孩的干擾而介意。 「怎么會……」我以為,我和他就只差臨門一腳了,結果原來……是我太過自以為是嗎?是我活在旁人跟自己的催眠當中,而誤解了他的態度嗎? 不對!我心里很明白,我很清楚他表現出的好和刻意。 那我現在看到的是什么,幻覺嗎?冬雨造就的冰冷氣溫,凍得我的身子微微顫抖,提醒了我一切都是現實。 我一直相信著,相信他不會讓我受傷,就算曾經動搖,我依然選擇信任心里那漸漸發酵膨脹的喜歡,堅定著不退縮。 但我現在瞭解了自己有多可笑,在戀情未成定局之前,沒有所謂的背叛。 腳步倒退著,我驚慌失措地跑離活動中心。 「睦霓……你怎么了?」見我撞進寢室,連傘都隨手一扔就爬到床上,三個室友驚呆了,「你遇到色狼喔!」 沒什么,真的沒什么!我用帶著鼻音的嗓音幽幽地道:「……上社課很累,我先睡了?!?/br> 這時,大概也只有花花才會笨笨地問:「???你不洗澡就要睡喔?」 一直到半夜我還輾轉反側,寢室的燈關了,只剩沒睡的阿飄還開著桌燈;我將眼睛睜得大大地,腦袋放空。 當阿飄關掉桌燈準備上床時,我翻了個身,從面向墻壁轉而面向對面床鋪。 阿飄的頭又突然冒出來!這種高度,她應該是站在我的書桌上吧。我嚇得渾身一顫,幸好沒有尖叫。她伸出手,覆在我的臉頰上,冰冰涼涼的溫度,頓時讓我混亂的心冷靜下來。 「幫你趕走壞心情,顆顆顆顆……」阿飄輕輕笑著,說道。 我很安靜地哭了,或許是因為感動,也或許,是因為心頭莫名的空虛。 哭得累了,我忘記自己什么時后睡著的。醒來的時間才早上六點多,我輕手輕腳地爬下樓梯,準備好盥洗用具,到淋浴間沖去一整晚的悲傷情緒。 感情又開始搖擺不定,搞得我整個人都很狼狽,上課也常常心不在焉。將距離拉遠吧!或許,就不會那么難過了。下定決心后,我主動減少了和蘇廷楷聯絡的次數。 這舉動太過明顯,我刻意地在回避他,蘇廷楷感到怪異,好幾次問我是不是心情不好,也說我對他冷淡許多,但我只是苦笑著,沒有多作回應。 幸好時間也逼近期末考了,大家全忙得焦頭爛額;期末考沒有期中考那樣輕松,把心思放在唸書上,我幾乎每天都焚膏繼晷,比以往的自己還要認真許多。逼自己唸書,就什么多馀的事情都不會想了。 沒有對學校太過留戀,期末考最后一科結束,我馬上收拾行李,搭車返回高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