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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插曲ii》

    隔著病房門，瞧見他臉上有著她從未見過的笑容，她心頭一震。

    記得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沉浸在悲傷之中，每天都對任何事情漠不關心，消極地看待自己的未來。

    是什么時候開始的，他已經可以笑得這么燦爛了呢？

    ——是誰改變了他？

    「哥！我幫你買了一些水果?！雇Ｖ顾伎?，她提著一袋蘋果，開門進入。

    「順英，你來得正好，這是小青，我的女朋友?！蛊骋娝砼杂袀€女孩的同時，他開心地向她介紹女孩的身分。

    她一怔。

    為了將他帶離樸允娜留下的傷痛，她是那么地努力，怎么能讓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介入他們之間呢？

    好不容易抓到她身邊的他，竟然被一個毫無看頭的女孩搶走了？

    啪！

    「順英！你做什么！」

    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發展的，改變他的人必須是她才行，只能是她樸順英！

    「你走！離開這里！不要出現在我們面前！」她指著門口，命令女孩馬上離開。

    他凝視著女孩，那哀傷的神情，望進她眼底，像是被感染了一樣，讓她跟著眼眶泛紅。

    明明是她一直陪伴在他身旁，卻無法如愿得到他的心，她覺得好受傷。

    「你沒有比我更瞭解銀奎哥，我不會允許你們在一起?！顾雭子兴?，無論何時。

    「順英，夠了?！?/br>
    「你想阻止我跟銀奎哥結婚嗎？」就算是說謊也好，她也要自私地讓他屬于她。

    「順英！」

    女孩瞠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只有我知道銀奎哥有多痛苦，只有我知道……」只有她才知道，他經歷了多大的傷痛。

    女孩不過是他寂寞的慰藉品，比不上他對她的情感，更別說是超越了。

    她趕走女孩，也間接剝奪了他所珍惜的一切。

    「哥的心里，已經沒有jiejie了嗎？」她以為，不管經過多久，他的心里一直都有樸允娜的存在。

    這份情感，果然還是敵不過時間的稀釋嗎？

    「是因為你有那個女孩了嗎？」在他心里，樸允娜的位置被覆蓋過去了嗎？

    「順英，不要再提起允娜了?！箾]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提出要求。

    從這句話里，她完全解讀出他的答案了。

    樸允娜，已經徹底成為過去了。

    本以為不會再出現的女孩，靜靜地待在他的病房外，聆聽著他從房里唱出的歌聲。

    瞬間，心中燃起一股慍怒，她瞋目切齒，將女孩拉離原地。

    女孩的態度不如初次那樣軟弱，回覆的口氣變得強勢，她被激得說不上話，就在此時，她留意到女孩手中的藍鑽項鍊。

    「那個是……」是jiejie留給崔銀奎的東西，怎么會在女孩的手上？

    下意識伸手想要搶回項鍊，女孩及時收回手，讓她撲了一個空。

    「還給我！」用力往女孩雙肩一推，她歇斯底里地大喊。

    女孩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項鍊也隨之掉到地板。

    「那是你的？」被她的反應震懾，女孩呆愣地望視她。

    「這是jiejie跟銀奎哥重要的東西?！?/br>
    「jiejie？」

    「就跟你想的一樣，jiejie是銀奎哥深愛過的女人?！?/br>
    成為過去式的，jiejie。

    「但沒關係的，銀奎哥還有我、還有我可以陪在他的身邊?！挂活w淚珠滑過她的臉龐，滴落在藍色墜子上。

    她要讓女孩知難而退，要讓女孩知道，他需要的是她。

    「好自私?！古⒊聊箝_口?！改阕运?，你jiejie更自私?！?/br>
    她jiejie……自私？

    『我沒辦法再跟銀奎在一起了，大家都希望我離開，順英也是吧？所以，我會離開的，會走得遠遠的，好嗎？』

    jiejie……

    『這樣的話，順英就不會再說自己痛苦了吧？』

    都是她的錯，一切都是因為她……

    『那，順英可以不要再討厭我了嗎？』

    jiejie是那樣地溫柔、那樣地善解人意……

    「你憑什么侮辱jiejie？你不過是銀奎哥寂寞時找來的替代品，有什么資格批評jiejie？」高舉的手就要揮下，她察覺到一旁的人影，顫抖的手停頓在半空中。

    「不是說過不再提起樸允娜的嗎？」他淡語。

    聽著他對女孩解釋與樸允娜逝去的戀情，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就像那時候看到罹難者名單一樣，椎心刺骨。

    「哥，你就這樣忘記jiejie了嗎？忘了她有多愛你了嗎？」擁住他的腰際，她哭喊。

    她不想接受女孩佔據了他的心，不想承認他愛上了女孩。

    「既然這樣的話，為什么她還是選擇離開了？」拉離她腰上的雙手，他反問。

    「我明明就一直在哥的身旁，為什么哥就是看不到我呢？」

    她有多努力，他不是比誰都還清楚嗎？

    為什么他就是無法選擇她呢？

    拿起送給他的紫羅蘭，她用力摔向地板，花瓣頓時散落一地。

    「順英？」

    他一定覺得她很惹人厭吧？

    如果沒有她的話，他早就獲得幸福了。

    「哥，你覺得，我是不是去死比較好？」

    「你在說什么？」

    她一把抓起掃把，握柄直擊窗口，玻璃瞬間碎裂四散，他趕緊抱住她，護著不讓她受傷。

    「放開我！」她推開他，隨手撿起地板上的玻璃碎片，對準左腕使力。

    他扣住她的手腕，一手緊抓著她手上的碎片，鮮血緩緩從掌中滲流出來。

    「死的含意，你是知道才說出口的嗎？」他凝望著她，問。

    她不禁松開手，淚水在眼眶中滿溢而出。

    門外傳來急切的敲擊聲和呼喚，是那個女孩。

    太痛苦了，先是在旁看著他和jiejie相戀，現在又得成全他和女孩，她不是圣人，做不到灑脫地退出。

    「對不起，銀奎哥……害你受傷了，對不起……」此刻，她能說的，只有這句話。

    只說得出這句話。

    「她說過，跟我相遇，她覺得很幸福?！顾麑λf，臉上滿滿的欣慰和喜悅。

    再過幾天，他就要和她一起回韓國了，他很捨不得女孩，不時地和女孩膩在一起，看到女孩幸福的模樣，她忍不住爆發了。

    「顏悅青，你為什么要出現！如果沒有你該有多好！離開我們的世界！給我滾遠一點！」

    然而，對女孩動手的事傳到了他耳里，他不能諒解，也對她感到無比失望。

    「順英，你傷害她就等于是傷害我，她難受，我也會不好過的?！?/br>
    那她呢？

    他和女孩是怎么傷害她的，他又知道多少呢？

    「明明就是我認識你最久，喜歡你最久的人也是我！為什么你就是不選擇我！不愛我也好、說謊也好，你難道就不能給我一點愛情嗎？」

    「不能?！?/br>
    他的語氣溫和，卻殘忍。

    「因為那只會讓你更痛苦而已?！?/br>
    他和她，真的什么也改變不了了嗎？

    ＃

    「你們只是一時被愛情沖昏頭，到時候都會忘記對方的，你也別想著要回去找她了，就乖乖給我待在公司實習！」一見到好久沒有消息的兒子，父親強勢要求。

    「就是因為您總是這樣，我才不想回到這個家?！顾椭^，輕聲反駁。

    「你這是什么態度！」賞了他一個耳光，父親大聲斥責。

    「我會證明給您看，我跟她是認真的?！固а蹖ι细赣H的視線，他堅定地表示。

    「是嗎？」父親冷哼一聲?！改阋菈蛴蟹N，就把她帶到我面前，說服我讓你們結婚！」扔下話，父親邁步離去。

    「孩子，你爸只是氣頭上，晚點去跟他道歉的話……」繼母伸手想要碰觸他，卻被他一手揮開。

    「我的事不用你費心?！顾麑ε死淅溟_口?！改阌袥]有病倒我根本不在乎，我不是為了你回來的，你也不用跟我示好?！?/br>
    「銀奎……」繼母叫喊他的名字，他依然頭也不回地走進房間。

    花了半天的時間整理好行李，他出發到機場，被那兩人搞砸的心情，在回憶起女孩的時候，緩和了許多。

    能遇見女孩真是太好了，他不禁這么想著。

    他們約好的，兩個人誰也不會改變。

    說好……誰也不會改變的……

    站在女孩的住處樓下，他思考著要製造什么樣的驚喜，等女孩走下樓，他迫不及待地就要朝她奔去，卻在同時瞥見了跟在她身后走下的男孩。

    是那個男孩，那個喜歡著女孩的男孩。

    為什么……他們一起出現了呢？

    女孩和男孩有說有笑的，兩人不時地打情罵俏，看起來像極了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直到瞧見他們一同走入男方家里，停止思考的大腦一片空白，如同那時候在電腦上看到樸允娜與新歡的合照，畫面深深烙印在心底無法抹去。

    他在乎過的人，總是用同樣的方式，狠狠地傷害了他。

    可是……

    『一定要回來喔！』

    『我會等你，一定會等你的！』

    女孩承諾過的，明明這樣說過的。

    『笑不出來時不要強迫自己笑，不管真實的你是什么模樣，我都不會拋下你，更不會看不起你?！?/br>
    這些話……

    『所以，不要去假設你不存在的事，也不要說沒有你就好了那種話，能跟你相遇，我真的覺得好幸福好幸?！?/br>
    他還記得，一直都記得。

    但是，為什么他終究不被女孩需要了呢？

    『我希望我和崔銀奎都不會忘記對方，而且崔銀奎一定要回到我身邊?！?/br>
    淚水涌出眼眶，他凝望著男孩的家門口，只感覺心在疼痛。

    『我們會一直喜歡著對方，一輩子不變心?！?/br>
    ……一輩子？

    是他太奢求了吧？沒辦法如愿陪在女孩身邊，又捨不得放手讓她自由，才造成了這種殘忍的局面。

    就這樣結束吧，他和女孩。

    他不打算拆穿他們的關係，反正誰也不知道他今天來過這里，就把這一切永遠埋藏在心底，并祝福他們繼續幸福下去。

    受到傷害的人，有他一個就夠了。

    「小青，你要幸福哦?！?/br>
    ＃

    麻木地回到韓國，面對父親的嘲諷，他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老公，你別再說了！」直到繼母制止，父親才終于收嘴?！搞y奎啊，到房間休息吧！」想碰觸他的手停頓在空中，繼母愣了幾秒緩緩收回。

    「你這是對母親的態度嗎？」

    「夠了，老公！」

    身邊只剩孤獨陪伴他的時候，他更深刻地體會到了，他是世界上多出來的一個人。

    『不要去假設你不存在的事，也不要說沒有你就好了那種話，能跟你相遇，我真的覺得好幸福好幸?！?/br>
    又想起女孩了，無論多么努力遺忘她的存在，他還是……

    『我從來沒有后悔過你在我身邊，我真的……』

    『崔銀奎，我再也不會放開你了?！?/br>
    不在了，女孩已經不在他的身邊了。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么喜歡呢？

    掀開久沒碰觸的琴蓋，指尖按住一個琴鍵，發出一道長音。

    他張口想哼出旋律，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這才意識到，他流下了淚水。

    深呼吸，他伸出雙手，十個指尖規律地游移在琴鍵上，奏出一段優美的樂曲。

    請遮住天空，讓你因為太陰暗，而無法離開。

    請隱藏太陽，怕你回來時，看見我疲憊的模樣。

    約定的時間坐在那里，再怎么反覆去想。

    就不能憑著愛你的這顆心，和你在一起嗎？

    即使將腦中的一切抹去，還是自不量力地想起你。

    即使以淚水洗凈痛苦的回憶，你的模樣依然清晰。

    即使全部空出我的心，我的記憶還是有關于你。

    非常悲傷、非常痛，我的眼中只有你——

    他為女孩唱了一首歌，一首很悲傷的歌。

    房外的樸順英聽到他的歌聲，終究忍不住地潸然淚下。

    今晚，樸順英為他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餐，他望著食物，沒有任何表情和動作。

    「很多菜都是我第一次做，嚐嚐吧！」她說。

    他拿起湯匙喝了一口湯，湯匙忽然松落手中，他重新拿在手上，卻又再次滑落。

    「呵呵，連湯匙都跟我作對?！顾嘈?。

    「我餵你?！顾ㄆ鹨豢陲埐诉f到他嘴前，他搖了搖頭。

    「我吃飽了?！购韧暌煌霚?，他起身走回房里。

    連續好幾天，他都沒有好好吃上一餐，樸順英擔心他的狀況，堅持帶他去醫院做個檢查。

    「吃完早餐就去喔！」她叮嚀。

    他漫不經心地用叉子叉起三明治，正要送進口中，叉子不由主滑出手心，他不耐煩地重拾，卻又掉了下去。

    這幾天一直發生同樣的情況，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強拉他做完一般的健康檢查，在醫生問診時，樸順英提出了他拿不好餐具的事，醫生建議他做一些肌電圖和電腦斷層，觀察肌rou神經的狀況。

    「結果出來了，是一個不太好的消息?！贯t生凝重地說道。

    「怎么了？他生了什么病嗎？」雙手摩拳擦掌，她緊張得有些胃疼。

    「他最近有跌倒的情況嗎？」醫生問。

    「跌倒？」想了想，她搖頭。

    「這個病癥很多都是從跌倒開始的，部分會有聲音沙啞的情形，之后四肢的能力會漸漸產生障礙，到時候就無法自行打理生活，不管是吃飯或是走路，連言語方面也會發生表達不清楚的狀況?！?/br>
    聽著醫生一句句道出的話語，她腦袋已經混亂得無從思考。

    到底是什么可怕的病，竟能把一個人的生活徹底毀掉？

    「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癥?！?/br>
    俗稱的「漸凍人」，是一種神經退化性疾病，會侵犯患者的神經元系統。

    大腦、腦干和脊髓中的運動神經細胞受到侵襲，患者肌rou逐漸萎縮和無力，以至癱瘓，由于感覺神經并未受到侵犯，因此這種病并不影響患者的智力、記憶及感覺。

    這是開玩笑的吧？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那，銀奎哥他……他還有治癒的可能嗎？」她的手腳不斷發抖，聲音也是。

    「機率相當不樂觀?！苟⒅种械膱蟾鏁?，醫生搖搖頭，嘆了口氣。

    「醫生，不好意思，可以麻煩您先對他隱瞞病情嗎？」一想到他還處在情傷中，擔心他承受不住接連而來的打擊，她懇求道。

    醫生抬起頭要給她答覆，目光不經意移向她身后，神情微訝。

    隨著醫生的視線回望，她的心同時抽痛了一下。

    「我……生病了嗎？」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他，聽見了她和醫生所有的對話。

    「哥……」

    「真是雪上加霜呢?！箵P起唇角，他露出了一個絕望的微笑。

    ※歌詞轉自東方神起的『alwayst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