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教室里沒有看到思竹的身影，擔心如何面對她的心情暫時放下，我在教室外看了一下日課表，今天的課只到下午第二節，距離十八點上班，還有將近三個鐘頭的時間，我剛好可以回家洗個澡休息一下。

    ……可是，我沒有車。

    徐昶熙要到第八節才下課，不想等他就得請其他人幫忙載我去領車，偏偏我跟班上同學都不熟，學校里又沒認識幾個人，忽然覺得我的交友圈狹小得可憐。

    「不進教室嗎？」身旁傳來一聲詢問，是楊舒念。

    說起來，我好像從沒看過楊舒念騎車，以前的話還有關祺瑋接送她，那現在呢？

    「你都是怎么來學校的？」冒昧問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騎車?！顾降貞?。

    她有車？

    我有些訝異，因為很多漂亮的女生總有不少男人搶著護送，以為她也會享用這種特權，沒想到她意外地獨立。

    話說回來，楊舒念有車還真是一個大好消息！而且我們同班又一起上下課，就不用再打電話約時間地點，更不會有等太久或是遲到的問題發生了。

    「小念，下課可以請你載我到市區公園那邊嗎？」

    「市區公園？為什么？」

    「因為我的車停在那附近，我不騎回來明天就來不了學校?！?/br>
    「那你今天是怎么來的？」

    「徐昶熙載我來的?！?/br>
    「昶熙？那為什么不請他載你去就好？」

    「他上到第八節，我六點要上班，時間可能來不及?！?/br>
    最重要的是，我想要洗澡。

    「嗯，那我載你去吧！」楊舒念彎起嘴角。

    「謝謝你！」

    「不客氣?！?/br>
    好，我馬上打電話跟徐昶熙說一聲。

    「嗯？奇怪了?！故稚爝M包里，卻摸了一個空?！肝矣浀梦矣惺蘸冒?，怎么不見了？」把包包拿到桌上倒出里面所有東西，依然不見手機蹤影。

    忘在哪里了嗎？

    昨天離開醫院還有打電話給老闆，之后去的地方只有pub和徐昶熙家，手機不太可能掉在后者，畢竟徐昶熙的家人不可能明知是我的東西還藏著不還。

    不會吧？我真的把手機搞丟在人口出入復雜的場所了嗎？要是被壞人撿到怎么辦？電話費會不會被打到爆表？

    「你沒事吧？」看我抱頭苦惱的模樣，楊舒念關問。

    「手機可以借我嗎？」我要冷靜，首先得確定是不是有人持有我的手機，是否有歸還的意愿。

    「嗯，給你?！箺钍婺畲蠓降亟璩鍪謾C。

    「謝謝?！沟乐x后接過手機，我輸入我的電話號碼。

    對了，這幾天撥了很多通電話給崔銀奎，要是他剛好在今天回撥給我，我不就錯過和他交談的機會了嗎？

    想到這，我不禁焦急起來。

    快接電話??！拜託誰接個電話??！

    『喂？』有了，是一個男性的聲音。

    「請問這支電話——」

    『吵死了！我說過白天給我安靜點！』

    ……阿森？

    「我的手機怎么在你那？你干嘛不還我啦！」

    『嘰嘰喳喳的吵死了！干我屁事??！』

    喀擦。

    阿森的起床氣真不是蓋的，跟那個親切的調酒師形象相差甚遠，我都快要不認識他了。

    不過，也多虧這個人格分裂者，我暫時不用擔心手機的事了。

    啊，差點又忘了，先打個電話給徐昶熙吧！

    「小念，再借我打一下喔！」

    「嗯，請便?！?/br>
    授課的老師不斷投來目光，我識相地走到教室外陽臺，在電話簿找到徐昶熙的名字，按下通話鍵。

    『你好?！浑娫捘穷^客氣出聲。

    噗！是徐昶熙嗎？突然這么客套是想笑死誰？

    「你、你好?！孤曇粲行╊澏?，我努力憋住笑意。

    『有事嗎？』

    「沒事干嘛打給你？」

    『……嗯，不好意思?！?/br>
    徐昶熙是怎樣？吃錯藥了嗎？

    「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不是……小念嗎？』

    咦？他把我錯當成了楊舒念？

    對喔，這是楊舒念的手機嘛！雖然不覺得我跟她聲音很像，但聽在男生耳里可能都差不多吧！

    「我是顏悅青?！骨辶讼潞韲?，我說。

    『我想說小念講話怎么變得這么低俗，原來是你喔？干嘛啦？』

    「欸，你對我的態度也差太多了吧？那個『你好』先生勒？」

    故意模仿他畢恭畢敬的語氣，我再多送一個笑聲給他。

    『……你皮癢是不是？』

    「跟你開個玩笑嘛！別太認真?！?/br>
    捉弄一下徐昶熙其實還滿好玩的。

    『干嘛不用自己手機打？』

    「手機掉在阿森那了?！?/br>
    『……嗯，那找我什么事？』

    「下課我請小念載我，就不麻煩你了?！?/br>
    『嗯，知道了?！?/br>
    掛了電話，我回到教室把手機還給楊舒念。

    「你打給昶熙嗎？」楊舒念盯著手機螢幕問道。

    天??！我是白癡！百分之百是白癡！

    楊舒念對徐昶熙他們來說是極為敏感的人物，尤其現在關祺瑋住院又傳說是東哥主使，這兩個人無論怎樣都會牽扯到她，也難怪徐昶熙的態度會如此生硬，我未免太神經大條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問一下?！?/br>
    「我沒有陷害你的意思！絕對沒有！」

    我發誓！

    「我沒有那么想?！箺钍婺畎醋∥业募绨??！肝腋麄冏兊迷趺礃右埠湍銢]關係，你不用想太多?！?/br>
    盯著楊舒念，我想起了昨天探病的事，回想傷痕累累的劉敬君，以及徐昶熙轉述的、關祺瑋的狀況，心情頓時很沉重。

    「昨天，我去探病了?！刮也皇翘氐馗嬷@種事，只是想說出來而已。

    「嗯，他們……還好嗎？」收起手，楊舒念專注地回望我。

    「你要不要親自去探望一下？」如果關祺瑋見到她，想必會很高興的。

    「去過了，但不讓我進去?！蛊查_眼，楊舒念淡笑?！刚f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要我別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任何一個都不行?！?/br>
    「瑞德說的嗎？」

    「……嗯?！?/br>
    會說這種話的，也只有她了。

    「反正也不是為了他們而活，隨便他們怎么說?！孤柭柤?，楊舒念說了句痛快話。

    「嗯，我認同?！?/br>
    ＃

    「就是這里，謝謝你?！沟诌_我的機車停放地點，我向楊舒念道謝后下了車，再脫下安全帽遞還給她。

    「那我先走了，掰掰?！?/br>
    「掰掰，路上小心！」

    揮了揮手，我目送楊舒念離開。

    剛好阿森工作的pub在這附近，我順便去找他拿回手機好了。

    ——怔。

    為什么我沒有想到呢？

    這個時間點，以夜為生的場所怎么可能會營業？

    茫然地望著緊閉的店門，我在心里臭罵了自己一頓。

    先回家洗澡好了，晚一點再過來一趟。

    可是，沒有手機好不方便，不能聯絡任何人，也不知道有沒有誰打過電話找我。

    等一下，今天我用楊舒念的手機打給自己，阿森明明不認識她卻接起來了。

    也就是說，不管是誰撥了我的電話，阿森都會毫不猶豫地接聽？

    假如，我爸媽心血來潮打了通電話，阿森又好死不死地接聽，再加上他的起床氣作祟……

    不管了，直接殺去阿森家再說。

    拜託了上帝，這種蠢事絕對不要發生??！

    站在門前，我用力深呼吸，微顫的指尖輕輕按下門鈴。

    「meimei，怎么來了？進來吧！」打開門，于馨jiejie親切地拉我進屋?！笇α?，我把你的衣服拿去洗了，乾了再還你好不好？」

    領我到客廳坐下，她倒了一杯水給我。

    原來我忘了把衣服帶走，還讓于馨jiejie幫我清洗，真是太失禮了！

    「謝謝，我會再過來拿的，不好意思！」好想一拳揍扁我自己。

    「好啊，你下次一定要再來玩喔！」于馨jiejie太熱情了，我有點難以應對?！缸郎系臇|西都可以吃，就把這里當成自己家，別太拘束喔！」

    「呃，好的?！?/br>
    「說好就可以了?！?/br>
    「啊，好?！?/br>
    一直找機會提出我來訪的重點，但于馨jiejie的話題越扯越遠，我也不好意思打斷她，兩人就這樣瞎聊了一個多小時。

    「嗨，小妞，你怎么來了？」阿森恢復原來的親切模樣來到我們面前。

    他終于現身了！

    我還在想，不知道要聽于馨jiejie講到什么時候，她的長舌功力太高深，我的精神力快承受不住了。

    「我想跟你拿我的手機?！箷r間不多了，我還得回家洗澡準備上班呢！

    「你怎么知道在我這？」

    「我不是有打給你嗎？」

    「有這回事？」

    今早才打給他的，這么快就忘了？

    「那，等我一下，我去拿給你?！拱⑸D身走回房間。

    「meimei的手機怎么在阿森那？」于馨jiejie疑惑地問。

    「可能昨天掉在他那邊了?！蛊鋵嵨乙彩谴蛄穗娫挷胖朗謾C在阿森手上。

    「昨天揹你的時候掉在店里，幸好老哥有看到才幫你撿回來了?！拱⑸瓕⑹謾C拋給我，一邊解釋道。

    「老哥？你不是應該叫姐夫嗎？」都怪他不好好稱呼，害我以為他們一家人的關係很復雜。

    「以前叫習慣了，改不過來?！拱⑸チ俗チ鑱y的發絲。

    以前？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嗯，中學就認識了?！?/br>
    中學，這個名詞聽起來就很遙遠。

    「那你跟徐昶熙又是怎么認識的？」該不會是各自的哥哥jiejie結婚后才開始有交集的？

    「我們中學同班?！?/br>
    「你們當過同班同學？」

    想不到他們這段關係如此久遠！

    「對了，你的手機響了不少次，看一下吧?！拱⑸酥鴿h堡和果汁在于馨jiejie的身旁坐下來。

    愣了愣，我解開手機鎖，桌面沒有顯示簡訊或未接通知，納悶之時點進通話紀錄，卻列出了整排的已接電話，時間全集中在今天十點至十二點。

    名單上果然有著我最不希望出現的人。

    媽，十一點二十三分。

    「阿森……」

    「怎么了？」

    我不敢想像我媽聽到阿森的聲音會有什么想法，而且還是暴怒中的阿森。

    「溫以森，你又給人家亂接電話了對不對？跟你說過很多次了，你這樣是很沒禮貌的！」于馨jiejie訓斥。

    「可是，我沒有印象?！?/br>
    「你不要再把錯推給夢游了喔！」

    「不，我真的沒有印象?！?/br>
    阿森不記得了，難道他真的精神分裂了嗎？

    除了我媽，打給我的還有阿謙和舜仔，他們倆都打給我是怎么了？今天是什么特別的節日嗎？

    啊，我想起來了！

    上次在小俐臉書看到她生日是五月十日，就是明天了，我得趕緊去買個卡片禮物才行！現在幾點了？

    ——十七點十一分。

    什么？已經是這個時間了！

    昨天請假，今天說什么也不能遲到！

    唉，別說回家洗澡，我可能連晚餐都來不及吃了。

    「我晚一點要打工，先走了喔！」都怪在這里耗費太多時間了。

    「這樣??？那改天再來玩喔！」

    「小妞再見囉！」

    向姐弟倆道別后，我匆忙離開，隨便找了間便宜的麵攤，快速飽腹直奔麵包店。

    十七點五十五分，趕上了。

    ＃

    下班后，我騎車到熱鬧的市區，將車暫時停放在某間便利商店前，奔波在熙來攘往的街巷，努力尋找適合小俐的生日禮物。

    不曉得該送她什么，我對自己的眼光沒有自信，很擔心要是送了她不喜歡或用不到的東西，會讓她感到負擔。

    不自覺走到怪咖老闆的店，這里的飾品都很精緻很有質感，儘管老闆有些怪異，但絲毫不影響漂亮飾品的高人氣，客人總是絡繹不絕的。

    「這是什么孽緣，竟然又讓我遇到了你？」怪咖老闆朝我走過來，以他獨特的方式向我打招呼。

    「好久不見?！刮尹c頭示敬。

    「來挑禮物嗎？送給誰？昶熙還是銀奎？」提到這兩個人，怪咖老闆藏不住興奮。

    銀奎……

    「都不是，要送給我一個女性朋友?！瓜葎e想崔銀奎的事了，把重心放在挑禮物上吧！

    「女性朋友，這條項鍊怎么樣??？」

    怪咖老闆隨手拿了一條鑲著小小粉玫瑰的白金項鍊置在我胸前。

    「噢，不太適合你這種貧乳呢！」撇過臉，他冷笑道。

    這傢伙真讓人火大。

    「我要這條了?！辜热徊贿m合我這種飛機場，那就絕對適合豐滿的小俐了。

    「兩百八十元?！垢挚Ю祥涀叩焦駲?，他把項鍊裝進小袋子，對我攤開手。

    「三百?！刮页槌鋈龔埌僭n票放到他掌上。

    「收您三百，找您二十元，謝謝惠顧！」

    收好項鍊，我接著走進一間書局買了張生日卡片，再至便利商店騎車回家。

    經過市區公園，入口處聚滿了圍觀的人潮，心里瀰漫著一股不安，我在旁停下車，正要走過去，圍起的人群忽然散開，一個人從中跌了出來。

    那個人鼻血直流，染紅了整張臉，厚唇微微顫抖，驚恐地望著緩步靠近的兩個男人。

    舜仔！

    不敢置信眼前所見，發軟的雙腿僵在原地，抖動的手拿出手機，撥給了目前唯一能依賴的人。

    「你快來，拜託你快點來！」電話一接通我便急著開口?！笗赖舻?，舜仔會死掉的！」看著舜仔在兩人的拳打腳踢下掙扎，我對著電話哭喊。

    『先別激動，你在哪里？』

    「市區、市區公園！」

    『好，我馬上趕過去?！?/br>
    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才好？

    無法再多想，我不顧一切衝上前，用身體擋住舜仔，兩人的暴力動作也在同時停頓下來。

    「這女的是誰？」

    「我可不打女人??！」

    「男人婆，你搞什么？離我……遠一點?！顾醋邢胍崎_我，卻使不上力。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先別管我，小俐和東哥……」

    小俐和東哥？不會吧？他們也遇到同樣的事了嗎？

    「他們在里面?！顾醋兄钢珗@，虛弱表示。

    我慌張地起身跑向公園入口，卻被迎面走來的幾個人撞開，其中一人更是將我推倒在地。

    「什么??？原來是你?！闺p手抱胸，嘴里嚼著口香糖，一頭紅發往后梳綁，高傲的態度盛氣凌人。

    「瑞德……」籌劃這起暴力事件的，是她？

    腳板毫不猶豫地踹向我的肚子，我往后摔倒在地，瑞德趁勢橫跨坐在我身上，低眼瞅視。

    「跟你預告一下，你做好再次毀容的心理準備吧！」輕蔑一笑，瑞德一拳落在我的左頰，我的眼眶瞬間一片濕熱。

    痛死了！

    樸順英也好，瑞德也罷！為什么挨打的總是我??？我真的這么好欺負就是了？

    「像你這種人就該被我制裁！」抓起我的頭再用力甩下，她繼續往我臉上出拳。

    制裁？開什么玩笑？老虎不發威，當我是小貓咪??？

    ——我跟她拚了！

    咬緊牙，我握拳重擊瑞德的腰際，她重心不穩翻落到地面，我逮住機會揪住她的頭發，用力往她鼻子送上一拳。

    「嗚?！谷鸬卤砬榕で?，其他兩人見情況不對，立刻將我拉到一旁固定。

    「放開我！人多就了不起嗎？」我越使勁想要掙脫，雙臂就越是被抓得更緊。

    「你竟然敢打我？」抹暈臉上的鼻血，瑞德起身走向我，用力往我腹部踹上一腳。

    喉嚨一陣灼熱，雙眼也逐漸失焦，瑞德的臉在我視線里模糊了起來。

    「你死定了?！咕咀∥业念^發，瑞德緊握的拳高高舉起，我反射性地擰起眉眼。

    霎時，現場一片寂靜，我小心睜眼查看，一隻手有力地扣住瑞德的手腕，將她的動作壓制在半空中，投射的目光沉靜而冰冷。

    瑞德瞪大雙眸，握緊的拳松了開來。

    「昶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