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按掉響起的鬧鐘，我伸了伸懶腰，手抓抓昏沉的腦袋。

    到浴室拿起牙刷，一旁還有另外一支牙刷，是誰的？

    拍拍雙頰讓腦子清醒點，昨晚和崔銀奎的事瞬間塞滿整個腦海，包括他的舉動及說過的一些話。

    話說回來，崔銀奎跑哪去了？

    昨晚回到家我有點無精打采，對崔銀奎的態度應該沒有不耐煩吧？

    『我為什么會在這里，你知道原因嗎？』

    想起崔銀奎把我侷限在自己和門之間的畫面，我的臉開始發燙。

    好險當下沒像現在反應過度，不然肯定會被他嘲笑一番。

    我是個喜歡故作鎮定的人，因為不想在沉著的人面前表現出緊張的模樣。

    不過，有時候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自己，是不是早就被看穿了呢？

    『沒什么，只是鬧個彆扭?！?/br>
    『吃某人的醋而已，別太在意?！?/br>
    他說的這兩句話是什么意思？該不會是間接在對我表白吧？

    不、不會的，他本來就喜歡對我開玩笑，這些話肯定也只是跟我玩玩而已。

    『我的意思是，那個人不是女朋友?！?/br>
    『因為小青總把事情想得太過復雜，我才不知道怎么告訴你?！?/br>
    結果，他還是沒告訴我關于『那個人』的事。

    究竟是什么樣的一個人，會讓崔銀奎這么難以啟齒？

    為什么不能告訴我呢？

    崔銀奎身上的味道我還記憶猶新，與掌心不同的胸懷厚實且溫暖，或許就是太沉溺這份溫柔，我才睡得不知去向，連他什么時候離開了都不曉得。

    真是的，這樣不發一語就消失很讓人擔心欸！干嘛不留紙條或傳個簡訊呢？

    啊，不行，他看不懂中文、也不會寫中文，中文以外的文字我又看不懂。

    算了，先去學校上課吧。

    ＃

    上完兩節課，徐昶熙跟羊羹出現在我們教室，我終于想起完全被我遺忘的習題，更糟糕的是我連課本也忘了帶過來。

    思竹讓位給徐昶熙，羊羹則搬了個桌椅到徐昶熙旁邊。

    「感覺坐老婆旁邊會被無視?！箍戳宋乙谎?，羊羹接著將桌椅拖到我旁邊坐下。

    「你們沒課了喔？」為什么沒課會往這邊跑？

    要期末考了，在自己教室或圖書館讀書不是更好嗎？

    「我來旁聽?！寡蚋焐线@么說，手卻從包包拿出一本推理小說。

    「你只是來看小說?！?/br>
    「我可以一心二用，邊看小說邊聽課?！?/br>
    真幽默。

    「眼睛好痠?！共焕苗R子直接捏出隱形眼鏡，徐昶熙戴上黑框眼鏡?！覆灰次?！有什么好看的？臭白癡?！?/br>
    會盯著他是因為我覺得他戴眼鏡很好看，有種溫柔的氣質。

    附註，在他不說話的時候。

    「小念你還在玩塔羅牌??？真間?！剐礻莆跏滞邢掳屯仪胺降臈钍婺?。

    「是很間啊?！鼓弥_牌轉身，楊舒念一臉期待地望著還沒測驗過的羊羹?！竵頊y測你的愛情事業和金錢，反正你很間?！?/br>
    「我很間？」

    「嗯，就跟海水一樣『間』?！?/br>
    好冷的笑話。

    「哪有你間?！?/br>
    「嗯，我真的很間?！?/br>
    「多間？」

    「到等死的境界了?！?/br>
    楊舒念也講得太悲哀了吧？我好想吐槽她。

    「選出一張，請別碰到我的牌，用指或用說的?！?/br>
    楊舒念給羊羹玩的和我一樣，五張牌選出其中一張，主要是測最近的愛情運勢。

    「右邊第二張?！姑榱讼伦烂娴奈鍙埮?，羊羹把視線放回小說上。

    拿起羊羹選出的牌，楊舒念挑了挑眉。

    「怎么了？怎么了？」

    「要跟我離婚了嗎？」

    我跟徐昶熙都很緊張羊羹的愛情解析，即便我覺得徐昶熙是來亂的。

    「最近會重逢以前的曖昧對象或舊情人，對方有復合或重新追求的想法，不好好處理的話可能會造成無法彌補的傷害，順帶一提，這個對象很可能就是你的真命天女?！?/br>
    正在喝水的羊羹不慎噴出，他用手背抹了抹臉頰和下巴。

    「說中了嗎？」看他的反應，一定是說中了?！改莻€對象是誰？你的前女友嗎？還是以前想追你的人？」

    羊羹看起來有很多女孩子倒追，搞不好就是其中一個。

    「終于看到精彩部份了?！篃o視我的問題，羊羹繼續閱讀小說。

    「達可要哭了?！故终谥镄Φ淖齑?，徐昶熙幸災樂禍地說。

    「對喔，我忘記達可……」慢著，達可喜歡羊羹的事公開了嗎？

    大家好像都知道，但應該都是他們自己察覺的吧？還是別把人家的感情事拿來說嘴好了。

    「喂這跟我上次玩的不一樣，我也想玩這個?！怪氨砻鲗λ_牌沒半點興趣的徐昶熙，現在倒自己要求測試了。

    「可以啊?！瓜赐昱?，楊舒念在徐昶熙的桌上擺放五張牌。

    徐昶熙考慮三秒后選出中間的牌。

    「是因為她坐中間才選中間的嗎？」指著我，楊舒念竊笑。

    這是什么邏輯？

    「什么東西啦！」愛發飆的徐昶熙這次依然不例外地大吼。

    「那邊的同學可以安靜點嗎？」講臺上的教授被干擾上課，不滿地斥責。

    「對不起，不好意思?！剐礻莆鯘M臉脹紅，馬上低頭道歉。

    噗，他被罵的時候還滿可愛的。

    「是被說中才生氣的嗎？」

    「梁思竹你閉嘴?！?/br>
    看徐昶熙的臉越來越紅，思竹笑得更開心了。

    「我來解析一下?！箺钍婺疃⒅礻莆踹x出的牌?！笎矍榧磳⒚媾R考驗，你可能會因為疲倦等待而放棄，這時候若出現不錯的對象，或許可以擦出新的火花喔！」

    「好像有點準?！剐礻莆趼犕曛蟮母邢?。

    「出現新對象了嗎？」我問。

    「想知道嗎？」

    「想?！?/br>
    「鬼才跟你說?！?/br>
    呿。

    「搞不好堅持下去會有意想不到的好結果喔！」思竹猛地一句。

    「例如？」

    「到后來才發現就是你要的人?！?/br>
    「萬一等到后來不是呢？」

    「到時再去擦出新火花?！?/br>
    「你怎么不去吃屎？」

    徐昶熙對我跟思竹的態度都很差，絲毫不把我們當女孩子看待，羅海俐還說他喜歡我，誰對喜歡的人會用這種態度嘛！

    「對了，我昨天給你的作業勒？寫得怎么樣？」

    習題的事徐昶熙不是早忘了嗎？怎么現在又想起來了？

    「哦，看你的反應，把我話當耳邊風了嗎？」閉眼幾秒后再睜開，他抽搐著嘴角。

    「我有記得喔！」只是想起來的時候已經凌晨十二點了。

    「所以全寫完了？」

    「呃，有幾題不會寫?！?/br>
    「課本呢？」

    「太重了沒帶來?！?/br>
    ……我又對他說謊了。

    「那，不會的你再問我吧！快考試了，你努力點好嗎？」推了下臉上的眼鏡，徐昶熙輕拍我的頭。

    「我會努力的?！巩斪髡f謊的代價，我會努力考及格的。

    「考八十分我就認定你有努力?！?/br>
    「你是說認真的嗎？」

    「開玩笑的?！?/br>
    嚇我一跳。

    「下課一起去學餐吃飯吧！我睡一下?！鼓孟卵坨R，徐昶熙趴在桌面將臉埋進手臂。

    把頭轉向另外一邊，我盯著羊羹的側臉。

    「你的皮膚也好好喔！」他的膚色和膚質都跟徐昶熙差不多，看得我既羨慕又嫉妒。

    「我也是會長痘子的?！箯你U筆盒拿出書籤放在停留的頁面，羊羹闔上小說?！缚吹醚劬τ悬c痛，休息一下吧！」他往后伸伸懶腰，張嘴打了個哈欠。

    赫然想起這兩堂課也是必修，我根本不知道老師上了什么，考試怎么辦？

    「怎么了？」看我瞬間低氣壓，羊羹手托著臉頰。

    「這兩堂課是必修，有點擔心考試?！箾]考過就要重修跟學弟妹一起上課，這么無聊的課我才不想上第二次。

    「你們老師說消化道和呼吸道，還有相關的酵素作用跟分泌腺體都要知道，器官的英文名稱最好也通通記下來。對了，課本借我翻一下?！鼓闷鹞业恼n本翻閱，羊羹大略掃視。

    他說他可以一心二用不是來鬧的嗎？好神奇！

    「你好強喔！我以為你專心在看小說欸！」

    「我跟老婆的化學生物都很好，對這比較有概念?！?/br>
    「你們該不會是各自高中的榜首吧？」

    「各自高中？我跟老婆是同個高中的?！?/br>
    原來他們交往這么久……更正，認識這么久了。

    「還有點時間，我幫你畫重點，你們從哪開始考？」

    「從第四章中間，我翻一下?！?/br>
    前面我還滿認真上課的，幾乎每一頁都有寫重點呢！

    「我拿紅筆?！寡蚋奈毅U筆盒拿出一支紅筆握在左手?！钢虚g好空白?！?/br>
    因為那陣子我被揍了待在醫院。

    「剛好有陣子我常陪一個女生來上這堂課，對這里滿有印象的?！?/br>
    先不說他是不是跟那女生搞曖昧，他的學習能力還真強。

    「你是左撇子？」看他用左手寫字，我問。

    「有些科目用右手?！购唵蝸碚f就是兩手并用。

    表示左右腦都有開發，難怪腦筋如此靈活。

    「你真的好厲害喔！」

    「愛上我了嗎？」

    「誰要愛上……咦？」

    正想吐槽羊羹，徐昶熙突然踩住我的腳。

    「弄到你了嗎？抱歉?！箯氖直勐冻鰝饶?，徐昶熙冷看我一眼。

    「沒、沒關係?！购每植?，這就叫『起床氣』嗎？

    「我老婆很兇吧？」

    「有一點?！?/br>
    徐昶熙就在旁邊，我好像不該附和羊羹。

    「以后跟你開玩笑要小心了?！?/br>
    「??？為什么？」

    沒有接話，羊羹只是淺笑了下。

    ＃

    中午時，我們五個人一起前往學餐，剛睡飽的徐昶熙一路上擺著臭臉，完全沒人敢和他說話。

    「喂?！贡魂柟獯痰帽牪婚_眼的徐昶熙走來我身邊開口?！高^兩天就是跨年了，沒行程的話要不要一起過？」

    我都忘了還有跨年這種東西，徐昶熙這是約我的意思嗎？

    「跟你一起過嗎？」跟徐昶熙單獨過的話，兩個人能做什么呢？

    「當然不是啊?！剐礻莆醍敿捶裾J，我有些懊悔自己想太多?！噶核贾駴]跟你說嗎？我們要買披薩炸雞去敬君家玩，想問你要不要一起去?！骨昧饲梦业哪X袋，徐昶熙接著說道。

    這件事，我根本沒聽思竹提過。

    「我本來要告訴你的，但想說你可能有其他事要忙，畢竟你在打工嘛！」拍拍我的肩膀，思竹向我解釋。

    騙人，她根本沒想過要約我吧？

    「不想去嗎？」楊舒念察覺我的不對勁，誤以為我想拒絕徐昶熙的邀約?！肝乙矊ε_炸雞沒什么興趣，要不要跟我一起在家發呆？」輕按我的雙肩，楊舒念提出另一個建議。

    原來她想抓個人陪她一起發呆。

    「小念，你又說這種話了！祺瑋可是很想跟你一起過的喔！」思竹從旁插上一句。

    是啊，他們都有各自陪伴自己的對象，我去只會變成多出來的那個人。

    走到學餐門口，我發覺我一點也不餓。

    不知道是一開始就不餓，或是思竹讓我沒了食慾。

    「喂，你還好嗎？」原先走在前面的徐昶熙后退到我身旁，手覆上我的頭。

    「我看起來怎么了嗎？」

    「看上去心情很差?！?/br>
    「別擋在門口?！?/br>
    學餐門口人潮蜂擁，我往后退到墻邊，徐昶熙跟著站到我身旁。

    「為了梁思竹沒約你而生氣嗎？」雙手插進外套口袋，徐昶熙往后靠著墻?！肝也恢浪龥]告訴你，所以我約你的時候，你很受傷吧？」

    側過臉注視我，他還真瞭解我的感受。

    「有一點?！蛊鋵嵄绕鹗軅?，我更覺得失望。

    「乖?！褂缮享樝挛业陌l絲，徐昶熙露出難得的微笑。

    說過他戴眼鏡感覺變得比較溫柔，沒想到一副眼鏡會有這么強大的功能。

    「干嘛這樣看我？」看我表情很是震驚，徐昶熙換回了那張臭臉?！负美?，先進去吃飯吧！等一下還要上課，快沒時間了?！?/br>
    「嗯?！刮乙_心點，盡量別影響吃飯氣氛。

    跟在徐昶熙身后走向學餐門口，我側身從人群間的縫隙鑽進去，右手忽然被扯住往后拉。

    「呃！」

    「抓到你了?！?/br>
    ——崔銀奎！

    看著笑容滿面的崔銀奎，我驚愕地瞠大雙眼。

    「你什么時候來的？」

    「秘密?！?/br>
    崔銀奎的手往下牽住我的手掌，拉我往學餐的反方向前進。

    不經意地將目光轉回學餐門口的徐昶熙，他不知何時回眸的臉隨著我跟崔銀奎的腳步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最后淹沒在接踵摩肩的人群里。

    ＃

    帶我到我從未去過的某科系音樂教室，崔銀奎松開我的手，到鋼琴前坐下并打開琴蓋。

    「小青過來?！古牧伺倪€有二分之一位置的座椅，他示意我坐到他旁邊。

    「你會彈鋼琴？」不僅長相帥氣、唱歌動聽，而且又會彈鋼琴，我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我的驚訝了。

    在崔銀奎身旁坐下，我望著他游走在黑白鍵上的雙手，聆聽他奏出的曼妙曲調。

    「要不要聽我唱首歌？」

    「當然好?！?/br>
    隨著旋律哼出聲，崔銀奎彈唱了首英文歌，是ericclapton的『tearsinheaven』，深情柔和的嗓音聽得我如癡如醉。

    凝視著崔銀奎的側顏，黑色上衣顯得他的皮膚白皙透亮，上摺的七分袖也更加突顯了他修長的手臂和指尖，尤其那沉浸于音樂的陶醉神情，更是看得我怦然心動。

    好希望……我和他永遠停留在這個時刻。

    「演唱完畢?！孤湎聨讉€滑音，崔銀奎結束歌唱，笑眼移放到我臉上?！感∏嘞雽W鋼琴嗎？教你簡單一點的?！?/br>
    我擔心自己太笨學不來而猛搖頭，崔銀奎卻毫不在意地拉起我的右手放在琴鍵上。

    「不，我不行的?！共幌胱尨捭y奎知道我是個蠢蛋，我迅速收回手。

    「試試看?！?/br>
    「我真的不行?！?/br>
    「誰在里面？」一道嚴厲的女人斥責聲從教室外喊進來，伴隨著逐漸靠近的高跟鞋聲響。

    「怎么辦？」

    「快躲起來?！?/br>
    快速切掉教室燈光，崔銀奎拉我到前方的講臺底下，將我擁入他的胸膛，兩人縮在一起不敢出聲。

    「真是的，又是哪個笨蛋忘記鎖門了？」走來的女老師停留約五秒后，隨手關上門離開。

    腳步聲漸遠后，崔銀奎放開我，我頓時重心不穩往后倒。

    通常人為了避免跌倒，第一個反應就是抓住所有能抓的東西。

    在我面前能抓的只有崔銀奎的衣衫，正準備起立的他因我的動作傾斜身子，最后整個人壓倒在我身上。

    「對、對不起！」

    雙手還揪著他胸前的布料，由于光線不足，我看不清他的臉部表情，只覺得這姿勢讓我很害羞。

    「好了，起來吧！」松開他的衣服，我向上推著他?！搞y奎？」寬厚的身軀沒有移開的打算，我疑惑。

    「知道我喜歡推倒人，小青還故意設計讓我推倒呀？」輕笑了聲，那張黑漆漆的臉在我面前放大，嘴唇也在此時傳來柔軟的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