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一刻鐘
突然憑空一陣雷殛打上即墨,他渾身抽搐,眼睛翻白,張大嘴巴從喉嚨發出嗚咽,李勤攸喊了幾聲,即墨頭一歪昏厥過去。李勤攸反手轉過即墨身體,雙掌貼在即墨背后灌輸真氣,往房外大喊: 「來人!找大夫!」 正巧下人領來一名道長,正是李勤攸十年前去請教問題的那位。 道長施施然踏入房間,低吟道:「久見了,二少?!?/br> 「道長?」李勤攸略略錯愕,很快就恢復思緒,冷汗滴落?!改霈F在此,該不會是……」 「老夫觀天有異相,好奇之下循脈絡而來,不意竟是二少?!?/br> 白發長袍的道長行至床畔查看即墨半晌,捻捻白鬚道: 「二少將有一刻鐘的時間挽留這位,若超過時限仍無法令他回心轉意,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老死不再相見。即使這位甦醒,也不會是二少盼望的那位?!?/br> 道長手按即墨天靈,唸唸有詞一陣,另外一手貼上李勤攸額心?!盖杏?,僅有一刻鐘?!?/br> 話畢,李勤攸意識一閃,再睜開眼已經身處于陌生的環境當中。 天空灰沉沉的正在下雨,他站在疑似橋樑的建筑物上,左右兩側有長長的樓梯。 「噢,好痛!」不遠處傳來吃痛聲,李勤攸往那方向走去,發現樓梯下面有個男人跌跤,渾身骯臟泥濘,兩側還有灑落滿地的書籍。男人摸著頭緩緩爬起,動作緩慢地拾撿書冊。 李勤攸望天,再看男人不時齜牙咧嘴喊疼撿書,便蹬下樓梯幫忙。 「給?!顾麚炱鹧芈愤z落在階梯上的書本遞給男人。 「謝謝——呃?!鼓腥说耐姿查g放大,他很快地移開視線,埋頭撿書?!肝易约簛砭秃昧?,不用麻煩,雨越下越大,你趕快找地方躲雨吧?!?/br> 「不麻煩,兩個人比較快?!估钋谪幻嬲f,一面打量周遭奇異的建筑和道路環境。 附近的路面不是用細小黑石,就是用砌平的各色大塊板石鋪蓋。道路上一個個奇形怪狀快速掠過的什么呢?一幢幢林立兩側的是房子吧?蓋得好高,遠遠超過兩三層樓,高聳入云幾乎遮天。 「都撿完了,謝謝?!鼓腥说椭^接過李勤攸幫他拾起的書籍隨意往袋子塞就要離開,李勤攸沒多想就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請問有什么事情?」男人遲疑地詢問,沒轉過頭。 李勤攸也說不出泛上心頭的情緒,他一跨步,站到男人面前,動作有些粗魯的頂起男人低垂的臉。 臥蠶濃眉單眼皮,鼻子高挺,唇色偏暗,人中兩側猶帶點點鬍渣,很樸實很陌生的五官。 「抱歉僭越了?!挂凰砷_手,強烈的失落感襲捲心頭,他忽然又壓住男人的肩膀不讓他走,「請問你認識即墨嗎?」 這里是不是即墨的世界?他說過很多次,承載人在天空上飛行的大鳥,還有在地上跑得飛快的器具,叫汽車是吧?陌生的環境讓李勤攸捏把汗,道長送他來此必有他的理由,應當不會讓他碰上個陌生人。 眼前的男人,可能認識即墨,抑或即墨本人? 男人朝他客氣一笑:「謝謝你幫我撿書,我趕時間,得回家了?!?/br> 就在男人稍微施力掙開李勤攸搭在他肩上的手時,李勤攸突然張口大喊:「我的娘子只有你一個,我需要你!」 男人瞬間僵住,表情似哭似笑,扭曲得很奇怪。 他猜對了,眼前的男人就是即墨!李勤攸激動地轉過男人的身體抱上,埋首在他肩胛之間。林舒宇除了感到雨絲的冰冷外,還有股熱呼呼的溼意在他衣服上泛開。 認識李勤攸十年,他從未見他哭過。不論遇到多大的難關,不論接到的任務有多危險,他總是噙著笑容解除危機。 偶爾,他感到疲憊,就如同現在的姿勢,從后抱住他,將頭埋在肩胛間,嘆氣。林舒宇或許明白,李勤攸想紓解壓力,卻又沒面子在他面前示弱,所以次次躲在他背后,不曾正面同他說喪氣話。 他知道李勤攸會傷心難過,也會氣餒喪氣,可是他很快就恢復狀況?,F在,他頭一次發現,原來李勤攸會哭泣。 「不要走?!估钋谪眍^哽咽,聲音嘶啞低沉,他覺得心快裂開了。 不知不覺中,即墨在他內心的位置,已經如此重要,宛若一塊心頭rou,要是不見了,不只流血發疼,甚至痛到幾乎無法呼吸。 靜默幾秒后,即墨打破沉默:「怎么認出我的?」 李勤攸只是抱得更緊,害怕他又一走了之。 「你先放開,這樣抱著我很不舒服?!?/br> 他低頭要拉開李勤攸手臂的時候卻發現力道變弱,抱在他腰間的雙手逐漸透明,化作點點螢白飄散。 「李勤攸!」即墨急忙轉頭,見李勤攸也呆呆看著自己逐漸透明消逝的rou體。 憶起道長的吩咐,李勤攸急急大喊:「我只有一刻鐘!時間到了,你快跟我回去!」 伸長手臂就要拉即墨,他卻被嚇到,揮開李勤攸的手,往后退開一步。 「即墨——」李勤攸驚惶失措的面孔趨淡,整個人消失在半空。 雨嘩啦啦的下得更激烈,將即墨淋得渾身溼透。他低頭看自己的右手掌,就是這隻手,推開李勤攸,和他結褵十年的男人。 他為了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不要老公。 他做了什么蠢事? 「嗚……呃啊……啊啊啊……」他做了什么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