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幸好是即墨
隊伍循線搜索打斗痕跡往前,終于聽見前方有人引吭大笑。 「江湖傳聞白衣羅煞足智多謀、武學造詣高深,終究凡人也抵不過爺兒們車輪般輪番追殺,依我今日來看,所謂盟主的左右手,不過爾爾?!?/br> 一名衣衫襤褸、渾身帶傷的大漢跨在李勤攸身上,手提兩把大刀插進土里,染血的銳利刀片將李勤攸的頭鎖在正中。 李勤攸此時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失血過多令他幾乎昏厥,他半闔眼眸想著如何脫險。 離開峽谷又回到林木并立的密林,附近除了樹木還是樹木,或許他能拚一口氣飛上樹離開,就怕一口氣提上來,當場失去意識任人魚rou。 滿臉鬍髭的大漢背著光,猶如陰曹地府派來的使者,他嘴里喳呼些什么,李勤攸不在意,瞇起眼覷他背后大樹,想找時機鑽過去。 殺手原有十馀人,一路砍殺過來剩大漢一個,但他也付出相當代價。 只差一點,就能活著離開,他從沒想過放棄,將性命交代在這兒。 「……憑弔我喪命無數的兄弟們,討回這筆仇!」大漢雙眼充血,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把斷裂的大刀,抬高手臂就要往李勤攸的額心刺下,李勤攸腳跟抵地,膝蓋微曲,打算覷緊時機往下溜從大漢胯下逃命。 他非迂腐之人,認為性命比尊嚴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就在這命懸一刻的時候—— 「少爺!」援兵及時趕到,其中一人拔出腰間匕首擲向殺手,殺手分神格開匕首的那一剎那,李勤攸已然脫離危險,兩眼發黑,倒臥在旁氣喘吁吁。 「可惡!」就算拚掉這條老命也要殺了他!殺手反手一刺,大刀穿過李勤攸的肩胛將他狠狠釘在地上無法動彈。 「呃??!」先前一直嘴硬忍痛,在身心俱疲之下再也無法忍耐的李勤攸不禁低吼一聲。 「死吧!」殺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大刀,就要送他上路。 突來一記力道其大的直拳轟開殺手,其馀援兵立刻衝上,有的前往檢視李勤攸傷勢并做簡單的緊急處理,有的打昏殺手,將之五花大綁。 即墨半蹲在原地依舊傻愣,直到有人摸摸他的頭,說句「做得好?!?,他才呼出一口氣,癱軟在地上。 為什么突然打得出拳呢? 他掌心朝上,緩緩彎動十指。 情急之下他知道自己來不及跑過去衝撞殺手,竄入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李勤攸教過他的直拳,沒想太多就跨馬步打出拳頭,意外地成功。 摸他頭夸讚他的援兵笑問:「小子這拳打得不錯,莊里頭的甲等弟子嗎?」 「甲等弟子?」那啥?聽都沒聽過。 「翡翠山莊共分五等弟子,依照排序為甲乙丙丁戊,我看你這拳頭有力得很,不僅有一定的內功,還得搭配甲等拳術弟子才能學到的運氣之法方能打出這拳?!?/br> 「……」少爺不是說這是入門弟子的招式嗎? 兩人互表心意后,不只勤練夜晚的功夫,清晨起床的武術訓練依舊,李勤攸甚至幫他打通脈絡,教他如何運氣。 幸好成果出奇的好,才能及時幫助李勤攸! 至于如何回到晴野縣的翡翠商行,即墨一路渾渾噩噩沒個印象,只記得李勤攸蒼白的臉龐、蒼白的唇,以及高溫不下的額溫。 回到根據地之后,他進進出出忙著打理,一會兒換水、一會兒換溼布給李勤攸降溫,一會兒幫他換藥,一會兒蹲在門口煎藥。 說到煎藥這學問可難倒即墨了。身為現代人,不是吃藥丸藥腚就是藥粉,哪還有人煎中藥?更別說那些煙嗆得他狂咳,若不是頭幾次有人陪著教,只怕浪費不少藥材讓他煎焦煎乾去。 病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個乾凈舒服的環境養傷,即墨很重視這點,每天花不少時間將客房打掃得乾乾凈凈、一塵不染。除此之外,他不厭其煩一日數次幫李勤攸擦澡。 李勤攸出汗量不小,時常躺一陣子渾身又溼透,即墨鎮日守在他身邊忙著擦身換被褥,連日下來手臂痠得很,卻不放心換手他人照顧李勤攸。 在即墨撫摸李勤攸墨黑長發,自嘲穿越時空不僅當小廝還進化成專業看護時,兩排眼睫毛微微發顫,他的少爺終于醒了。 甫甦醒的李勤攸此刻喉嚨沙啞,說不出話,身體虛軟無力,能轉頭已是勉強。 即墨不像戲劇里演得那般激動得撲上前或是尖叫跳起來嚷嚷,而是靜靜地看著他,一時無法反應。 「@?!纾ウ洌Α估钋谪銖姲l出的混濁喉音驚醒即墨,一串淚水頓時滴落,在被褥上畫出點點痕跡。 「我說過,下次見面,會將一切告訴你……全部,毫不保留,絕對坦白?!辜茨赡鄣哪樀皬澇霾惶夏挲g的成熟笑靨,眼底端的是滿滿的喜悅。 「恭喜你甦醒,歡迎回來?!箯墓黹T關前繞一圈,回來人世間。 李勤攸轉了轉眼珠子,牽動臉皮做表情,搖頭嫌棄即墨哭得丑,還別過眼不想看他。 即墨又氣又好笑,先倒了杯水來,一如往常抿著以口哺餵,才離開床邊去喊大夫,因此他沒看到李勤攸柔化眉眼盯著他離去方向的模樣。 胸腔內的心臟跳得緩實,噗通、噗通,漾開一股甜、一股酸,一股不捨。 他不曉得昏睡多久,即墨的臉瘦到凹陷下去,眼眶底下好濃好深的黑眼圈,神色不佳,沒比他這臥床的好多少。 心思千百轉全兜在即墨身上,李勤攸方醒來沒去思考敵人身分和部屬的后續處理,而惦著他該如何回報即墨。 幸好是即墨,不是玉符,否則他的心會傷心難過,因為他經不起背叛。 幸好,是即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