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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用的是符文御劍,只能小范圍、短距離地使用,并不能像靈力高強者那樣真的穿梭于三界。 此時她用手指沾了一點泥土,才發現這里的土質和峰頂并不一樣。峰頂的泥土是深紅色,而這里的則是紫色。 聞起來似乎還有幾分冷冷的氣味。 奇怪,她總覺得這個味道似曾相識,但一時之間想不出來是在哪里嗅過。非要說的話,更貼近金屬的味道。 暗色下的深潭仍舊是一片漆黑,薄霧漸漸襲來。 阮瀟的步子踏在軟濕的泥土上,靜悄悄的,幾乎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她頓了頓足,順著羊腸小道往南面走了約一炷香的時間。她走得很慢,直到燃燈訣消失,漸漸露出了幾縷紅色的夕陽,才停住了步伐。 她握緊了佩月劍,猛地轉身,厲聲道:“誰?!” 霎時間,風聲靜謐。 “抱歉,是我——”一身玄天峰道袍的少年笑嘻嘻地冒出了頭。 “明覺?”阮瀟微微皺眉。 明覺環顧了四周,撓了撓頭,似乎也很詫異:“哎,我怎么走到這兒來了?仙子,這難道已經是暮朝峰的地界了?” 阮瀟微微頷首,心中不免疑惑。大荒山地形雖然錯綜復雜,但玄天峰距暮朝峰甚遠,他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兒。 似乎是看穿了阮瀟的想法,明覺笑著解釋道:“我今日是到宴月峰給師妹拿一些松露吃,不料一時迷了路。若是仙子有空,可否為我指一下路?” 他還拿出了袖中的包裹,低頭小心看了一眼,欲哭無淚:“哎呀,都碎掉了。小師妹肯定會怪我的?!?/br> 阮瀟沒有理會,只是用劍鋒指了個方向:“你往這邊走就是了?!?/br> “仙子不送送我?” 阮瀟沒動。 “多謝仙子,那我改日一定登門道謝?!泵饔X笑道。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模樣很是爽朗大方,尤其是那雙眼睛微微彎曲著,意氣風發,溫柔平和。 但阮瀟卻盯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只因為明覺的衣袖明顯濕了一塊,上面還有一小塊深紅色的印子。換成平時她不會注意,但明覺拿東西的動作出賣了他。 他說謊了。 阮瀟背脊發涼,她這時才想起來不對在哪兒—— 各山門均有結界,就算是迷路,他也絕不可能輕松進入暮朝峰,還恰好找到了迷霧深處的深潭。 阮瀟遠遠地跟著明覺,直到他走出了暮朝峰的結界,一切正常,這才喚來了佩月劍,踩著它回到了暮朝峰頂。 逐漸深沉的夜幕掛上了一輪下弦月。 白衣的青年獨自坐在劍坪的巖石上,端著白瓷的小杯喝了一口酒。 他身旁的木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小點心,還有片得正好的烤鴨,以及鮮美的魚湯。 “……是我遲到了嗎?”阮瀟轉身一望,小廚房里黑漆漆的,也不像是杯盤狼藉的樣子。 “來得正好,開飯了?!笔⒃破痣p手合十,像是等待已久。 “其他人呢?” 盛云起遞了碗筷給她,平靜道:“各山門近日紛紛禁食葷腥,開始辟谷了?!?/br> 阮瀟一愣:“那,豈不是要虧了?” “沒有啊,”盛云起毫不在意地夾了一片烤鴨,“我讓忍冬去偷偷兜售,要價兩倍,分他二成?!?/br> 阮瀟接住了他拋過來的錢袋子,沉甸甸的:“……你不要教壞小孩子?!?/br> “這是培養他與人打交道的能力,以后不至于餓死?!?/br> 阮瀟:“……這地方應該也餓不死人吧?!?/br> 盛云起搖頭嘆息:“君不見大荒山今年入門試煉竟有幾千人之多,就連三千仙門的其他眾門都紛紛收徒,這說明了什么?” 阮瀟道:“盛世百姓皆安居樂業,亂世時求仙問道。今天賣鳳角花的大娘也說外面正值亂世??社R村卻是一片祥和?!?/br> “鏡村乃是大荒山庇佑之下的地方,地處偏遠,離權力的中心十萬八千里,自然是感覺不到的。得在大荒山被波及之前未雨綢繆才行。否則在這個世界里,就是弱rou強食?!笔⒃破鹫f。 “……不對,就算在大荒山內部,也是一樣的規則?!?/br> 阮瀟不解道:“可既然拜入了大荒山,也不愁吃喝了。眾人所想所求,不外乎哪日真的飛升成了神仙?!?/br> 她拿過一個小杯子,給自己也斟了一點酒。她嗅了嗅,小小地抿了一口,聽見盛云起笑了一聲,跟丟了面子似的將剩下的喝光了—— 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一張手帕遞到了眼前。 盛云起的聲音響在了耳畔:“大荒山四十八峰,數千弟子,你可知近五百年來他們之中有幾個人飛升了?” 阮瀟擦去了嘴邊的水漬,茫茫然地抬起眼:“十個?” 盛云起搖頭:“多了?!?/br> “五個?” “還是多了?!?/br> “難不成,就一個?” 盛云起忽然笑了,神色既認真又嘲諷:“沒有?!?/br> 世間諸神已死,靈力衰微,無人再得天道眷顧。妖魔橫行,仙門林立,都只不過為了在這世間謀一個生存之道。 “那修的是什么道?”阮瀟問。她腦子里嗡嗡的,眼前也逐漸模糊了起來。 盛云起用手接著一捧月光,嘆息了一聲:“同塵君說得好啊,斬妖除魔,為的是人間道。咱們繼承他的遺志,賺點小錢喝點小酒,圖個生存,也是人間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