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都不敢跟他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風景，看見住家窗戶就如同一面鏡子一樣，它把我們的模樣照射出來，就好像我們是一對情侶。

    可惜這一切都只是想像而不是真的。

    他停在上次我和他一起去的教堂。

    一下車他拿走我的安全帽，放進摩托車里，就拉著我的手，到教堂后面的墓園。

    看見『黎正維』三個字，我整個人的思緒都被打斷了。

    文辰赫也把握緊我的手放掉，我就像失去浮木的溺水者，這樣子的沉入深海中，徬徨又無助，想抓住什么卻發現自己的掙扎，只會越陷越深。

    當看到他的死訊時，我那不相信，也得相信了。

    墓碑上的照片就是他，離開我的他，我想念很久的他，我等待很久的他。

    「正維……」我的聲音連我自己都快聽不見了。

    原來真正的失去是這樣，沒有痛，沒有心酸，什么都感覺不到的無助。

    我跪下來撫摸著墓碑上的照片「正維……」

    文辰赫默默在我身邊地看著我，但我此刻已經淚眼模糊，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似乎也看見他的眼淚。

    陽光有時也會被烏云遮蔽，而掉下一滴一滴的眼淚......。

    我們就這樣哭著哭著，沒多久文辰赫就把我從墓前帶回教堂，我們坐在教堂的長椅上。

    他已經擦乾他的淚水，而我卻無法停止。

    一個曾經最愛的人，就這么消失了，誰的心不痛？誰能說不哭就不哭？我本來就不堅強，應該說我常常在假裝自己可以，卻不知道，其實自己都是偷偷在掩飾脆弱。

    「為…」我的聲音哽咽，吞了一口口水「為什么現在要告訴我這件事？你既然都隱瞞那么久了，為什么不再隱瞞下去？讓我還以為他活著就好？他只是離開我就好？」

    如果他的離開是活著的，那我也許還會認為他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沒有我然后依舊過的幸福。

    但他死了！

    「若歆，我上次就說過了，我想讓正維在你心里活久一點，那是因為他已經不再人世，我才這么說的?！?/br>
    上次……我哭的歇斯底里，怎么會記得他說什么？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看你這樣下去?！?/br>
    我沉默了。

    「看你矛盾、看你傷心、看你走不出去。我覺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殘忍地傷害著你。所以，對不起，你該忘了正維，忘了過去，好好為自己活著。不要再為過去而傷心難過了?！?/br>
    自己最愛的人死去，有誰有能力就這樣放下？

    而且……「正維…是因為我而死的對不對？」

    文辰赫低下頭來沒有回答我。

    我為了看清楚他的表情，逼迫自己不能流淚，擦乾淚水看著他。

    「文辰赫！告訴我真相！」

    文辰赫依然沒開口。

    「不要再讓我困在你建設的虛擬世界里好嗎？要我走出過去的你，應該有告訴我實情的義務?！?/br>
    「你還記得正維要離開嗎？」

    我點頭。

    怎么能不記得那天？！

    「他是為了躲你，因為他長了腦瘤，醫生說手術風險很高，所以他怕你為他傷心，不告訴你實情，還叫了你不喜歡的江茉棠陪他上演他出軌的戲。因為他覺得自己可能一去就不會回來了?！?/br>
    果然是演戲，所以他還是愛我的，不是我猜測的。

    「那場車禍，醫生也幫他動了腦部手術，可惜最后失血過多，來不及救回來?！?/br>
    「其實他可以告訴我呀！我沒那么脆弱！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要一個人承受？」

    「他不希望你為了他傷心呀！」

    我很想很想不哭，但終究抵不住。

    「他就是怕看到現在這樣子的你，因為你在他心中，是永遠都笑得最燦爛的?！?/br>
    「他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就算我笑得多開心，哭得多么丑，他再也看不見了……」

    「他看的見的?！?/br>
    「不要再騙我了，他已經永遠離開我了?！刮业男暮猛春猛?。

    「他正在看著?！?/br>
    「文辰赫，不要再說些不可能的事了?！?/br>
    他把我的頭轉向他，我們兩個人四目相望著「相信我他還可以看著你，藉由我，來看著你?！?/br>
    「什么？」

    「沒事?！顾⒖陶酒饋碜呦蜾撉偾?。

    他突然由激動轉變成冷淡，讓我無法摸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只看見他打開琴蓋，閉上雙眸，又彈起那首曲子，令我總是會掉淚的曲子。

    每當他彈奏這首曲子，就好像有許多回憶，一股腦兒似的衝進我的腦海里，不管是我和正維之間的往事，也或者是我對文辰赫的情感。

    「欸！阿歆，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約會？」

    「什么啦？我們又不是男女朋友，約什么會？」

    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總是常常在對方的家門口出現，雙方父母都知道，但是他們也只是當作我們是青梅竹馬，小時候的玩伴而已。

    「呿…配合我一下不行??！」

    我那時其實很開心吧??？

    被喜歡的人邀約，怎么能不開心？

    「好啦！去哪？」

    我第一次瞞著mama出去我和他家的范圍。

    第一次約會是在海邊，應該是既浪漫又美麗的地方，但我們卻玩得滿身都是海水和泥沙，因為我們都嚮往著來到這片藍藍的海洋。

    躺在沙灘上。

    黎正維的笑容比那艷陽還要燦爛的吸引我注意。

    「干嘛看我？」

    「你沒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我立刻轉身背對著他。

    「呿…我以為你會說我很帥咧！」

    我無言以對。

    「我們會有第一次約會、第二次約會、第三次……好多好多次……」他的聲音越來越淡，淡到我只聽得到現在的鋼琴聲。

    我擦乾淚水看著文辰赫彈奏的身影。

    其實他和黎正維很不一樣，但對我來說那抹笑容，和那種了解我的感覺，就是最大的相似處。只是他們關心我的方法不一樣，黎正維總是會為我帶來歡笑，而文辰赫，卻希望我把眼淚逼出來，不要往心里埋藏。

    等到曲子結束，他張開雙眼，闔上琴蓋，然后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為什么你總是喜歡在難過的時候彈這首曲子？」

    他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看著琴。

    「明明就會更傷心，你為什么不彈彈快樂的曲子？」

    「快樂，那是偽裝?！刮某胶辙D過來看著我，那雙眼仍然是哀戚的，也許是因為剛剛去看自己摯友，所以心里排不出這股悲傷，也有可能是為了以凌……我不了解他。

    「只有這個時候，我才覺得我是我?！?/br>
    他的傷心，是否會是因為我？

    「其實你可以不用關心我，我可以自己，如果你喜歡以凌就去追，真的不用犧牲掉愛情?！挂恢浪菫榱诉€友情債，我就覺得是我虧欠他。

    他沉默了。

    「文辰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