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甄姨?莫非就是阿燕媞口中的甄夫人? 正當我轉過頭時,又聽到阿札越帶著示好撒嬌的意味道,「甄姨莫氣,這一趟我收穫不小,快瞧瞧我給您帶了誰回來,她可是我的阿霓兒?!?/br> 「你的阿霓兒只能有一個,你還敢給我帶亂七八糟的女人回來!」 而當我和那女子面對面之際,兩個人皆是瞪大了眼。 因為我們兩個長相竟然如此相似,無論是平淡無奇的臉蛋,又或著是那雙黑白分明如雞蛋大的眼睛。 「娘……?」我眼眶瞬間潤濕一片。 那女子一聽,后退了幾步,「呸呸!我才不是舒毓那短命的混蛋!」不過她也是滿眼染上淚光,一步一步朝我走來,伸出顫抖的手摸著我的雙頻,雖是說著惡毒的話,眸中卻是疼惜與不捨,「你就是月如玉……都長這么大了?!?/br> 不是娘?卻和我有相似的容顏?我腦袋迷迷糊糊。 「她是你娘的meimei,舒甄。青皈?舒甄?!挂慌缘陌⒃娇粗@溫馨感人的畫面胸口也是暖暖的。 「原來我娘叫青皈?舒毓……原來我娘還有meimei……原來我……還有親人……」欣喜的淚水淹過眼眶,可胸口卻是這樣的疼,疼得我想放聲大哭。 「好孩子,辛苦你了?!拐缫虒⑽冶г趹阎?,又哭又笑,淚水染溼了她與我相似的容顏。 阿札越悄悄退出,留給兩人說話的時間,他站在殿外身膀健碩修長,微微瞇眼看著天上的陽光,隱約還能聽見里頭笑著哭著的聲音。 「……然后你爹那個笨蛋就衝過去把你娘給抱住,嘴里胡亂大喊著:『姑娘你還年輕貌美還有大好青春阿!千萬別想不開……』你娘瞪著被河水給流走的發帶,氣得痛打了一頓你爹,正所謂不打不相識……」甄姨的聲音低柔如家鄉歌謠,而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月家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如玉你放心,等阿札越那臭小子娶了你,以后羌鮮就是你的家?!拐缫倘嘀沂?,滿目慈祥和藹。 我一愣,緩緩搖搖頭,笑得幸福,「甄姨,我不會嫁給阿札越的。我已經有意中人了……」想起李昀,又是黯然苦澀,「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平安?!?/br> 「誰?我們家那臭小子雖然自戀了點不過會是很好的丈夫的?!拐缫虡O力推薦阿札越。 「大唐泰北悍王爺,李昀?!拐f到李昀,我是滿臉笑意與幸福。 甄姨皺眉,「如玉,你爹當初來羌鮮就是要護你一生不入大唐皇宮的?!?/br> 「我知道……」我望向門外,天邊有幾隻成群結隊的燕子飛過,我迷戀嚮往道,「我們說好了,待結束這一切,我們就歸隱布衣?!?/br> 「他是大唐王爺,說的話可能信?」就像擔心自己孩子會受到欺負一樣,甄姨語氣中帶著母親的擔憂。 我轉過頭,笑道,「因為是他,所以我相信?!?/br> 甄姨征住,記憶中姊姊的臉與眼前的少女重疊在一起,相似的臉上眼中是固執與堅信自己的信念。 「他說待你一生一世一雙人,可能信?」曾經她也這么問過。 「因為是他,所以我相信?!?/br> 甄姨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觸碰到我的臉,雙眼帶著欣慰與淚光,「果然是他倆的女兒?!顾寥I水,對著殿外吼道,「臭小子,還想偷聽多久,給我滾進來!」 阿札越撇撇嘴,身姿瀟灑地走進來,然后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交給我,斂了歛笑容,「我聽說了,月家被滅就是因為這封與羌鮮的書信,原本是你爹不信我硬是要立據為憑,沒想到他的那封會被遭人竄改?!?/br> 「那封書信?原來不是跟韃靼的書信?」我震驚,接過他的信,急急地攤開來看,一目十行之后忽然大笑,笑到流出眼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甄姨擔憂的扶住我的肩膀。 書信與李昀當初給我的那張幾乎一模一樣,就連筆跡也是屬于爹的遒勁筆法,當初在泰北過于傷痛,沒一字一句看得仔細,那張與這張最大的不同也是最致命的不同就是…… 吾愿助羌鮮商道來往大唐,望王護女一生無憂平安。 那羌鮮二字被改成了韃靼! 那二字跡仿得極真,但是任憑誰看到這封信只會帶著不可置信的心情不可能逐字看,一掃而過根本察覺不來。 我拿出隨身攜帶的那張,顫抖著手攤開,眼淚一滴一滴灑在信紙上,黑墨漬糊成一團,「我就知道……爹不會背叛大唐的……」 「若是知道那封書信會被人利用,當初我就應該派人保護你爹回大唐的?!拱⒃接行┣敢?。 我捏著書信,胸口脹疼不已,淚眼矇矓哽咽道,「我們這一生……沒有后悔藥?!?/br> 是對他說也是對我自己說。 故人已去,地上黃泉一線之隔,永不相見。 ┼┼┼┼┼ 泰北軍營。 玉面公子與王爺已經五日未歸,泰北軍每個人的臉上都難掩擔憂之色。 姜清水在軍帳里不停地來回踱步,臉上的淡疤有些猙獰,愁容滿面,一旁的季玉看著心煩,輕敲了一下桌面,這動作是玉面公子心情煩躁時常做的小動作,不知不覺被她給學了起來,一股濁氣悶在心中憋得難受,她索性站起身拉開帳窗,寒冬冷風呼嘯而過,一片白茫的皚皚白雪看得人暈眼。 「咦?」一隻瑟瑟發抖的白鴿幾乎要融入白雪中,站在窗下褐色眼珠子盯著季玉歪了歪頭。 信鴿?季玉幾乎欣喜若狂得奔出帳外去迎接那隻白鴿,白鴿被嚇退迸了好幾步,不過卻不怎么怕人,只是有些警惕得看著季玉。 姜清水被季玉衝出帳外的舉動給驚著,以為玉面公子和王爺回來了,也跟著跑出去,卻見季玉蹲在地上正在引誘一隻白鴿過來,不由得有些怒然,「公子和王爺生死未卜,你還有心情逗弄鴿子?!?/br> 季玉惱怒得回瞪看他,「笨蛋,鴿子會飛來泰北想想也知道異常,說不定是公子和王爺傳來的信鴿?!?/br> 那白鴿方才被姜清水的怒聲又給嚇得差點拍翅飛走,只是一想到自己還有使命,忍著寒冷搖擺屁股。 「來,過來,我們不會傷害你的?!辜居駵厝岬厣斐鍪?。 姜清水被訓斥之后也加入引誘白鴿的行列。 白鴿明顯是認主人的,不知道是不是左右看等不到主人,這才慢慢蹦到季玉的手上,季玉一喜,果然發現白鴿腳上有籤信,外面天冷,白鴿的羽毛上都結凍了,不難想像牠這一路的艱辛,季玉愛憐的將白鴿帶入有暖爐的軍帳中,然后等不及坐下就立刻攤開籤信。 「公子寫了什么?」姜清水著急的問。 季玉臉色難看,將籤信遞給他,「不是公子寫的,是寫給公子的?!?/br> 姜清水接過籤信臉上浮現肅然與憤怒,「也就是三王爺才是要叛變的人,而他竟然聯合殺母的仇人攻打大唐?」他一捏籤信,冷笑了三聲,「真是瞎了狗眼!」 這封信是小巖寄出的,卻沒想到此時玉面公子并沒有泰北軍營。 「姜校尉!不好了!泰北邊境發現韃靼軍前進!」有一個將兵焦急的在門外喊道。 泰北邊境!大唐邊境! 「定是三王爺引他們進來的!」姜清水怒發衝冠。 這可怎么辦!玉面公子和王爺都不在軍中,一定不能讓韃靼軍發現他們兩個主將都不在! 季玉思緒千轉百廻,她輕輕啟口,「應戰?!?/br> 「你說什么?」 「應戰?!顾种貜土艘淮?,這次充滿堅定,美眸閃過幾狡詰慧光,「雖然是險招?!?/br> 姜清水帶著半信半疑,走到帳外與也是滿臉擔心的軍師宋江振討論該怎么與韃靼對陣,而當討論到一半,一身白衣如雪,臉上帶著半面面具的翩翩公子出現在他們面前,嘴角勾著往日從容的微笑。 「公……公子?」姜清水微愣。 卻見那白衣公子將臉上的面具拿下,露出季玉那張漂亮秀麗的容顏,她道,「怎么樣?像嗎?」她摸摸手上的面具,「只是可惜,公子那上好玉製的面具沒那么好找到?!?/br> 「你該不會是想……」姜清水皺緊眉頭,立刻拒絕,「不行!」 「老夫倒是覺得是個不錯的想法,正所謂以假亂真,前鋒由玉面公子帶領,一方面可以安泰北軍不穩定的心,一方面也達到威嚇韃靼的效果,既然無人可以假扮王爺,那我們就假裝王爺躲在暗處隨機埋伏?!顾谓裼米撛S眼光看著季玉。 「軍師,你不會不知道前鋒的危險!」姜清水斥道。 「知道,但若不這么做,玉面公子和王爺不在泰北的消息就會立刻傳開?!顾谓衩⊙蚝?,嚴厲道。 說不過宋江振,姜清水轉過凝視季玉,而季玉仰著頭無所畏懼,他嘆了一口氣,「公子若是知道了,肯定氣極了?!?/br> 季玉自信的笑,宛若冷冬里盛開的春花,笑顏若燦陽,「只要戰勝,就算公子知道了也無話可說?!?/br> 這是季玉此生,最美麗的笑容。 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