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1) 誰是誰的禮物
我是一只貓,名字嘛……還沒有。 不過這種小事情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無論是別的人或者別的貓,都是咪咪咪地叫我,我不會在乎這種東西的。 沒有名字,并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雖然已經到深秋了,不過暖暖的陽光還是不少的。 今天本來是那樣子的好天氣,不過到了晚上居然下起了雨。 我討厭下雨,特別是在我還沒找到地方避雨的時候。 我現在呆的地區,是這個城市頂骯臟的地方。七扭八拐的小巷子又窄又破,連輛車都開不進來。沒有汽車也就沒有地方避雨,街角處倒是有幾個新扔的爛沙發可以躲一躲,但我過去的時候發現大強已經在那兒了。 它是這條街上的貓老大,仗著有自己有力氣橫行霸道,如果不是這里的食物多,我才不住在這里。不過既然來了,也就沒什么好抱怨的,我計劃在這里熬過食物匱乏的冬季。 站在小巷子的墻頭上,我看著面前幾個巨大的方盒子。 那是人類的窩,他們喜歡住在一起,一到晚上盒子里就會發出黃色或白色的亮光,看起來非常溫暖。我猶豫著要不要去那里,人來人往雖然有點危險,但卻是一個可以避雨的好地方。我跑的不慢,如果真的有人來,我應該不會被抓到。 雨看起來沒有一點要停的樣子,我決定了,就去那里! 小巷子很深,很黑,上面還掛了很多稀稀拉拉的電線。兩旁的路燈太舊了,顏色混混沌沌的,像是被蛾子翅膀上的粉蓋住了一樣,有點可怕。 我一路小跑,漸漸地已經能看清楚洞口里閃過的人影。 快到了!只要再拐過一個彎就有地方避雨了!我加快速度向前跑去,幻想著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不被人發現的角落,抖落一身的雨水,舒舒服服地睡個好覺——哎呦! 誰那么缺德??!在巷子中間亂堆東西! 我打著滾滾了出去,暈乎乎的腦袋里金星直冒,還有點犯惡心。 哎呦喂,還有這老巷子的地面,凹凸不平硌得我的背好疼。更讓我郁悶的是,下過雨的地面很臟,這說明我今天上午剛剛順干凈的毛白舔了。 好歹算是扒住了地面,早知如此,我就跑慢一點了。 晃晃腦袋站了起來,我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巷子里堆得不是什么東西,而是一個大活人。 這大概是本貓第一次這么近地跟人面對面,當時覺得這家伙像是被扔了的癩皮狗,一副狼狽的樣子讓我過了很久還記得。當時他坐到地上,靠著畫滿粉筆畫的爛墻壁,一雙腫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看,活像只怪物。直到如今才算是明白,這個家伙那天是被人打了。 我跟他離的很近,所以聽到他冷冷地罵了一句:“蠢貓?!?/br> 哎呦!有意思了! 我不過是在你身上跌了一跤,你居然罵我是蠢貓,我再蠢還知道要找地方避雨呢,你這個一根毛都沒有的人類居然敢罵我蠢?我有點氣不過,看著這個人目前好像沒什么反抗能力了的樣子,我上前一步,一爪子踩在他手上,打算彰顯一下我的強大。 不過還沒來得及抬起頭給他一個蔑視的表情,這個人類就一下子收了手,我的腰被抓住,只剩下四條腿還在空中撲楞著! 被人類捉去煮rou的傳說一下子涌上我的心頭,我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完蛋了! 【人類日記】 我是一個人,名字叫高瀕。 沒錯,瀕臨滅絕的瀕。一個偶爾還會寫日記的混混,說不定真的要瀕臨滅絕了。 入獄的父母給我了無望的十八歲。從那天開始,我就如同一條喪家之犬般開始混跡于城市中各個骯臟的角落。生存,是唯一的使命。 今天和往常一樣,我穿的西裝革履,掛著監聽耳麥,戴上大黑墨鏡。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我腦海中蹦出一個詞——人模狗樣。不過老板說這叫企業形象,呵呵,一個夜總會的企業形象?真他媽的搞笑。 開場時一個揩油的惡心富婆注定了今晚的不順利。 在這里工作,說好聽點,就叫保鏢吧。我們負責看場子,打人,或者被打。 畢竟是a市最大的銷金窟,自然少不了腌臜事。今晚的客人絕不是個白角色,帶的一票人個個兇狠。我領著一隊兄弟,當然要第一個出頭。 這是個熟客,起因嘛,據說是他在地下拍賣場的一個貨物跑了。 我不太清楚什么貨物還能自己長腿跑了,不過我們的場子上出了事,自然不是客戶的過錯,所以我今天的任務就是被打,打到客人解氣。我負責的是地上部分,被打無非是遷怒,只是不知道負責地下vip場的那位兄弟怎么樣了。 經理還算有良心,一路賠著不是,再加上拍賣時間快開始了,客人也就懶得跟我這種渣滓計較了。我踩在自己黏糊糊的血上,彎腰送他們進了電梯。 最后我先回家了,畢竟我現在這樣子,的確不太符合他的“企業形象”。這么想想,600cc的血換了兩千塊錢和五天的工傷假,倒也挺值。 外面下了大雨,但我沒有傘,只能一路淋著,搖搖晃晃地往回走。 我住的地方離夜總會倒是不遠,隔著的一條曲水河分開了骯臟與貧窮。 踏入那條黑漆漆的巷子,又轉過幾個彎道,我的租屋就在不遠的地方了。 我對回到那個凌亂狹小的破房間一直沒有什么興趣,而且因為失血過多,頭越來越暈。 順著磚墻,我滑了下去。也好,就當休息了。 沒歇多久,巷子的拐角處突然竄出來一個小東西。它一下絆在我腿上,就地打了好幾個滾。因為這東西又瘦又小,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只老鼠,卻沒想到是一只黃毛的半大小貓。 看著它趴在地上頭昏腦漲的可憐樣子,我忍不住罵了一句:“蠢貓?!?/br> 說它是蠢貓,一點都沒冤枉它。我罵完它之后,它居然爬了起來,走進我手心里。 我感受到它溫熱柔軟的腳墊,覺得一輩子活到現在,這竟然是最溫情的一個時刻了。 只是因為遇見了一只陌生的野貓,只是因為它不怕我,還親近我。 我突然想起來,今天好像是我生日,我的二十四歲生日。 所以,這是老天爺送給我的禮物?哼,除了生命,這是你給過我的第二件東西。 我收緊了手臂,一把抓住那只蠢貓。 現在你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