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 說故事(四)
身在滿是霉味的老舊和室。 一開始還試著在檯燈前看個書,想打發時間。 整個房間除了一個放棉被的柜子外,剩的就是張有些靠墻的和室桌。 還有上面擺著的,那唯一有現代感的檯燈。 倚在桌旁不知道看了多久,總無法集中精神。 而當時從南部坐火車到北部需要的時間是非常久的,跟現在相差好幾個小時。 可能長途旅程到陌生地方,又經歷這幾番波折。 有些累了吧? 老媽是這么想的。 這個房間是有窗戶的。 舊式的木玻璃窗,中間的鎖是一根鐵條插進去的那種。 而有些期待的老媽打開窗戶后便絕望了。 窗戶外是山壁。 很好奇當初設計這房間的傢伙是怎么想的。 想當然的,這種蓋在山內的建筑,晚上的溫度一定很低。 因為是夏天,也沒想過會到這種溫度的地方。 把白天穿的防曬薄外套蓋在身上,老媽就這樣一隻手撐著,半倚著和室桌看書。 滴答,滴答著。 窗外響著的是水珠滴著石塊的聲音。 還有隔壁那斷斷續續,好似從不停止的咳嗽聲。 空氣中泛著又溼又冷的霉味。 就這樣迷迷糊糊的,好像就要睡著的感覺。 啊啊...要睡的話至少得躺好吧? 不然這樣子睡著的話,明天肯定會腰痠背疼一整天的。 好似還有這種念頭在腦內打轉的印象的。 就在這種半迷糊狀態下,一陣微寒的風讓老媽醒了過來。 并打了個冷顫。 檯燈依舊亮著,眼前那本還停留在似乎有印象的那頁。 而對于剛迎面而來的那陣寒風。 當時老媽是覺得,可能因為快睡著了迷迷糊糊的,那陣風只是幻覺。 自己只是因為這陌生環境不安,突然驚醒的一種奇怪感覺而已吧? 老媽是醫院的護士,輪大夜班什么的是一定的。 奇奇怪怪的事情也碰過許多。 例如半夜某些固定時段,服務臺前的電梯自動從樓下上來,打開后沒有人。 或是上午已經走了,下午時空著的床號,那顆緊急按鈕自己響起。 而且還切不掉... 許多許多難以以科學解釋的現象也碰過不少。 醒來后沒有往那方面想,大概是平常并沒有做什么虧心事。 而且自己并沒有想過在這會碰到那種事情吧? 當時只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邊奇怪。 既然找不出原因,老媽就照著原本想的,把那霉味有些重的棉被疊好在旁。 身子半偎著棉被,把包包當作枕頭,薄外套繼續蓋著身子。 因為霉味太重了,老媽覺得如果拿來蓋會很恐怖,但又因為這實在太冷,所以才以這樣奇怪的方式睡覺。 而今晚檯燈還是別關了吧。 這樣決定后,輕輕的閉了上眼。 而閉上那刻,好像故意在提醒她內心的不安似的。 那滴落的水珠聲。 落下的那剎那。 不,應該說是響起的那瞬間,老媽警覺的睜開了雙眼。 全身毛細孔都在提醒她什么似的。 睜開眼后的老媽直接轉頭望向窗戶。 那扇窗微開著。 彷彿在惡作劇似的,空氣中沒有殘留半點聲音。 好像剛剛那滴水珠聲只是在提醒她,現在很安靜。 很安靜。 「哎!難怪剛好像被風吹醒?!?/br> 不知道為什么,好像刻意要避開窗戶怎么被打開了這問題。 老媽腦海里第一個想到的是剛醒來的答案。 剛想著,又一陣微寒的風吹進來。 縮了縮腳。 而引起老媽注意的不再是窗口,而是上頭傳來的啪噠啪噠聲。 彷彿不是被現在這陣微風吹撫過,倒像是被狂風吹的剌剌響著。 那布塊互相拍打的聲音。 像是我夢境里的,一大塊白布蓋著的天花板。 但所見的并不只這樣。 就像一個東西被塞在布袋里,遵循地心引力的,由下向上可見其輪廓。 而不現實的就是那塊布,像是黏土般的拉扯、延伸。 離視線不到五十公分的白布上,印著的是像臉孔般的東西。 而那輪廓不知道為什么越來越清晰,且那可能能被稱做嘴巴的地方。 漸漸的劃出一抹笑容。 像水珠般的東西不斷滴落到手背上。 驚醒后的老媽還維持著剛剛倚在桌前的姿態。 好似從未闔眼似的,回過神時眼睛正睜大著,還盯著書。 那泛黃的書頁是第幾頁已經忘記了。 唯一差別就是,不斷滑落的淚水一直拍打著,那擺在書上的左手。 還有被冷汗浸的渾身濕透的衣服。 沒有注意到窗外是否還有水珠滴落的聲音,但對面傳來的咳嗽聲令她安心不少。 該轉頭去確認窗戶有沒有關緊嗎? 老實說還有些害怕的,不如直接趴下睡覺吧? 各式各樣的念頭開始冒了出來。 或者...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彷彿瞬間被恐懼侵占了身體,思緒就卡在眼前這畫面。 長著稀疏黑毛的手臂。 從撐著臉頰,那弓著的右手間探了出來,并朝著擺在書上的左手抓去。 冰冷的感覺囂張的布滿全身,渾身像僵住了一樣。 只剩那心跳脈搏聲,像打鼓般的在耳邊響著。 就這樣的,眼睜睜的看著被扣住的左手,慢慢的被拉了過去。 像陷入沼澤般的慢慢的被吞噬著。 全身上下,好像僅剩視線能做剩馀的掙扎。 那手好像沒有關節似的。 雖然不能確定是什么,但那隻手的確不像人類的手。 就在這念頭轉過后,更奇妙的,眼前的那手卻變的不像手了。 像是樹根般的東西。 上面有著像樹皮般龜裂的痕跡,還夾雜著些許黑色細毛。 那東西緊緊的繞住了左手手腕。 而看清楚這畫面后,不知道為什么的。 力氣好像有部分涌回了身體。 老媽死死的扣住了左手,跟那怪物拔河了起來。 但絕望的是,就算力氣回來了,還是眼睜睜的看著手臂越拉越過去。 漸漸的,左手離開了視線外... 腰痠背痛的老媽醒了過來。 醒來時正趴在桌上,好像就這樣睡著了。 壞了吧? 檯燈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熄了,但開關還是開著的。 而眼前還看見的那些,僅僅是靠著走廊上透進來的光。 雖然房間有些灰暗,但奇怪的是已經不會感覺到恐懼了。 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而吵醒她的是那曾經不怎么友善的鐵鍊聲。 接著是厚重鐵門開鎖的聲音。 已經早上了嗎? 老媽撫摸著左手中指。 在結束的那剎那,好像被針扎了一下。 而聽到這的我,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那天老爸考的很糟,兩個人的心情也都很糟。 就這樣的回到了南部。 老媽的左手腕上也沒有出現什么勒痕,中指上也沒有什么痕跡。 只是偶爾會恍神,就連她自己也有注意到。 而且越來越嚴重。 老爸也有覺得不對勁,但在老媽堅持沒什么大礙下,最后不了了之。 「喂!綠燈了??!」 老媽怔了一下,右腳放在差點踩下去的油門那。 空氣中的冷,彷彿不是空調製造出來的似的。 倒像是股惡意的味道飄著。 眼前的號志還是紅的。 近乎崩潰的老媽把車子熄了火,下車蹲在馬路旁痛哭。 她很怕,總覺得意外發生已經是不久后的事了。 這幾天開始意識到,有個不懷好意的東西跟著她,窺伺著什么。 就像剛剛的。 車上只有她一個人。 那陣子老媽都待在家里,就如我印象中的那段時光。 只有老爸打聽到哪邊比較靈驗,或是哪邊可以解,才會帶老媽出門。 也折騰了好幾個月。 而好像是怕外婆跟奶奶擔心,爸媽解決前并沒有讓家長知道。 「你太太命中註定會救很多人的,所以帶不走?!?/br> 后來老頭聽說這段故事之后,曾跟老爸這樣說過。 「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善事還是得多做啊...」 「而我最在意的還是老媽手指被扎的那下,總感覺是什么東西被偷了似的?!?/br> 「...」 明明很想睡嘛!這傢伙! 望著眼前撐著下巴,不住點頭的女孩。 我不爭氣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