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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書院的故事在線閱讀 - 六十三、六十四

六十三、六十四

    六十三

    「娘親十七時便嫁去了家族,這樁婚事是她自個兒要的,舅父他們其實很反對,因她嫁去雖是正室,可那人早有納妾,也有子嗣,可這些,她全不管,執意要嫁…」

    傅寧抒淡淡地道。

    我聽著,有點兒懵懵然的,就是聽到他越說到底,聲音越低,跟著就沉默了,好一會兒都沒開口。

    我瞧向傅寧抒,他正對著窗,只能瞧見側面的樣子,而且屋里光線幽微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我不禁想開口,可話到嘴邊,又莫名覺著猶豫,而且腦子里空茫茫的,不知道能說什么…

    我只好也去看窗外,才發現雪勢忽地下得深了,風好像也吹得烈了一點兒。

    屋里沒點上火盆,窗子雖然關得緊,可隱微感覺到有風從窗隙灌了進來,冷涼冷涼的,加上這兒一直瀰漫一股濕意,待得久了,就覺著身體凍起來。

    我看著外頭的風雪,有點兒擔心起來。

    唔,這樣還能走得回去么?

    雖然是在同一個宅子,可一出去,燈火就要給吹滅了吧。

    「…冷么?」

    我怔了怔,看向總算回過神的傅寧抒。

    他問了這一句后就伸出手來,碰了碰我的手,又松了開,然后道:「這一時半刻是走不回去了,先在這兒待一會兒吧?!?/br>
    說完,他就轉身,又走去打開其馀的木箱,開了幾個后,就從其中一個箱里拿出兩件毛氅。

    那不知道用什么羽毛織就的,毛色雪白雪白的,保存的還很好,摸起來也松松軟軟的,乾燥順手,更沒有在箱里悶久了的氣味兒。

    傅寧抒將其中一件往床板上舖平,一點兒也不心疼會沾了灰。

    「坐上來,會暖一點兒?!?/br>
    他說,就拉了我過去坐到他旁邊,然后把另一件往我身上仔細的披好了。

    我怔了怔,只覺著身上立即暖了起來。我摸了一下衣上的毛羽,又用手攏了攏,才想到傅寧抒把這一件給我披了,那他…

    我有點兒過意不去,連忙脫口:「先生,這個…」

    「你披著便好?!垢祵幨愦驍?。

    我喔了一聲,想了一下就又說:「那我同先生坐緊些,分先生一點兒?!?/br>
    傅寧抒看著我,那雙眼睛在火光幽微的房里看著亮澄澄的。他臉上笑意溫和,我瞧著不知怎地就覺得臉上熱了熱。

    「好?!?/br>
    我聽見傅寧抒應道,跟著就讓他伸手給拉近過去,有些冷不防的,我的臉貼到了他的手臂。

    他衣上有著冰涼的冷意,還有…疏疏淡淡的藺草的香氣。

    我覺著心里慌了慌,連忙把臉拿開,也退了一點兒…

    傅寧抒像是沒覺得奇怪,不過他看我退了一些,同我一笑,說道:「不說分我一點兒的?反悔了?」

    我訥了訥,慌張搖頭,連忙解釋:「沒反悔…」

    傅寧抒笑了一下,沒說話,卻是伸了手來,逕自拉過毛氅的一邊往自個兒身上披,另一手就我肩上搭來。

    「坐近些?!顾f,又補了一句:「這樣才不冷?!?/br>
    我愣愣的點頭…

    這話有道理的,所以…唔…雖然他身上的氣息讓人感覺心里亂亂的,跳得比平常還要快,可我這會兒就沒有躲開了。

    我和傅寧抒這么近的坐了一會兒,雖然都沒有說話,可就覺著心跳慢慢地平復了,心里也靜了下來。

    好像…是在書院里,晚上和傅寧抒一塊兒,躺同張床睡時那樣的安穩。

    每次我總是睡得早,要是晚了,傅寧抒也會催促我去睡…可有時候夜半醒來,知道他在旁邊睡著,心里面就一陣安心。

    可這幾天…

    我有點兒不懂,為什么不能同他睡在一起的?

    我想了一下,忍不住脫口:「先生…」

    「嗯?」

    「明兒個…就要去傅家莊里了么?」我問,記得要到這兒來時,聽見傅寧抒對那林叔說過初四會回去。

    …算一算,就是明天了。

    傅寧抒聽了,低唔了聲,卻是問:「你想回那里?」

    我想也沒想就搖頭,脫口:「不想?!?/br>
    傅寧抒像是一怔,轉頭過來看我。

    我才覺得這樣回答有點兒不好,這又不是我能作主的嘛,連忙又說:「先生若要去,我也去的?!?/br>
    「為什么說不想?」可傅寧抒只是問。

    「唔…」

    我支支吾吾,腦子里隱隱浮現方才傅寧抒說他娘親的事兒。

    進到這兒時,他就說了,自個兒的娘親,在過世之前一直住在這兒的,可方才,他話里面又說…

    我是聽得有點兒茫然,可也感覺到一點兒奇怪。

    其實,去到傅家莊時,我就有些覺著哪里不對——還以為他同傅老爺子之間,是和我跟老爺一樣的。

    可好像不是…

    傅寧抒對傅老爺子喊得是舅父。我就算書再讀不好,也知道喊自個兒娘親的兄弟是舅父的。

    舅父又不是自個兒的爹…

    我瞧向傅寧抒,他也看著我。

    「…為什么?」

    我聽他又問,口氣很平淡,心里游移了幾下,還是脫口,小聲的道:「先生的家不是在這兒么?為什么還要說回去…」

    「……」

    「…我說錯了么?」我瞅著傅寧抒,囁嚅的問。

    傅寧抒輕沉了口氣,不過嘴角微微一動,就感覺他放在我一側肩上的手往上抬了抬摸上我的腦袋。

    「你說對一半?!?/br>
    傅寧抒淡淡開口:「傅家莊是我母舅這邊,到底也算是一個家的?!?/br>
    我愣愣點頭,可想了想,又覺著不通,忍不住疑問,咕噥道:「那怎么先生的娘親要住在這兒???」唔…出嫁了,不是都住在夫家里的么?

    柳先生上這方面的課時,我可有好好聽的。

    可我問了這句,傅寧抒又沉默了…我才想到,他方才也說,他的娘親身體不好,那是來這兒養病的?

    可…這又不對啊。

    這兒下雪那么冷的,怎么養病…

    我兀自疑問著,就聽傅寧抒開了口。

    「方才…我不是說過么?是娘親執意要嫁去家族里的,所以當時她同舅父這邊好些年沒有往來,可娘親實在思念家里,那人就在這山里置辦了宅子,讓娘親可以稍緩思鄉之情,而且一來往之,說不準舅父這邊的情況就會緩下來?!?/br>
    他停了一停,又說:「這大約是他做過最體貼的舉止了吧?!?/br>
    我怔怔的聽,卻忍不住困惑,脫口:「他?」

    可傅寧抒只是嗯了一聲,默了一下才又說:「作為一族之長的正室,并不容易,該管的,不能管的,能說的,不能說的,能做與不能做…那些規矩多如牛毛,處理那些對一般人并不要緊,可于娘親來說,理那些事兒太費神耗力,加上有了我之后,她本就不好的身體,再大不如前,而且…她與族中長老處得不好。娘親性子好強,不輕易服軟,面上也總是冷冰冰的,對不喜之人,便不要應付,于是同家族幾個人有些嫌隙?!?/br>
    「這情況對家族來說,并不好…對那人來說也是,而對他來說,娶得誰當正室都不要緊,要緊的是,能讓他心無旁鶩的在外主事,而不是還得分神處理一些瑣碎?!?/br>
    「…久了,說不通后,娘親便搬出來了?!?/br>
    傅寧抒慢慢的說,語氣平淡:「其實,現在想想,這也是好的,族中人多嘴雜,又太多人看不慣,一直都不是一個合適將養的地方?!?/br>
    我大概知道了,那個人…我知道他是誰了。

    我怔怔的,不禁看向另一頭。那一幅畫了傅寧抒娘親的圖卷被放在斗柜上。

    這里…是他的娘親養病獨居的地方,可一個人在這兒,不覺得冷清么?

    那畫上的婦人臉上有一點兒隱微的笑容??晌夷拖?,她待在這兒,看著窗外的雪,還有沒有那樣笑過呢?

    去那山崖祭拜,明明自個兒娘親同姨母是雙生,卻先拜了姨母,然后傅寧抒說起她時,有點兒輕描淡寫的…

    但我想,她過世時,傅寧抒一定很傷心,比他的姨母走時還要傷心。

    那…傅寧抒…是不是對那個人很…

    我想得心頭悶悶的。

    我不喜歡這個樣子,不喜歡聽傅寧抒說這些事兒。雖然他說得很平淡,可心里肯定不是這樣子的。

    …早知道就別問的。

    我不禁有點兒懊惱,自己做什么那樣好奇的。

    「聽這些,覺著無趣兒吧?!?/br>
    耳邊聽傅寧抒忽地說了這句,我又更懊惱自己不該東想西想的,連忙看向了他,搖了搖頭。

    傅寧抒微微一笑。

    「坦白說,娘親真不是太好相處的人,對我也是一樣,不會拿太多心思安撫?!顾珠_口:不過她也知道自個兒毛病的,所以倒也不覺著一個人住這兒不好,讓旁人輕松點兒?!?/br>
    「那這樣…不是讓先生難過么?」我不禁脫口。

    「…難過?」

    我對著傅寧抒的目光,不禁支支吾吾,覺著自個兒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傅寧抒卻像是不在意,溫和道:「你是想說,她對我冷淡,我會很難過是么?」

    「…唔?!刮掖瓜骂^。

    傅寧抒淡淡道:「沒什么的,何況她性子便是這樣的?!?/br>
    我怔了怔,忽地覺得他娘親…和一個人好像啊。我不禁抬頭,脫口就道:「我娘也是這樣呢,老冷著一張臉,以前我不知道她就是這樣的,有時候她不理我,就要難過好幾天?!?/br>
    不過后來,王朔同我解釋過,村長老爺那樣丑,天天對著那張臉,心情當然鬱悶,看著誰都不會想理了。

    雖然他這么講他爹太不厚道…可我就感覺好多了。

    聽我說這些,傅寧抒只是看著我,忽地開口,語氣有些猶豫:「你娘為何要…同那村長在一起?」

    我愣住,有點兒茫然的看著他,又困惑的想了想,才說:「因為…爹死了?!?/br>
    「……」

    傅寧抒沒有作聲,一樣看著我。

    莫名的,我覺得有點兒侷促,有些…唔,心里又有點兒鬱鬱的,忍不住就低了目光,盯著自個兒的手。

    「先生…」

    「嗯?」

    好一會兒,我抬起眼,對著傅寧抒開口:「我沒見過他?!?/br>
    「你爹么?」

    「嗯?!刮尹c頭:「連張畫兒都沒有,夫人…娘她好像都把他的東西給丟了,只留下這個?!?/br>
    說著,我抬手去拉開衣領,將掛著的玉掏了出來。

    「可這個,是我要去書院時,她才拿給我的。她說是爹留給我的,唔…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可每次看見這個,我都有點兒想他,雖然…我又不知道他長怎樣?!?/br>
    我一股腦兒說著,就見一只手伸來,摸上我手心里的玉。我望向了傅寧抒,他低著眼,像是很專注的看了會兒,又抬起了目光,摸著玉的手就握住了我的手。

    傅寧抒沒說話,同我相對,握著我的手就微微施力,把我拉進他胸前。

    我的臉靠在他的衣襟上,隨著他的吐息起伏,耳邊聽見了平緩有力的心跳。他一直都沒有開口說什么。

    可就覺得心里面…鬱著的氣舒開了。

    我忍不住伸手,去環住他的腰。

    「先生?!?/br>
    「嗯?!?/br>
    「我跟你說,其實村長沒有那么丑的?!?/br>
    「嗯?!?/br>
    「過年時,他也會給我歲錢。老實說,他不讓我喊爹,是怕我難過,也怕夫人難過,因為我出生時,爹就死了,有個算命的對夫人說,是我的命太煞了,會剋爹娘、剋兄長姊妹,以后還會剋妻…」

    說完,我忍不住沮喪,聲音低了一低:「什么都剋?!?/br>
    「那倒不?!?/br>
    我聽到傅寧抒說,不禁抬起臉去看他。

    「都剋了啊?!刮艺f。

    他像是想了一想,才淡淡的道:「沒剋夫的?!?/br>
    我呆了呆,想了一想,好像…唔,沒有哪里不對,不禁感覺高興,都說算命呢,怎么就少算了這樣。

    「說得也是?!刮倚Φ?。

    傅寧抒也笑了笑,便問:「累了么?」

    他不說都還不覺得的,這一問就真的有點兒累了,我老實點頭道:「有一點兒?!?/br>
    傅寧抒便向窗外看了一眼。我也看去,卻見著風雪變得更大。

    其實…也就一點兒路,冒著風雪走也不要緊,而且多了這兩件毛氅,可我心里卻有些捨不得此刻。

    我不自禁脫口,小聲的同傅寧抒道:「先生,我只是累,沒覺著睏的。我們…等風雪小一點兒再走好不好?」

    傅寧抒看向我,笑了一笑,手伸出了過來,往我臉上摸了摸。

    「好?!顾f:「可若睏了要說?!?/br>
    「不會睏的?!刮伊⒓磽u頭。

    傅寧抒又笑,不過敲了我的頭一下,可卻輕輕的。

    六十四

    可到了后頭,風雪卻是再下大了,壓根兒走不出去,真的就只能待在這座樓房里。

    開始的時候,我和傅寧抒一樣緊挨著坐在床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唔,是我說的比較多,傅寧抒大多都是安靜的在聽。

    我對他說了很多,以往在村子里過年的事兒。

    每到過年,家里都會來好多的客人,大多是王朔的親戚,那時候他爹讓他出來招呼客人,他就不會溜了,因為可以拿到許多歲錢。

    不過,那些人我一個都不認得,唔,也不是完全認不得啦,只是每次他們來時,村長老爺就叫我去幫吳嬸的忙,后來也就不太清楚誰是誰了。

    可我不覺得去幫忙不好,雖然吳嬸不讓我靠近灶爐一步,只讓我去邊上做些零碎的活兒,可這樣也不要緊,因為有許多好吃的,都是吳嬸平時不太做的。

    吳嬸對我挺好的,會幫我留一份。有時候王朔也會偷溜進來,可卻不要吃特地留的,偏要去一會兒要上的菜盤里偷點兒捏點兒的吃,弄得吳嬸很氣,可也不好罵他,只能作勢趕人…

    說到這兒時,擱在柜子上的燈火忽地閃了閃,然后就滅了。

    本來就不太亮的屋里變得更暗了,只能靠著窗外照進的雪光,可那亮度很稀薄,也看不太清楚。

    屋里很靜,就越發覺得冷…

    我微微動了動,把手縮進袖子里。

    「冷么?」傅寧抒忽地問。

    我小聲道:「有一點兒?!?/br>
    傅寧抒沒說話,卻拉了我一起躺下。他拉開原來披著的毛氅,把他自個兒和我一塊兒裹住,然后一手就環到我的背上。

    「這樣會暖一些?!顾f。

    我喔了一聲,可也覺得…好像真是比方才坐著還要暖,忍不住又往他懷里靠近了一些,就再聞得他身上那抹好聞的香氣。

    我有些怔了怔,又慢慢的聞了了一下。

    …這是屬于傅寧抒的味道。

    我不禁想,心里卻砰砰地跳快了,臉也有點兒熱了起來。

    「…每年到這個時節,山里總會下大雪,可朔州城里卻不會?!?/br>
    忽地,聽傅寧抒開口。

    我回過神,又忍不住咦了一聲,脫口問他為什么?

    傅寧抒像是笑了一下,然后解釋起來,說是因為山里濕氣重,又說…唔,說了什么,后面有些復雜,我就聽得不大懂了。

    就是覺得…傅寧抒的聲音低低的,像是講課時那樣子的,音調放得很輕,可字句清晰,聽著非常的放松跟舒服。

    很想…多聽一點兒他的聲音。

    我隱隱的想,忍不住脫口問起朔州城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傅寧抒唔了一下,說起了朔州城里的景況。聽起來…好像比渭平縣城還熱鬧,不過他又說是差不多的。

    我忽地又想到王朔說要去京城的事兒,算一算…這個時候,他人應該就在京城里了吧。

    對了,我和王朔都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

    都是第一次,可王朔那兒應該熱鬧很多吧,我想著,忍不住就脫口說出來。

    傅寧抒默然了一下,才開口淡淡的道:「說起來,我的性子是像娘親多一些,有些不愛熱鬧的,若你不習慣,以后…也能在舅父那兒過年?!?/br>
    我聽得有點兒茫然,不懂為何以后要去傅老爺子那兒過年,就脫口:「先生以后不到這兒來了么?」

    「……」

    「那我以后也不能來了么?」我又問。

    「…你不是不喜歡么?」

    我咦了一下,連忙搖頭,脫口:「我喜歡在這兒,很安靜…」說著,想了一下,又補充了句:「沒別的人?!?/br>
    傅寧抒沒說話了,不過環在我背后的手,往上來摸了摸我的頭。

    我忍不住再往他懷里靠了靠,才又問:「先生,徐伯說,院里種得那些是梅樹,那過一陣子會開花么?」

    「唔,應該會的?!?/br>
    「那花兒開起來是怎樣的???先生看過么?」

    「看過,這兒種得是紅梅,所以開起來時,滿園子就會紅艷艷的一片?!垢祵幨愕?,

    「那些…是姨母住到這兒后,親自種下的?!?/br>
    我愣愣的喔了一聲,記起他娘親同姨母是雙生,他方才說過自個兒娘親不太好相處,那會不會他姨母也是那樣的人?

    我想也沒想,就脫口:「先生的姨母也很冷淡么?」

    話說了出來,我才覺著問得不好,不禁有點兒懊惱,可傅寧抒似乎不在意,反而笑了一下。

    「倒是不會…」他道,便講起了自個兒姨母的事兒。

    我怔怔的聽著…

    原來…他姨母以前也過得不太好,與人仳離后,先搬回傅家莊,又為了別的緣故,搬進了他娘親留下的這座宅子。

    傅寧抒又說,后來…他因故傷了,便也住到了這兒,同他姨母一起住上了約莫五六年的時間。

    我聽到這里,不禁呆了呆,脫口:「…先生受過傷?」

    「嗯?!?/br>
    我又愣了愣,腦里卻不期然的想起來一件事兒——我想到初時相見的印象,說要保密,然后…真的因為久了,傅寧抒也再沒有露過手,整個都忘記了。

    這一想起來,我忍不住啊了一聲…

    「…怎么了?」傅寧抒問,將我往后拉開,讓我對著他的目光。

    我一陣訥然,就趕緊搖了搖頭,期艾的脫口:「沒有…就…想起一件事兒…」

    「想起什么?」

    「唔…」我看了看傅寧抒,才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想起來,跟先生…第一次見上面的事兒?!?/br>
    傅寧抒一怔,目光有些低了低,不知是不是也想到了…反正就沒作聲了好半晌。

    「先生?」我小聲脫口。

    「…手還疼么?」

    傅寧抒抬起目光又看著我,輕聲開口,手也往我肩上摸了摸。

    「早就不疼了?!刮业?,見著他溫和的笑了一笑,不禁就問:「先生…怎么會使那幾手的?我覺得先生比萊先生還厲害,怎么不去教武藝這門科呢?」

    「我不能教?!?/br>
    傅寧抒開口,又把我擁到他懷里,耳里就又聽他道了句,說是這件事兒記著誰都不能提。

    我怔怔的點頭…

    「我小的時候,自有記憶以來,就得學習許多事兒,習武便是其一?!垢祵幨愫龅卣f了起來:「無論何種學習,族里總會找最好的,我的師傅他早已歸隱,可當年欠了族中人情,所以才勉強收了我,那時他已屆花甲,不過從外表看,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他老人家隱于淮山,所以我曾經住到那兒幾年…」

    我聽著傅寧抒慢慢的說起,他當年習武的事兒,以及同自個兒師傅相處的經過,分毫沒有打岔。

    傅寧抒口中的師傅,是個很嚴厲的人,對他的要求非常的高…好像…比柳先生還要嚴格,我不禁想。

    「可其實師傅心很軟,他因為受託,所以才對我那樣嚴苛,后來我因故出了事兒,他得了消息,立即出山救我,后頭更花了工夫治好我…如此勞心勞力,我卻誤解了很多,后面雖說了開,可心里還是覺著愧對,他老人家卻也不在意,不過卻要我與他作下一個約定?!?/br>
    傅寧抒說到這兒,停了好一陣,才再開口:「所以我不能教那些?!?/br>
    我聽得朦朧半明的,雖然他沒說同自個兒師傅作了什么約定,但聽得出來,他之所在書院里不教武藝這一門,就是這個原因。

    而無論為什么,我都不禁覺得…他師傅是為了他好的,就忍不住脫口:「…先生的師傅一定是好人?!?/br>
    傅寧抒像是笑了一下,低道:「他是的?!?/br>
    「那他…」我脫口,又不禁猶豫,有點兒支支吾吾的。

    「他還活著的?!垢祵幨愕?,話里有些笑意。

    我咦了一下,抬起了臉來,訝異的問:「先生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傅寧看著我,只是道:「以后有機會,帶你去見他?!?/br>
    我咦了一下,有點兒不敢相信,怔怔的問:「可以么?」

    「當然了?!?/br>
    傅寧抒說,微微一笑,把攏住的毛氅拉緊了一些,問道「冷不冷?」

    「不冷的…」我搖頭。

    「聽這些,會不會覺著無趣兒?」

    「不會的?!刮业拖履?,往他身上貼了貼,輕著聲音說:「先生,我喜歡聽你說以前的事兒…」

    傅寧抒沒說話,只是再用手環住了我。

    我覺得心里暖了暖,忍不住就脫口,央求起他:「先生,你再多說一點兒以前的事兒好不好?」

    「你想聽什么?」

    我其實也沒特別想聽什么的,只是還想聽著他說話而已,就道:「什么都好?!?/br>
    「唔,這樣么…那…」

    傅寧抒便說起了怎么去到書院教書的事兒。

    說是…託賴了林子復的緣故,他們以前就認識的了,不過以前沒那樣嫻熟,后來才因故熟悉起來。

    正好,書院缺了一位先生,林子復便問了傅寧抒。

    「我無事在身,就答應去了。以前,與你說過的,我在那兒讀過書,可只讀了兩年,當時里頭教導的先生,自然已經不在了,可院長還是同一個,那個人與姨母是故舊,不過,并不知道我是她的外甥…」

    我安靜了好一會兒,聽著傅寧抒說起初時到書院發生的一些事,心里忍不住一直想著方才說的一段,原來他和林子復在到書院前,真是認識的…

    唔,可他們在書院里,看著是不錯,可好像…

    我糾結想了一會兒,越想越覺著腦袋沉沉鈍鈍的,怎么都想不太清楚,而且…眼皮也有些重重的,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呵欠。

    對了…都忘記了,大清早起來到現在,都沒睡過覺呢。

    中間還去花房忙了一下午…

    唔,可是現在不能睡啊,我想繼續聽傅寧抒說話…

    說不定以后都沒這樣的機會啊…

    ——可驀地之間,意識整個撐不住。

    我忍不住瞇起眼睛,可才瞇了一點兒,就深深的閉起來了。

    好像…安靜了很久。

    我朦朦朧朧的清醒,就睜開了眼,只覺得很亮,又立即閉上,可立刻又睜開,翻身就坐了起來。

    啊…好冷,一起來,蓋在身上的毛氅往下滑開,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又去拉了回來攏住。

    我望向窗外,已經天大白了,而且…風雪好像都停了。

    此刻房內一片亮濛濛,昨晚被翻開的那堆木箱還維持著亂七八糟的樣子,更顯得房里頭空空盪盪的。

    可我只是想到,最后自己居然睡著了,就忍不住懊惱起來。

    我悶悶的把目光一轉,就見著了合衣臥睡在側邊的傅寧抒,他身上另外蓋了件袍子,還閉著眼,束發的簪子取了下來,有幾綹的頭發蓋住了他的臉側。

    我直直的瞅了瞅,不禁湊近過去,很仔細的看著他的樣子,越看心里莫名的覺著臊動起來。

    我怔怔的伸出手,把傅寧抒落在臉側的頭發撥了開,指尖碰上他的臉龐肌膚,就感覺到了一點兒涼意。

    我摸了摸,目光停在他抿住的嘴唇,心里面有一種衝動,就把手碰了過去。

    沒想到才一碰,手指就被握住了,我霎時嚇了一跳,抬起目光,對上了傅寧抒的眼睛。

    他深深的看著我,沒有出聲。

    我忍不住緊張,動了動嘴巴,可還沒脫口,忽地被往下拉了去,然后眼前一晃,沒弄清楚怎么回事兒,就讓傅寧抒給按倒在床板上。

    「先…」

    我才出了聲,傅寧抒就低下身來了。

    方才我碰過的唇現在貼到我的嘴上,冰涼的觸感讓我忍不住哆嗦,就覺得臉被捧住了。

    沒一會兒…嘴巴被又熱又軟的東西頂開,那東西就滑進嘴里舔牴一番,然后就來纏住我的舌頭。

    我覺著有些喘不上氣兒了,手不禁要抓傅寧抒的衣襟,可卻只抓住了他一縷的頭發,便覺得給纏住的舌被往外勾了出去,這樣是能喘氣兒了,可還是給捲住不放好一會兒才松了開。

    我輕輕喘了口氣,怔怔的對著傅寧抒直視,他的眼睛有些水潤的光,眨動起來像是星子在閃爍。

    我驀地赧然,本來就有些熱的臉,忽然又更熱了…

    傅寧抒松開捧住我的臉的手,卻往我臉頰摸了摸,就又俯下臉來,往我嘴角親了一親,然后把我拉起身,擁入懷里,

    「餓了么?」

    耳邊聽見傅寧抒問,我不禁點了點頭。

    「好?!垢祵幨阌终f,放開了我,對著我看,然后忽道:「以后,都不能讓別人像方才那樣親你?!?/br>
    我怔了一下,心里就隱約有點兒委屈,想著才不會的,可也趕緊連忙脫口:「我只要給先生這樣的?!?/br>
    傅寧抒笑了笑,手往我臉上摸了摸,就說:「我們先回前頭去,吃點兒東西后,就出門一趟?!?/br>
    我愣愣點頭,又不禁問:「先生是要去傅家莊么?」

    傅寧抒唔了一聲,拿起擱在一邊的簪子,隨意的將頭發挽了起來,他看了我一眼,才說:「晚一點兒?!?/br>
    「喔…」我心里有些鬱鬱的,那還是要去啊。

    「別擔心?!?/br>
    傅寧抒說著,拉了我下床,順手將本來蓋著毛氅往我身上攏來,「舅父很喜歡你的?!?/br>
    我愣愣點頭,可心里不禁想自己…唔…其實不是擔心這個的。

    總覺得…去到那兒,就不能時刻同傅寧抒待在一塊兒了。

    我跟著傅寧抒一起下了樓,見著樓下廳里站了個人,不禁咦了一聲。

    …是徐伯。

    「早上見不著公子與小少爺,便想是不是到這兒來了?!剐觳畬ξ倚α讼?,然后溫和的說。

    我愣愣點頭…卻也想不通他怎么猜到的???

    傅寧抒似乎沒覺得奇怪,聽了便嗯的一聲,然后就說一會兒吃過早飯,便要收拾離開。

    徐伯好像早就知道了,樣子沒有太意外,還回答一切都準備好了。

    傅寧抒點點頭,帶著我往外走,不過到了院門前,又停了一停。他開口對身后的徐伯說道。

    「…找個時間,把這邊都整理了吧?!?/br>
    我看見徐伯愣了好一下,才點了點頭,說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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