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辭掉工作的韻詩,每日都待日上三竿的時候才起床,生活則是對著電腦看劇,偶爾念起天宇時哭過一場,日子由忙碌變得毫無意義,總覺少缺了什么,她不太習慣。又面對這個往所,她竟然感到一陣的空虛。她有一個想家的衝動…… 望著電話,想了一會,才肯撥號給依靈。 「姐,沒阻你吧?」 「靖陽剛睡了,我正好間下?!挂漓`又跟韻詩說一下靖陽的近況,聽到小甥兒的消息,韻詩難得地笑了出來。 「姐……那個……這樣說似乎有點唐突,不過,我想跟你們住一起,可以嗎?」而耳旁只是一沉默?!高?,看來是打擾了你們吧,那當我沒問過?!?/br> 「不!」依靈立即出聲?!钢挥悬c難以相信,當初叫你跟我們一起住時你是拒絕的??磥?,那間空置的房間終于用得上?!?/br> 然后,韻詩托地產公司把住所放租出去,又將家中的東西打包,這五年來,由一個行李箱,居然變出一個又一個的紙箱,教人明白人類的購買力是多不可思議。 搬家的一天,仲冬特意前來接韻詩?!副?,不熟悉這邊的交通所以遲了?!?/br> 「不用道歉,我倒麻煩你才是?!顾麄兒狭Π鸭埾浜托欣罘旁诤笞??!笟G,比想像中要少?!?/br> 「因為扔了很多?!购饬窟^后,她都是把些電器和大型傢俱留給租戶處理,只是把一些輕便,不捨得扔的東西帶走。 「你捨得么?」仲冬問道。這里好歹住了五年?!笡]什么捨得不捨得……」 仲冬都沒再說話,只是默默的駕車。當到了依靈家,就被依靈拉著到一間房門前,打開門看,韻詩愣住了,因為房間的佈置跟讀書時代的舊居相差無幾?!肝乙恢毕M覀內忝媚軌蛟僖淮巫∫黄?,好像以前在被窩里聊天,所以留了你跟念緣的房間?!?/br> 「姐……我們都大了,被窩不夠用?!乖掚m如此,教她心里有陣暖意。 「你回來了,這房間有了主人。有什么事,這里都是你的家。我、你和念緣永遠都是最親的?!鬼嵲婞c過頭,她多慶幸她生命中有為她分憂的姊姊。 入夜后,旭夜下班回家,到自己房間就見到愛妻埋頭地寫稿?!赣衷谮s稿件嗎?」 「是等你時有點間吧?!挂漓`放下筆上前擁著她的丈夫。 「剛剛經過韻詩的房間,她好像在哭?!挂漓`聽后神情亦變得擔心?!改昙o漸長,她的演技亦同樣進步?!褂只蛟S,她真的很愛那個男生。 一個女孩子在失戀期,很快的跟世人說沒事,只不過自己騙自己,騙自己這不過是個小傷口。但其實這個傷口太深了,痛得麻目了,才跟自己說,這個都沒什么大不了。 「只希望在這屋子有我們、仲冬和靖陽可以分散她的注意,別讓她有空胡思亂想?!顾运偶辈患按兴醽碜?。 「其實,你很疼你的meimei?!挂漓`報以淡淡的笑容。 一直以來,都是由韻詩充大姐的樣子。今日,給她扶正。讓這個大姐做回姐的角色,去呵護這個受傷的二妹。 所以,韻詩在依靈家很忙碌。單單在白天跟靖陽這個小鬼耍都夠磨人。她不明白,仲冬跟姐之前是怎樣照顧他,根本是多費精力的一回事呀! 「嘛,平日他很乖的,或許只是欺負你這個呀姨?!鬼嵲娐牶蟾扌Σ坏?,但心底知道連這小鬼都有心哄她高興的。 雖然韻詩每天都在笑,讓人覺得她很快樂。不過仲冬就知道她根本不快樂,只是強迫自己去笑。 終于,仲冬看不下去?!疙嵲?,明天有空嗎?」 「有,干嘛?」 「約你去一個地方?!故状?,仲冬是相約她不是做菜的,而是外出。 翌晚,仲冬駕車戴她到一個海灣,他細心鋪上竹墊,又備了一枝香檳,情調十足?!笟G,陪我看海?!顾f。 「你……有心事嗎?」如此熟稔的情景…… 仲冬搖頭道:「是你有心事?!?/br> 韻詩瞪著眼看仲冬,他不語,替她斟酒。少頃才開腔:「就算你做到多不在乎,但你顆心早已出賣了你?!?/br> 韻詩接過杯,滿腹疑問──為什么她已經將所有悲傷壓在心底,他仍然是看得見?她把目放投在香檳上,不知如何打開話框?!敢┮魳泛脝??」仲冬掏出手機,播出一首鋼琴曲?!甘恰秗iverflowinyou》,夫人最愛的一首?!骨僖粼诩澎o的沙灘回響著,每一個三連音既沉香又悲傷,似是譜著一段一言難盡的故事。 「我……夢見天宇。那個夢好怪……我并不是熱衷慶生的人,但那兒很多人跟我說生日快樂,有認識的你們,也有臉孔模糊的人物。偏偏在人群之中,我見到他的背影,是他慣常穿的那件黑紫橫間外套。我正要衝上前之時,人們涌上來阻擋著我,我兜了很多路,上電梯又下樓梯,每每都是他背著我的方向。我拼命去追趕但都是追不上。后來,我絆倒了,整個人趴在地上,哭了出來。這時,他回到我身旁,拉起我,擁我入懷,在我耳畔說句生日快樂。在這一刻,我就醒過來。夢醒了,他走了,我又一次抓不住他。而我又發覺,我根本就是跟著他背影走的那一個?!?/br> 韻詩感口乾,提起香檳啜了一口,目光雖然是望向大海,但她的焦點卻是放在一個走遠的背影。 「很奇怪的,當自己以為牢牢地記住一些事,但當追溯從前,就發覺得回億好像被漂白掉的樣子,很多細節已經想不起。偏偏想刻意忘記的,所有事卻非常鮮明,仿似是昨日發生的模樣?!姑髅骱芟胪籼煊?,很想自己可以從他的影子中抽離,可是這兩個月來證明,她做不來,她放不下。 有種人,一是不就去愛。一但愛上,便失去理性,失去自我地深愛著那一個人,更甚連自尊都可以捨棄。韻詩正是這種人的佼佼者。 少頃,她把酒一傾而盡。 「你會知道,放手也是另一種愛嗎?」明知道對方和自己一起是不會擁有幸福,便放他走,讓他尋找屬于他的幸福。 放手,不是不明白,只是因為太愛那個人。 韻詩固然明白這一點。她閉上雙目,試圖將淚水擠回眼眶。 在以前,她讓謙走,因為加拿大才是他的家;在今日,她讓天宇走,因為他和她一起是不會快樂。她只會給他壓力和重擔。 儘管如此,就算她深明所有道理,不代表她能夠接受──接受她生命之中再沒有他的存在。 仲冬就只有苦笑,早就知道她是固執的人,但似乎隨著年紀,這份本領更上一層?!杆档媚懔魬賳??」 韻詩靜了話,想了會,才開腔:「他是很溫柔的人,無時無刻想我好。偶爾是變作小孩子般鬧情緒,但無非是想我關心他更多。說到底,他是愛我,只是悟得太遲?!?/br> 說著,念著,記憶不斷浮現。淚珠由眼角一點一滴的滑下,一滴、兩滴,慢慢地潸然雨下。 她曾經妄想過--假如,你仍愛我的,請來追上我;假如,我倆仍有緣份,請容許我們面照面的遇上;假如月老纏著我們之間的線未斷,請讓他再系得緊一些,別再輕易的拉開…… 可是,妄想只是妄想,到現在都實現不來。 仲冬只是輕輕搭上她的肩,默默的陪著她?!缚薇M去,這里沒有其他人?!咕凭?,加上音樂,還有一個依靠,她終于放聲慟哭,將所有壓抑著的痛一一釋出。 然后,她都忘了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淚乾,她才擠出一句:「多謝?!?/br> 在十年前,他給她寄托;而十年后,他愿意陪著她。對,仲冬為她做了這么多事情,她會感動,但不如心動。她可以用一輩子對仲冬好,但不可以用愛情來答謝。始終,她無法向仲冬投以跟天宇那樣的情愫,不論在過去,或是現在。 仲冬投以淺淺一笑,雖然原意帶她來訴苦,結果比他預期要少。但起碼她哭了出來,將包袱拋出來,心里承受的痛可以舒發出來。 他知道,自己不是天宇,但可以做的,他都愿意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