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肥水不落外人田 (1)
「你們倆什么時候要結婚?」 ──八字都還沒一撇,到底是你喜歡還是我喜歡,何況……你有考慮我的感受嗎? 一手抓住水管,一手轉開水龍頭,清澈的水源源源不絕地從管口冒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完美的落在地面上,滋潤著所有植物,彷彿原本在沙漠中生存的乾涸瞬間得到的沁涼的解脫。 我戴著遮陽帽,雙手套上袖套,把自己穿著短袖露出來的部分全都包得緊緊的,就連臉上也戴上了墨鏡和口罩。曝曬在炙熱的陽光底下,若不是不食從里頭傳來的嬉鬧聲,我以為自己在高溫超過100度的烤爐之中。 差別待遇,不是老天爺不公平,是我媽對我不公平??! 「喂……媽!」我隔著一層口罩大聲地呼喊。 「怎樣啦?澆完花之后,再幫我拔拔院子里的雜草吧?!顾蜷_紗窗一小縫,擺擺手就想打發我。 「這不公平??!憑什么他在里頭吹風吃東西,我卻要在外頭曬太陽澆花拔草?!刮襾G下手上的水管,氣得直跳腳。 我媽真的重男輕女。 「媽……」我發出哀號。 「你媽就是這樣,趕快把事情做完然后上去休息吧?!拱掷潇o地從我的背后發出聲音,他淡然的模樣若不是因為我是他把屎把尿長大的女兒,一定會想罵他心狠手辣。 苗家父母就是如此,一冷一熱,但其實他們骨子里都相當和藹可親。我上頭還有兩個哥哥,大哥苗方達現居高雄,在一間小公司當實習生,二哥苗方宸是為現任大三生,學校分明遠在嘉義,卻每週六日都跑回家里頭蹭飯。 獨立自主的大哥,和愛撒嬌敗家的二哥剛好成為對比,而我大概就屬于中間值,我并非娘不疼爹不愛,我其實是有我親愛的爸爸在后頭給我撐腰的。 人家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我是老爸的情人你們懂嗎? 只不過老爸在家里頭比較弱勢而已…… 「爸?!刮矣靡滦淠ㄈヮ~頭上的汗水,順便將手中的雜草堆到一旁的袋子中。 「怎樣?」 「你對我老師一點也不好奇嗎?」我瞇著眼睛,脫下墨鏡后,只能勉強在大太陽底下看向老爸的臉。 「你媽開心就好?!拱职櫫讼旅碱^,眼神專注在手上的那株植物。 「少來了,你明明就很怕我被搶走?!刮业皖^竊笑。 苗家人的壞習慣,容易口是心非,臉上表現出的和嘴里說出的完全是兩個樣子,所以其實我已經偷偷看見了老爸的眉頭還蹙緊著。 媽很愛我,大哥也很疼我,二哥雖然老愛跟我開玩笑但其實對我也不壞,然而全家最寵愛我的就是爸了。我沒有辦法想像失去這群愛我而我也深愛著的家人們,所以當初北上的決定,我是有一點后悔的。 想到自己只是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是為了逃避顧何就費盡心思地逃到遙遠的北方去,我果然是很愚蠢的。 「你那個老師……應該是好人吧?」爸背對著我,口吻帶著些許的不好意思。 「爸,我跟你說一件事?!?/br> 「什么事?」 「我們還沒在一起?!?/br> 我可能、應該、或許或遭到天打雷劈吧。那一瞬間,我彷彿看見爸的側臉瞬間刷白,腦袋上冒出了熱氣卻不是因為頭頂上的艷陽。 「你媽知道嗎?」爸倒是異常的冷靜。 「應該是……還不知道吧?!刮覍擂蔚剞D轉眼珠子,想了又想,又朝著紗窗內探頭探腦。 「你們要不要弄假成真?!?/br> 我愣了愣,差點沒把手上拔起的一搓雜草塞進嘴哩,我眨眨雙眼,想努力看清眼前這人究竟是不是我那最親愛的老爸,活這么大我從來沒聽他說出這種話,就連當初和顧何交往他也是極力反對,差點就和我恩斷義絕。 是曬昏了頭嗎? 「爸,我能說一句很不孝的話嗎?」我嚥了嚥口水,看見爸的頭還沒完全點下,嘴巴便不自覺地開口道:「你是不是腦子壞了?」 收回前言,我爸很疼我,但該處罰我的時候下手也不會太輕。 整理好花圃后,我到浴室里頭沖掉一身黏膩感,沁涼的水從上而下澆灑,被陽光曬得炙熱的皮膚彷彿在一瞬間得到紓解,關上蓮蓬頭的旋鈕,我用手抹掉臉上的水珠,睜開雙眸走到鏡子前看著里頭的自己。 那雙因為近視經常瞇起的雙眸一點迷人的魅力也沒有,相較于別人之下較厚的嘴唇又小又乾澀,揚起笑容時還會露出長得突出的兩顆大門牙,被粉刺佔據的鼻子更是丑陋,無論這幾年來多么專注于臉部保養,清不掉的東西始終存在。 除了左眼下方那顆痣是別人記得我的商標。 令我匪夷所思的便是我到底是哪里吸引到沉一關了?自卑的念頭我經常有,在經歷過短暫的排擠生活后我更加強烈的感受到自我排斥的感覺。 連我的世界都容不下自己,誰的眼里還能容進我這一粒沙? 「meimei??!趕快下來,吃飯了?!?/br> 老媽的獅吼功至今從未減弱,處在三樓浴室里頭的我還能清楚聆聽,當然我也不遑多讓的大聲回應:「知道了啦!」 取下架上的浴巾,擦拭身上每個部位的水珠,再套上乾爽衣服,我又看了眼鏡子中的自己,整頓衣襬,將臟衣服丟進籃子中才走出浴室。 下剛走到樓梯口,陣陣沙茶香味便撲鼻而來,聞到那熟悉的味道我的腦海中立刻閃過我最愛的那道菜餚。真想獻唱一首「世上只有mama好」給我家敬愛的母親大人。 添了碗熱騰騰的飯,才剛拉開椅子坐下,一隻脫殼的淡粉色蝦子便送到我的碗里頭,我猛然抬起頭順著那隻手的主人望去,見到沉一關正剝著蝦子送到我每個家人的碗中。 「你、你在干么?」我的嘴角抽搐了幾下。 「剝蝦子啊?!顾麖娜莶黄鹊卣f著。 是啊──不過就是剝蝦子??! 印象中,尚未離家前在家里頭吃的最后一餐,媽也煮了相同的菜色,一直以來我都是替大家做剝蝦工的角色,而那天媽只開玩笑的跟我說了一句:「以后啊,不要找那種只會剝蝦給你吃的老公,要找會剝蝦給我們大家吃的?!?/br> 我當然還覺得媽想得太遠,扯得太多,還賞了她一個白眼。 「媽、媽!」我看著沉一關的舉動,驚訝地拍打著我媽的手臂。 「干什么啦!死小孩,吃飯就吃飯突然大驚小怪什么?!?/br> 「我找到了啦!」 「找到什么???」 「剝蝦接班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