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少了mama那一份收入，每個月要還債主的錢成了最大的難題，我幫忙撐過頭兩個月就遇到開學要繳一大堆費用的旺季，幾乎已是阮囊羞澀，可我又不想讓阿溫插手債務問題，臨時也找不到什么待遇不錯的工可打，最后只能硬著頭皮找安卓，看看他另一份工作缺不缺人手。

    趁著他來間情咖啡館喝咖啡，我神神祕祕將他拉到角落。

    「安卓，我想請你幫個忙？」

    「這么見外做什么？」安卓勾起一抹笑，他那天生的邪魅即便不刻意使壞也藏不住。

    「哪??哪有?！刮意钼醪话?，故作無狀地左顧右盼。其實心里明白，自從和阿溫交往后，在安卓面前我就變得很僵硬，極度不自然。

    相反的，他仍是一派悠然地維持自己的步調，彷彿過往那些紛紛擾擾完全沒有影響到他。

    「我不跟你爭論這個，說吧，什么事？」安卓擺擺手，走回原本的座位端起咖啡又踱回來。

    「我想說，你不是還有另一份工作嗎？」我鼓起勇氣，訥然問道。

    安卓沒有回答，他低頭啜飲咖啡，皺了下眉，把未喝完的杯子塞給我。

    「咖啡涼了就又酸又苦，難喝。再去幫我倒一杯，要現煮的?！?/br>
    「其實我覺得安卓也很不錯，他比較可靠?！馆x哥將咖啡杯斟滿之后，看了安卓一眼，突然開口。

    「你吃到黃妃紅的口水嗎？」我瞪了他一眼，端起咖啡轉身就走，可是心里卻酸酸的。

    兩個選項里，黃妃紅始終是安卓一派，她本就打從心里討厭阿溫，現在居然連輝哥都投奔安卓陣營。這么說來，我的朋友竟全都是站在安卓那一方的。

    唉，愛情不是選舉，票多的人就贏。雖然我也覺得虧欠安卓，但欠他的，這輩子注定還不了。

    「我的另一份工作不需要助理。你想問的是這個吧？我就直接回答，真的沒辦法再多給你一份薪水?！拱沧拷舆^咖啡，仰頭喝了口，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是喔??好吧?！刮宜查g垮下臉，唯一的希望還是破滅了。

    「不過我可以再幫你介紹一份工作，但是你必須告訴我發生什么事，為什么你又缺錢了？」安卓走回窗邊座位，放下咖啡，轉身面對我。

    「每個月債主都會來討錢，可是mama失業還不出來，我要幫忙賺這筆錢?！刮腋械胶茈y為情，說出口的聲音如蚊吶，整個人發窘著。

    他一定會覺得我家是個錢坑吧，像無底洞一樣，填也填不滿。每次想到自己家里的狀況，我就會感到自卑。

    「關關，這沒什么好自卑，每個人難免都會有些困難，只是你的大一點?！拱沧颗呐奈业募?，接著眼神一變，從溫和轉為銳利，彷彿要把我看穿，繼續說道：「缺這點小錢為什么不向溫慕言求助？他會很樂意幫你，但你這樣跑來找我，他不會多想嗎？」

    「我不能再麻煩他了?！刮覔u搖頭。

    「『再』麻煩他？所以已經有發生什么事，而我不知道？」

    「我??」知道再也瞞不住，只好一五一十告訴他。

    「外婆得了腦癌，醫藥費是阿溫付的，我不想連債務都要他來幫我還?！?/br>
    「腦癌？什么時候的事？」安卓聞言大驚，放下咖啡杯，突然用力抓住我的手腕。

    「你還記得我大二下時，有一天外婆突然進了加護病房嗎？」

    「我知道，可是事后問你，你跟我說，外婆只是那一陣子太累，一時間血壓過高，后來檢查結果沒什么大礙不是嗎？」

    「那時候外婆就被檢查出得腦癌了?！刮覔u搖頭。

    不是故意瞞他，而是不想再麻煩他。

    「為什么不告訴我？我和外婆也算認識，她生這么重的病，我居然一次也沒去探望過！」安卓無法諒解的神情，看得我心生愧疚。

    「對不起，我怕你擔心我，所以騙你外婆沒事。安卓，我不想再欠你人情了?！刮蚁蚝笸肆艘徊?，卻沒想到這樣的舉動所隔畫出的是一個安卓所不希望的距離，我在他的眼里見到瞬間浮上受傷的神情，使我的心不覺地抽痛。

    「關關，你把我過去為你所做的一切當作是人情嗎？」

    「不是這個意思??安卓，你為我做了太多，我還不起！」

    「我沒有要你還！聽著，我只要你好好的，知道嗎？」安卓忽然雙手抓住我的臂膀，兩隻漂亮的魅眼直勾勾盯著我看。

    「我有好好的?！刮尹c頭。

    除了何穎柔不停破壞我和家人的平靜之外，我和阿溫很好，真的。

    「希望你真的很好?！拱沧啃牢康匦χ?，那笑容是溫暖的。

    「我很高興你來找我幫忙。放心，我會幫忙解決你mama的工作問題，外婆的醫藥費就交給阿溫，我不插手。這週末帶我去看外婆，好嗎？」他輕聲說道，眼里滿是擔憂。

    安卓是真心想要探望外婆，在這節骨眼，也沒必要拘泥什么，便答應了。

    「好，我順便約關雪生一起回去，寒假了還不回家，不曉得留在臺北做什么壞事?！?/br>
    週末，安卓開車載我和關雪生回家的路上，關雪生一路喳喳呼呼吵得要死，沒辦法讓他閉嘴，我只好用衛生紙塞住耳朵，阻絕一切噪音，但他的聲音還是魔音穿腦地跑進我的耳朵里，直到安卓說了關鍵字，他才閉嘴。

    「雪生，關關說你打工擺攤很賺錢，賣什么？」

    「喔，就賣那些東西啊，有什么好講的?！龟P雪生支支吾吾。

    「別理他，我每次問，他都這樣，怕是我也學他賣，搶他生意吧?！刮铱恐伪?，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一講到就生氣，他之前賺那些錢全都花在林黛妍身上了，要是給我賺多好，肯定可以快點幫mama把債務還清。

    一到醫院，氣氛就變得很低迷，外婆已經癌末，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清醒的時候也不太認得人，我們都已有了心理準備。

    無論外婆的病是不是因為我的業障而起，我都覺得她是為了我才變成今天這樣?？赏馄旁f過，我就算和阿溫分手也于事無補，因為問題不是出在我們身上，究竟這業障消得怎樣誰也不知道，眼前的現實就是外婆已經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探視過外婆后，我和安卓晃到花園里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