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我們到公園的長椅上坐著，就只是并肩坐著。

    好半晌，祈安才開口，「你找凌威談過了嗎？」

    「還沒有，但是他其實知道了?！?/br>
    「找他聊聊吧，別再像當初一樣，兩個人的事情卻沒讓對方知道了?！?/br>
    「對不起?！刮艺f，「事情的真相爆發了，才有機會跟你說這樣一句對不起。我那時候太顧慮凌君的感受，卻沒有考慮過你，我以為我把你傷得徹底，就可以解決當時的問題，其實根本不是那樣子?！?/br>
    「當時沒有怪你，現在更不會?！顾麌@了口氣，「或許該怪的是我沒有辦法讓你相信，所以你才會什么都沒跟我說?！?/br>
    「不是這樣的，祈安，不是這樣的?！?/br>
    他溫柔地笑笑，「你不要緊張，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這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卻還要面對下一個考驗?！?/br>
    「你可以等我好好想一想，也和凌威談過之后，再告訴你我下一步想要怎么做嗎？」我低聲問。

    「當然可以，我只希望你不要慌張，也不要自責，更重要的是不要否定自己有過得好的可能，答應我，好嗎？」

    「好?！?/br>
    后來祈安就送我回家，沒再多問我什么。我想他跟凌威大概都一樣，明明有千百個問題想要問我，卻顧慮我的感受而忍著不問。

    這樣的體貼，卻諷刺地讓我覺得我是個很糟糕的人。

    「你回來了?！沽柰е」~到門口來。

    「嗯，我以為你跟凌君出去，原來你在家?！?/br>
    「吃過飯就回來了，怕小箏累?！?/br>
    小箏其實是現在讓我最為難的地方，我看著她，再看著凌威，突然又是一陣想要大哭的衝動。

    「怎么了？」見我臉色不對，凌威擔心地問。

    我搖搖頭，說我累了想先去洗澡。

    水柱沖著全身，卻沖不去這些煩惱。小箏終究是祈安的親骨rou，不管我現在要做什么決定，都不能忘記這一點。以前祈安不知道，我默默地拆散了他們父女倆的緣份已經不可原諒了，現在，祈安應該是知道的，我又要怎么不讓他們團聚呢？不管我接下來打算怎么做，唯有這件事，不能單憑我的想法而行。

    洗過澡，凌威坐在沙發上看書。

    「小箏呢？」

    「剛泡牛奶給她喝了以后就睡了?！?/br>
    我坐到他身邊?！改俏覀兞牧陌??！?/br>
    他闔上書，「嗯，好?！?/br>
    「其實你不必怕我有壓力或怎么樣就什么都不問我，你有權利知道?！?/br>
    「允澄?！顾p輕搭住我，「我相信你只要準備好了、整理好了，想說就會告訴我，我沒有必要逼你?！?/br>
    「但是你很在意?！?/br>
    「我在意很多事情，但是我最在意的就是你?！?/br>
    「凌威……」

    「我知道現在的你肯定不好受，我想問的問題，你一定也都在問著自己，這樣的狀況下我逼問你并沒有意義?！?/br>
    「凌威謝謝你?！刮铱吭谒缟?，默默流著眼淚。

    「傻瓜，又說謝謝?！?/br>
    「謝謝以外我還有別的要說……」

    「是什么？」

    「對不起?！?/br>
    他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我感覺到了。

    「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發生這件事，在對我們而言這么重要的時刻?！?/br>
    「誰都想不到，不是你的錯?！?/br>
    「你們都不怪我，可是我沒有辦法不怪我自己，你當初說的對，我那樣做根本就是白癡……」

    他抱緊我，「我是那樣說過，但是如果你不是那么善良，做出這種傷害自己的事情，我又怎么有機會在你身邊，陪著你重新開始呢？」

    「但是根本沒有重新開始，根本沒有……原來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不可能歸零重來?！?/br>
    「傻瓜，沒有人說要歸零，發生過的事就是在那里沒有錯，但是人是可以讓自己重新開始的?！?/br>
    「現在不一樣，凌威，現在一切都跟我們想的不一樣了。祈安什么都知道了，我要怎么辦？你說，我能怎么辦？」

    他溫柔地拭去我的淚，「現在確實發生了我們想像以外的事情，但是允澄，這真的會影響我們的愛情嗎？」

    「怎么不會呢……」

    「我還是一樣愛你，你呢？你還是一樣愛我嗎？」

    「一樣愛啊?！?/br>
    「那就對了，只要我們之間的愛沒有改變，想要一起走下去的決定就不會改變。頂多，也只是過程中多了一些小困擾需要解決，不是嗎？」

    「我不想再傷害祈安一次?！刮艺\實地說。

    「我知道?！?/br>
    「現在他什么都知道了，我覺得我應該要做點什么?！?/br>
    「你是想給他一個交代、想彌補他什么，或者，你只是想要讓自己的罪惡感好受一些？」凌威說這句話的語氣有一點冰冷，讓我忍不住抬頭看他。他沒有太多表情，但眼神透露著一種堅毅，很難形容的堅毅。

    「我不知道，或許都有?！?/br>
    「如果只是對他的交代和彌補，我其實不認為孫祈安需要，他不是那種人對吧？」我點頭，而他繼續說，「那如果是為了你自己的罪惡感，允澄，一方面你不應該感到罪惡，一方面彌補罪惡感而去做些什么，很可能又是一種彼此傷害的輪回，你明白嗎？」

    「難道我什么都不能做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在做什么之前，都可以好好想想，不要再像當初一樣莽撞?！?/br>
    說到底凌威是怕我又受傷，畢竟他見過當時最掙扎最痛苦的我，我知道他不希望我又回到那樣的狀態。

    「不管你要做什么決定，是不是都可以告訴我？」他突然用一種懇求的語氣，這么說，「不管是什么?！?/br>
    「凌威……」

    他把我的頭壓進他的胸膛，然后聲音有點哽咽，我猜他不想要我看見他現在的表情?！妇退?，你最后會離開我，也要讓我先知道，好不好？」

    我以為我會說自己不會那樣做，但我發現我說不出口，因為我不想要做自己都沒把握的承諾。對于我的沉默他大概也明瞭，于是只是把我抱得更緊，沒再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