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16、愛哭鬼附身之超失職經紀人
幸好,也只是中暑。 隔天,打了兩支點滴的向陽活蹦亂跳的出院了。雖然不免還是上了新聞,媒體評論他太敬業、疲勞過度而昏倒送醫,其實已經很不錯了。要知道,這年頭零負評偶像沒那么好當的。 另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是運動飲料廣告的龜毛導演,在看過毛片后表示可以從本來已經拍攝好的畫面選出素材來剪輯,不需要重新拍攝。我掛斷製片的來電,額頭的冷汗都快滴下。 「向陽,你今天沒有工作,回宿舍睡覺吧?」滑開手機翻翻行事歷,對他說。 「才不要。努娜!你又要把我丟在家里跑去哪?」他對著我做了個鬼臉。 ……心知肚明,我還會去哪?!覆蝗ツ?,我在家陪你?!?/br> 「真、的、嗎?」他卻只是不信,「今天可是高校演唱會喔?不去的話,努娜都不會擔心?」 于是就這樣,我覺得我應該是笨笨的,半是被騙、半是被威脅的帶著向陽到了高校演唱會現場。歐陽睿身為表演者,公關票不會少給。我和向陽就在椅子更軟、位子更好,居高臨下看的見舞臺和觀眾席的二樓找地方坐了。席間不乏其他公司的年輕偶像,但因為二樓的燈光實在太昏暗,大家都打消了互相走動寒暄的念頭。 「努娜,看鏡頭?!共艅傋?,我被向陽喚了一聲側過頭,只看到他拿著手機鏡頭按下快門。 「向陽……你拍這照片要干嘛?」心里有點不好的預感。 「打卡啊?!挂贿呎f,看他在螢幕上按來按去。 我反手從向陽后腦勺巴了下去,搶過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 「努娜,你干嘛?」他一邊揉著頭,裝出哭腔來。 「你現在是新生代零負評好感系美少年,拿公關票看表演這種事情不許打卡?!刮野琢怂麅裳?,「你不知道媒體現在都在等你出錯嗎?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你?!?/br> 「……?!?/br> 「我一時疏忽,已經讓歐陽睿被拉下去了,」說到激動處,覺得喉嚨有點酸楚,「不能連你都……」 向陽倏地抓住我的手,「努娜,睿會變成這樣不是你的錯?!?/br> 聲音被什么哽住了似的,我不說話。 此時全場燈光一暗,場內觀眾全部鼓譟了起來。 所謂高校演唱會,是由知名偶像雜志所舉辦的年度展演。表演者由該雜志讀者票選出最受歡迎的五名偶像歌手。因為這本雜志讀者眾多,且九成以上是高校生,長久下來高校演唱會就不免被視為是偶像在年輕族群受歡迎程度的指標。 兩年前,歐陽睿簽進公司沒多久就爆紅,平時看著放浪不羈、唱起歌來卻深情無比的形象,立刻狠踩同公司的模范生歌手言唯曦,一舉登上最受高校生歡迎偶像一位。連著兩年,高校演唱會的壓軸場都是他的天下??扇缃瘛?/br> 臺上的五人女子組合「crystalclear」演唱完成名曲「中二病」后,表演即將告一段落。我看了看手機,剛好八點,觀眾氣氛還算熱絡,該是歐陽睿出場的時間了。舞臺燈光再度暗下,隨著聚光燈照著歐陽睿步上舞臺后,場內鼓譟的聲音漸漸小了。 然后,從前排的觀眾開始,幾乎所有的人都放下了手燈。一排一排像是傳遞著無聲的訊息一般,來到了末排,最后,觀眾席一片漆黑。剩下零星的光點,來自于手機螢幕錄影時的微光。 黑海。 當粉絲或觀眾對臺上的歌手感到失望、憤怒或厭惡時,便會無聲的滅去手燈以表達心中的抗議,因為黑壓壓的人??床灰娨稽c光,便稱作黑海。曾經這都只是新聞里才看的到的事件,今天卻在我面前真實的發生了。心中感受到的震驚無法言說。我看著還站在聚光燈下的歐陽睿,想到驕傲的他看到這一幕,心里會有多難堪,突然好希望誰可以拿一塊國防布來,把他變走,眼不見為凈。 然而他卻絲毫不受動搖的往前走到表演位置,工作人員放好麥架和椅子后就留下他一個人在臺上。他拔下了架上的麥克風,湊近唇邊。 眼神,堂堂正正,無所畏懼。 「有時候,人會有很多無法言說的理由?!鼓莻€嗓音,沉沉的、慢慢的,撩過觀眾的耳朵和心間,「我不強求這里的每一個你們都知道事情的真相?!?/br> 臺下開始sao動著瀰漫觀眾的細語,多數人還是不知道歐陽睿到底想表達什么。 只有我知道,被公司下了禁足和封口令的他,有苦難言。在陸競宸刻意的cao作下,事情的真相早已不重要了。 「只是,至少,不要透過新聞畫面來了解我?!顾麚P起很淡的笑容,「我還是希望你們能從我的歌聲來了解我?!?/br> 臺下的黑海漫著疑惑和不安的氣息。歐陽睿不再說話了,轉身把麥克風裝回架上,坐了下來,一抹憂鬱的藍色燈光灑在他身后,我看的見他的傲骨和逞強。 今天的他特別反常。過去的表演,他只帶電吉他,且只唱那些帶動氣氛、振奮人心的搖滾樂曲。而今,他像是有很多話想說似的,握著木吉他,輕輕刷下了幾個音,前奏流瀉而出。 i’moutonmyownagain(我又一個人在外晃蕩) facedownintheporcelain(看著眼前的這些精美的瓷器) feelingsohighbutlookingsolow(感覺好嗨,可是看起來卻不是) partyfavorsonthfloor(地板上還留有派對的痕跡) groupsofgirlsbangingonthedoor(一群女孩狂敲著大門) somanynewfair-weatherfriends(這么多的酒rou朋友) haveyoueverbeensolost.(而你是否曾經如此迷惘) knownthewayandstillsolost.(明知道方向,卻還是如此迷惘) 嗓音嘶啞,音量雖不大卻句句穿透人心。這些日子里他的患難、他的迷惘,全都融在這些歌聲里。緊閉的雙眼、微皺的眉頭,好像全身上下唯一還有一點力量的就只剩下歌聲了,可音色里情感卻是這么憂傷。電視墻上,看的見他額上涔涔的汗水。歌唱技巧什么的,此時再也不重要了。歐陽睿,正透過歌聲,說著什么故事,而這故事,令聞者泫然。 臺下稀稀落落的,開始有人把手燈再度舉到頭上了。雖然不是所有人,但總算不再是漆黑一片。我看見幾個女粉抹著淚,也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然,在我沒知覺的時候,臉頰和下巴都掛了好幾行淚了。 我沒辦法不去想像,這幾日,他該有多難受。 幾個禮拜以前,他還是天下的歐陽睿,受眾人崇拜景仰,連公司最高位階的執行長和他說話都還得要讓他幾分??刹贿^短短一夕間,忙碌的工作沒了,巴結的人潮散了,臺下的手燈黯淡了。而他并不在乎,背后究竟還有多少人正等著看他的笑話,他只要還拿著麥克風,他就會繼續唱。即使根本沒有人會想到,被這樣拿來放大檢視的其實還只是個21歲的年輕男孩。 頂著紅腫的雙眼,我獨自蹲在場外的工作人員出入口大門邊。因為場內的表演還在繼續,出入口基本上沒有人會經過。 門開了,音樂聲和觀眾的尖叫聲從里面傳了出來。我抬頭,歐陽睿抓著手機和礦泉水站在我身邊,居高臨下看著我。 「你蹲這里干嘛?」他的話似乎正強忍著某種情緒,「你傳訊息就是為了叫我出來看你這雙金魚眼睛嗎?」 搞什么,這傢伙明明心情不好,怎么嘴還可以這么壞。 「沒有,就想來看看?!刮彝掏轮f。 「看啥?」 「看看……你還好嗎?」 還是想哭,不為什么,就是心疼他的遭遇和自責我的失職。其實自始至終,我似乎從來沒有保護好他,老是讓這隻小刺蝟用自己的背刺去試探著世界。 他發著愣。本來臉上僅有的一點笑意,即使是強裝出來的,現在也不見了。 「黎凱樂?!谷缓蟮统脸恋暮傲宋业谋久?。 「……嗯?」我又做錯什么了嗎? 「站起來?!?/br> 抱著會被揍的心理準備,我畏畏縮縮的站了起來。 「吶,你今天心情不好,我讓你揍兩拳意思意思?!狗凑梦胰鰵庖苍绮皇堑谝换亓?,我雙手護著臉,把眼睛閉上了。 然后,他只輕輕一拉我的手腕,就讓我毫無防備的撞進他懷里。 卻有種安心的感覺。 他專屬的香水味,經過整晚的時間只依稀聞得出一點點。感覺的到,一隻手環在腰上,另一隻手則按著我的后腦勺讓我貼著他胸口。他的吐息,拂過我耳邊。 但是就算要和自己的藝人見不得光的偷偷擁抱,這里也不是個好地方。如果有人經過就慘了。于是我掙了掙,「欸,這里出入的人很多?!?/br> 「不要緊?!顾麉s說什么都不放,把臉埋進了我的肩窩。 「再一下下就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