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那個他印象中循規蹈矩的鄰居,喝酒、哭號,那樣悲傷不已的樣子! 他不免有點好奇。 不知道她家出什么事了? 終歸是鄰居,他沒有放著她不管。 被撲上身,被吻上唇,他也只冷漠以對。 只是,他的鄰居,看著老實本分的女孩,嘴里卻是反反復復地哭喊:舅,我愛你我愛你啊…… 那灼人的視線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 他靜立不動,冷眼旁觀哭得一臉亂七八糟的女孩顫抖著雙手脫去他的衣服,然后又脫了自己的衣服。 不顧一切的雙唇又覆上了他的唇,帶著咸咸淚水的味道,抖得不停的手摸上了他的身體…… 舅、舅、舅…… 泣不成聲的叫喚一直在他耳畔盤繞,煩透了。 于是,他做了件很快就讓自己自食其果的混賬事! 他帶著滿滿的惡意順水推舟地跟他的鄰居上了床! 血氣方剛的年齡,初嘗禁果后就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他扛上了那個女孩。 即使明知道不該、不行,可他一見那女孩,就忍不住想弄哭她,看她悔恨不已卻無力抗拒的模樣,心里就莫名地有種暢快得不行的感覺。 然后有一天,那女孩說她可能懷孕了。 那瞬間,他害怕了。 他可沒準備結婚甚至還要撫養個小孩! 被米青蟲上腦的他馬上清醒,開始回避那女孩。 不知道過了多久,該是挺久的吧,有天坐車要回家時看到那個女孩竟然跟兩個男生進了賓館。 他讓司機停車,在車上坐了很久很久才看到兩個男生出來,又過了很久,那女孩出來了。 他截住女孩,讓司機下車,他把車開到郊外小樹林里,在車上他壓住女孩扯開她的衣服。 滿身惡心的痕跡! 特么的她到底是有多、饑、渴?! 他把衣衫不整的女孩趕下了車。 這女孩怎么能這么讓人惡心?!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煩躁,一股難以遏制的想跟人打一架的沖動。 對他的那個寡廉鮮恥的鄰居,他鄙夷、嫌惡,可是卻止不住視線要往她身上飄……大概,是想看看那女孩到底還能自我作踐到什么地步? 他作壁上觀,看那女孩是怎樣絕望地愛著她那個得了絕癥的舅舅,看那女孩頂著那張一本正經的臉招惹上一個又一個男人…… 槽! 手里的項鏈狠狠地砸上了墻壁! 尤不解恨,隨手又抄起桌上的東西待要砸出去,眼角余光掃到那東西,秦燁一頓。 是竹篦子編成的筆筒,不大,只能放置三四根圓珠筆,編制手法也很粗糙,一點都不美觀??杉词故沁@樣上不了臺面的小東西,那女人當時還送得心不甘情不愿的…… 秦燁盯著那筆筒,手指在還帶著毛刺的筒壁上摸過,馬上就感覺到一點微痛,指腹翻起細看,果然帶上了幾根非常細小的毛刺兒。 自虐一樣,拇指用力按壓上去,細微卻又不容忽視的疼痛感——就像那女人,不起眼得很,可一旦沾染上,總會讓你時不時地痛上一痛,而且還特么地就痛上癮了,戒也戒不掉。 把筆筒放回桌上,秦燁突然笑了,極溫和的那種笑容,指尖碰了碰筆筒,秦燁專注地盯著那筆筒,好似在認真地看著誰,“我很快就會找到你!”聲音很低語氣卻是無比篤定。 秦燁走到墻邊彎腰撿起項鏈,放回盒子擱在了筆筒旁。 又望了眼對面緊閉的大門,秦燁轉身出了房間。 秦mama坐在大廳沙發上,臉色難看,這陣子她的臉色就沒好看過。 看到秦燁下樓,她迎了上去,剛要開口,秦燁卻比她更快,“我自己會處理?!闭f完便不容置喙地直接走了出去。 秦mama望著秦燁的背影臉上神情變幻不定,呆立了片刻,秦mama咬了咬牙,終于下了決定。 徐慕容已醒來有些時候,不知道身上被抹了什么藥,又癢又帶著點火燎般的疼痛,很難受,偏全身被裹纏得好似一具木乃伊,四肢也不知被什么捆綁住,難以動彈。 徐慕容轉頭,伸手可觸的距離,很是刻意地擺上了另一張病床,床上躺著同樣像具木乃伊的伊罕。 不是死了吧?瞧著那一點生氣也沒有的伊罕,徐慕容極涼薄地想著。 “也許就醒不過來了?!睉脩玫?,了無生機死氣沉沉的聲音,徐慕容轉動腦袋看向說話的人,正是那個叫吳期的奇怪的人。吳期背靠桌子,雙手交扣扶著后腦勺,眼睛也不知在看哪里,兩腿搭著椅背晃來晃去,“死了死了,倒一了百了了,也挺好?!?/br> 徐慕容盯著陰影中的吳期,沉默了半晌,開口:“麻煩把手上的這什么東西解開?!?/br> 吳期依然晃著兩條腿:“安靜待著吧,到時候了自然會給你解開?!?/br> 徐慕容掙了掙,實在是全身都難受得不行:“現在就解開!我自己的傷會自己處理?!?/br> 吳期的雙腿慢慢停止晃動,從椅背上收回兩條腿,吳期站起身,懶洋洋地走近徐慕容,微彎腰俯視著他,一雙眼睛晦澀無光:“徐慕容,不要撩撥阿罕,他會死的!” 徐慕容對上那雙眼睛,細眉挑起。 “我不會忘了你提出的條件,你自己也好自為之,如果阿罕在你這里出什么岔子,徐慕容,我不會放過你的?!眳瞧趬魢乙话?,聲音很低,又似斷似續,可是,很奇怪,徐慕容竟覺得自己能在這樣的話語里聽出吳期的決意,如果他真的讓伊罕出什么事的話,面前的這個邋遢而清瘦的中年人是真的會跟他拼命。 這人跟伊罕到底什么關系? 徐慕容開始有點好奇了。 最開始,就是這個叫吳期的人找的他,一副馬上要睡著了的模樣,打著哈欠眼角還掛著粒顯眼得不行的眼屎,對他說:合作吧,趕緊的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解決了,老子特么的超想睡個好覺! 不靠譜的人,可他卻莫名其妙地就應允了! 呵,算來,他自己更是不靠譜啊。 “只要你能看住你家這個小少爺!”徐慕容轉頭看向還絲毫沒有動靜的伊罕。 “我會的?!眳瞧谝部聪蛞梁?。 闔起的眼睛掩去了煞氣,凌然的雙眉微鎖,眉宇間漾著淡淡的痛楚,臉色,猶如死人一般的慘白,此刻的伊罕,全然沒有平日里看到的那般強悍狂傲。 “唉……”吳期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抬手極為輕柔地撥開落在伊罕眼睛上的亂發。 給伊罕又細致檢查了一遍,吳期才慢騰騰地出去了,出門前把一個小巧的按鈴繞在徐慕容手指上,對徐慕容說要是發現伊罕有什么不對勁,一定要按鈴。 這吳期也太婆媽了,徐慕容心想,伊罕這二十出頭的年輕小伙,身強體壯的,不消幾天立馬能蹦上天去,他吳期cao什么心??? 可是,很快,徐慕容就知道為什么吳期會那么擔心了。 先是囈語,原來還是模糊不清地嘟噥,慢慢地就愈發大聲起來,那聲音,是讓徐慕容感覺很別扭的啜泣,是的,伊罕在哭,很壓抑的,痛苦的哭聲,哭聲中,徐慕容聽到反反復復出現的兩個詞:爸爸!管予! 徐慕容盯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極狼狽的,眼淚和汗水交織,扭曲著的臉。因為被綁住了四肢,無法動彈的伊罕拼命甩著頭,嘴里“吼吼吼”要嘶喊什么卻嘶喊不出的陷入絕望一般的表情。 徐慕容趕忙按鈴。 吳期很快沖了進來。 徐慕容看著吳期熟練的動作,忙亂一陣后,伊罕終于靜了下來。 徐慕容盯著伊罕嘴角的血跡。 “他常這樣?” 吳期很細致地擦拭著伊罕汗津津的臉,沒有回答。 徐慕容在床上呆了兩天,第三天,吳期解了他身上亂七八糟的束縛,吳期說,他都是外傷,沒什么大礙,他可以走了。 徐慕容離開的時候,伊罕還是沒有醒過來。 回家之前,徐慕容又去了趟管予家。 鐵門已經更換過了,嶄新又結實,把徐慕容牢牢擋在了門外。 徐慕容站了片刻,慢慢轉身離開。 下樓的時候,在樓道與一個相當出眾的男人擦肩而過。徐慕容走了兩步猛然頓住腳,他回過頭,正好與同樣回頭的男人對上視線。 破敗的小區,殘缺的石凳,冷風,枯葉。 徐慕容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長得過分精致的男人,他現在壓根沒心情跟任何人虛與委蛇。 “你來做什么?” 肖刈好笑地挑眉:“關你什么事???” “不要再打擾管予了!” 肖刈這下真是笑出聲,他笑盈盈地看向徐慕容:“你當你是什么人???我要做什么,用得著你來指手畫腳?” 徐慕容依然沒有表情,細眉細眼,少了笑容裝飾,顯得異常疏離冷漠。 “我什么人都不是,但我可以保護她,我要讓她開心,我要讓她好好生活!” “呵,你真特么偉大!所以槽特女良的你把她弄哪里去了?” 徐慕容垂眼盯著拽住領子的手,他緩緩抬眼看向肖刈:“你為什么要找她?管予要怎么樣又關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你找她,找到她,繼續羞辱她繼續讓她痛苦繼續讓她哭嗎?問我她在哪里?你特么的怎么還有臉問?!” 狠狠劈開那只手,徐慕容冷笑:“有本事自己去找!” 肖刈睇了眼通紅的手背,精致的眉眼慢慢染上了陰狠。 x市最近不大太平。 昨兒個還在電視里氣派非常地指點江山的一把手,今兒個怎么就聽說從哪個建筑物上給跳下來了,過兩天官方就出來蓋棺定論是什么神經衰弱癥。這也沒什么,畢竟離普通老百姓還是有點遠的事,但夜夜街市上砍來砍去的,那可就不能睜只眼閉只眼的,可是,再不滿,一聽是什么哪個幫派跟哪個幫派在搶地盤,大伙兒一下全閉上眼了。開玩笑,誰敢跟那些不要命的人死磕?反正是狗咬狗,讓他們爭去,大不了太陽一下山就關燈睡覺!大家都挺阿q地保持沉默。只是,今天這家公司收購那家公司,明天那家公司收購這家公司,再明天突然一家公司就給倒閉了……還讓不讓人下面勤勤懇懇的員工們活了? “有意思!”司南扶了扶眼鏡,笑得斯斯文文。 司東不贊同地睇了他一眼:“搞成這樣,你還說有意思?” “他們斗他們的,哥你坐收漁翁之利不就可以了?擔心什么!” “呵,小南,你覺得他們是那么蠢的人?” “啊啊,不蠢?!彼灸厦黠@敷衍的口氣。 司東抿了口咖啡:“你也回來這么久了,打算什么時候進公司?” “公司有哥就行了,我不打算進公司?!?/br> “呵,爸會傷心的!” “哥什么時候也會講這種笑話了?”司南從沙發上起身,輕笑,“我最近要出去一趟,去見個老朋友?!?,你介意我比你早結婚嗎?” 司東“噗”地一聲,極不優雅地把嘴里的咖啡噴了一桌。 司東顧不上整理,咳了兩聲他瞪向司南:“你說真的假的?” “呵呵,隨便問問?!?/br> “死小子,滾!” 司南慢悠悠地踱出司東的辦公室。 依然騎著他的那輛重型機車,半路上突然興起地拐到山道上,開足了馬力地飚起車來。 看著后視鏡里被逐漸甩開的黑色轎車,司南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