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篇 - 6
方照出生在鄉下的大家庭里。 加上他,一棟傳統三合院里總共生活著十三個人,但是有賺錢謀生能力的卻只有父母兩人。 生活在一個連讀書都必須要跟兄弟姊妹抗爭的環境底下,因為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勢必得靠自己爭取而獲得,很快的他知道自己的志向,也培養出對于想獲得一件事物的執著力,反之,不需要的他就會易于放棄。 現在的人生地位是靠著他被藥劑、被社會事故給磨練出來的強健粗糙雙手取得的。 看到很多想要的、喜歡的,人們總是說:憑著堅強的意志、絕不屈服的心、永不間斷的努力,終有獲得的一天。他將這句話的真諦實現在很多時候里,但感情卻不是這句話所能夠應付得了的。 他遇到了瓶頸,從那個小公園幸福的每個早晨開始;他受到了煎熬,從那幸福專注的笑聲中開始。 不知不覺的,一步一步的踏上不可挽回的道路。 赫然的某天,他們不再出現,像是水蒸氣一樣徹底的消散在他的視線之中。 有好幾夜,他因而失了眠,輾轉反側的過程中耳邊總是聆聽到那幸福愉悅的笑聲。 打開始就知道,不是自己的,掛念著一顆心難過的是自己,痛苦的是自己,何必呢? 他勸服自己看開并且遺忘,尋找一個能夠屬于自己的機會,為了將來的愉快他選擇了當下的遺忘。 卻在極度意外的一天里遇見了他。 或許是淺意識的催眠有了效果,在第一時間里甚至到他們上了床他都沒有聯想起那個公園里笑得幸福的與自己現下觸摸得到的是同一人的可能性。 一直到他們吵翻了,因為一些他覺得有蹊蹺的點而爆發開來。 清晨陽光下沐浴的兩人、被世人像徵幸福的白鴿、幸福愉悅且專注的笑聲。 一連串的畫面告訴他,這樣的機會又將要再一次從手中流失,他怎么可能放手,怎么可能放得了手。 當他發現一直沉淀在心底的影子與他是同一人的那夜,他難過的無法自己。 從來沒有這么激盪的情感在他的心中奔馳著,情感敲打著他的理智,他卻意外的發現對那人的所有了解全是空白。 他來自怎樣的家庭背景,有著什么樣的朋友,有著什么樣的生活,他的過去、他的感情、他的為人處事…… 他開始焦躁,對于那些空白他感到無措,該冷靜的,應該冷靜的,卻該死的都辦不到。 坐困愁城般陷在原地無法動彈,他將自己隱身在一個無人可見的墻角邊,環胸切齒的看著獨自走出文學院的初善雨。 曾經意氣風發、曾經為自己而驕傲,那個活得很自己的方照消失了。他被愛困住,陷在沙坑里,成天想著初善雨。 天色臟兮兮,層積云遮蔽住天光,掩蓋住會替人們帶來希望的日光。 從沒這么渴望一個人的垂憐過,瞬間他明瞭那些曾經擁有的過去。一雙雙企盼的雙眼盯視著他,盼望著說出絕情言語的他會再回頭將自己捧回掌心,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像是妄想。 風吹過樹颯颯的聲響彷彿恥笑他一般,不斷地發出細碎的低語,訴說著他的愚蠢。 初善雨孤寂的身影緩慢的消失在他的視線里,他挫敗無語就只能讓他這樣一遍又一遍的由自己范圍內走出。只要能夠踏出那一步,或許都會不一樣,他不只一次這樣想過,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悲觀的打擊。 人都有這樣的思想機制,好的想像過于美好,壞的總是過于悲觀,總朝著極端走去,無論多么樂觀進取的人都一樣。 是一個樣。 愛情會讓人變得委屈求全,他深刻體認到這句話的真諦。 他竟屈居在一個角落里,觀望著對象思索著對策,能夠讓自己再度站上競爭水平起點的對策。 手足無措是他現在的寫照,赤裸裸的攤在眾人的目光下。 上班時的苦惱模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有人提議要幫他的忙,卻被在瞬間被婉拒,這是他的驕傲、他的固執,渴望的事物必須由自己取得,就算需要幫助也得自己來。 過于堅持的固執使他多走了很多艱辛的路程。 他不知道初善雨要得事物是那般的單純,因為看得不夠透徹。 既然下定決心不放手、不愿他逃去,即使思緒紛亂他還是動手執行起他應該去了解的細節。 請問一下,這邊的房價如何?生活環境?鄰居? 八卦總是最好下手的,鄰居總是樂于告訴他人他們所收集到的小道消息,是生活調劑和樂趣的來源。 興許是人性冷漠、興許是將來的社會走向,還是有不少流言是針對性向攻擊,但他卻也因而打聽到對方的為人。 原來是那般的近水樓臺,學校教授、家庭背景、渴望事物和追求的夢想,都是那般相似,能夠貼近對方與之細心設想,這是他沒有的吧? 他無法了解身為孤兒的期望得是什么、失去的有什么,會讓他感到孤寂、被拋棄、難過的又是些什么,他們的生活家庭背景都相差的過于遙遠。 令人絕望般的遙遠。 ### 近來幾乎無心工作,隨著逐漸寒冷的天氣有每況愈下的感覺。 初善雨的臉色越見蒼白,快隨著天色的霧白合為一體。一向輕飄瘦弱的身形變本加厲般的急速消瘦,失去血色。 一股絕望隨著金秋黃葉瀰漫開來,盤旋在他的身邊,深沉的難受。 直到那天,他如同瘋子般地衝出文學院,后頭急忙的跟著一名女孩時,他終究是忍不住。 他知道他走上了慢性自殺的道路,即使什么也看不出來,什么也看不明顯,但他就是知道。 曾經記憶里那樣出色又幸福的笑容,到如今死寂著一張臉,連被譽為靈魂之窗的眼都失去的光澤時,那是一種多么顯眼的對比。 「初善雨,你到底想怎么樣?」他站定在他的面前,伸出的雙手死死的掐住了他的雙肩,指尖深陷入肌理,尖銳的疼痛隨著神經傳導迅速傳入大腦。 他掙扎著,沒有想過要再見他。 是他害的,他害的。 一切都是。 看著他那雙充滿惡毒仇恨眼神,像是被針戳到指尖般細微卻尖銳難受的痛扎在心上。 為什么這樣看著他,像是全世界變成這樣都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一樣。 愛著一個人有何錯? 他從不對他使用激烈的手段、不強迫他接受他,委屈自己一貫的個性在遠處了解著他的一切,為何得來的卻是如此的仇視? 憑什么呢? 感情是一種激盪,當你要獲得一段情感時,就像拿石子往湖里丟,付出越多就得拿越大的石頭,奮力地砸進池水里,得到的回應也越大,但,不見得每個人都能承受得了隨著回應濺起的浪花,當你受不了,你註定只能輸只能失去,只能放手。 像是一種擺盪的定律般,來回搖擺著,撞擊著,承受著。 受到侵襲、受到傷害的人們反應總有不一,或許是更為和平,也或許是更為激烈也不一定。 方照是后者。 他沒辦法接受初善雨這樣的眼神,難受得更加反彈,彈射在初善雨的身上。 像是一種因果報應般,不斷地來回。 愛情突然間變成折磨人心的悲傷。 宛如在海灘上、腳邊的浪花中,隱藏著的那尖銳貝殼,生生刺入腳底板的痛,讓人張著嘴朝著天空一次又一次無聲的吶喊,痛沉在心底,連同愛情一塊,尖銳的刺激著每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