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 - 11 完
隔天初善雨發起高燒,接連三天退不下來。 搞得向皓麗覺得自己醫科是讀假的,可偏偏這病是由心生的,心病心藥醫,但這藥卻走了,病成了無解,像毒一般盤據在初善雨的體內、思想內。 初善雨高燒退去后的兩天就像正常人般,兩人松懈了心思,各自回到了原本的生活,卻還是不忘要關注一下。 但隔了一陣子后他們隱隱約約覺得有哪點不對勁。 因為住的地方并不是很遠,曲歌在回家之前都會探視一下初善雨。 他還是照常上課上班,正常的嶄露笑顏、正常的與同事笑鬧、正常的坐在沙發上看著玄關的大門。 為什么坐在椅上盯著門不放? 當這樣的情況維持了近一個月后,曲歌終于開口詢問。 「小初,你在做什么?」她不愿意往那個方向想,所以寧愿猜測小初等待的是什么物品寄來,或發呆之類的答案。 當初善雨據實以知時,曲歌難過的掉下淚來。 他說:我在等蒼無回家。 初善雨不能理解,為什么曲歌聽見他的答案后竟是放聲大哭的反應,他只是傻楞的抱著曲歌任由她哭濕自己的衣服。 每天每天,他去學校上課,那門本來由蒼無教的課換成了別位講師,教室內一片沉寂,雖然本來就是這樣氣氛在上課,但不是他要自傲,他的愛人長得還不錯也挺養眼的,女學生上課至少還會有幾個專注的看著老師,現在講臺上總是站著一位白發蒼蒼、面色凝重的老人家,講起課來就死氣沉沉惹來一堆瞌睡蟲,翹課的人是越來越多。 下了課,他騎著車到西門町報到,又是一晚的勞碌。 之后他發現每隔兩天曲歌就會拖著學長來家里住,就算那間房子里只有一個主臥房也一樣。 三人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機看,有時候他會覺得他們兩個是來刺激他的,雖然兩人不說,甚至刻意要將他夾坐在中間不讓他孤單,但還是掩飾不了那些事實。 漸漸地他會趕他們出門,找盡各種方法,例如提供什么景點叫他們去約會,好讓他能夠獨自一人在房里靜待著蒼無歸來。 今年的颱風很少,只來了一個莫拉克也帶來了難以計數的災情。 心里頭空空的,感覺好像掉了什么似的很難過、很難呼吸。他躺在床上抱著蒼無的枕頭閉上眼呼吸著枕間屬于蒼無的氣味。 一點一點的隨著空氣和時間消散,他一點也抓不住的感到落寞,手中空空、懷抱也空,心上更是空,他好難過。 一個月多了,已經一個月多了,他們連今年的七夕情人節都錯過了,蒼無究竟去了哪里? 他看著手機上的最后通訊時間,八月六號,他一直刪除手機上的新來電,深怕把那最后與蒼無通訊的紀錄給洗掉、洗得不見蹤影,所以他一直刪、一直刪。 倏然間,手機震動,驚醒了好不容易入眠的初善雨。 他急迫地抓過手機,連來電顯示都沒看清楚?!肝??」 『啊,善雨,我是班代,后天週休有同學計畫說要去祭拜老師,你要不要去?我記得你跟蒼老師關係還不錯?!?/br> 「祭拜哪個老師?」一瞬間他的腦子空白,完全不記得印象中哪個老師去逝了。 『教藝術人文的蒼老師啊?!话啻穆曇袈犉饋砗芾Щ?。 「蒼、蒼老師?……班代今天不是愚人節?!钩跎朴旮械絼×业奶弁匆u上腦子,好像什么呼之欲出。 『善雨,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么幽默。就是蒼無蒼老師,上個月去逝的那位?!?/br> 「……??!」他驚呼了一聲,倉促間把電話掛掉,改撥另一個號碼。 這不是真的,怎么會有這么低級的惡作劇,一邊按著通話鍵手邊劇烈顫抖著,手機都快要拿不住了,連一絲絲的力氣都快要被剝奪殆盡。 蒼無、蒼無,快接、快接?。?! 一通接著一通轉進語音信箱,沒有接通的時候,他慌到手機落在床上數次又顫抖著抓起來,整個掌心都是汗水。 他現在像是溺水者在水中抓撈著浮木,卻發現那跟木頭一直不存在任由他在水里載浮載沉,逐漸被絕望淹沒。 最后他撥打了另一通電話── 「小曲,告訴我蒼無什么時候回來,我好想他好想他好想他……」淚水終究滑了下來,泣不成聲。 太陽西下似血般紅的艷麗,刺目耀眼。 那夜的嘶吼后,他遺忘了一些重要的記憶。 雖然他的心底明白著還有一些等待的情緒,但總是霧里看花看不清,他問過小曲、問過學長,是不是有一些他遺漏掉的事,卻總是遭受到敷衍。 而班上的氣氛也變得大不同,每人見到他總是欲言又止,讓他感受到很多的不對勁。 或許是因為心底那股空虛感,他時常會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放空起來,當回過神時總是在不同的地方。 有些時候在街上間晃,有些時候呆坐在公園,更有些時候竟和不認識的人們拼著酒。 夜深睡夢間,他總是在一團煙幕里看見一雙手緊緊牽住自己的,或者看見眼前有張模糊的臉孔那開合的唇一直在說著同樣一句話,句尾他總是聽不清楚。 前些日子上班,他認識了一位圈內人,對方比自己高出了一顆頭,留著一頭黑發、過了肩,有些痞樣,很吸引他的目光,不知不覺地走了一起。 他靠坐在沙發上,看在遠方的天際像是被血染上般的艷紅,心底鼓譟了起來,好像有什么景色與這天空相似。 他閉上眼不再去看,耳邊卻響起了海濤聲,白浪擊在石岸上的畫面浮現眼底,又急忙的睜開眼,想也不想的就撥出了置頂的那組號碼。 遺忘了某些事物的后遺癥是容易慌亂,當有什么念頭要浮出來時他會急忙的想要壓制住,尋找一個可以轉移注意的事情來做。 對方在他的一通電話下來到了與他會合的地點。 明明是要轉移注意力的,但卻還是注視著遠方的交界處。 他看貼伏在落地窗前的人,貼了上去,下頷親暱的靠在他的肩上,親吻起他的耳畔,手也跟著不規矩。 「別鬧?!股焓峙拇虻粼谒砩显齑蔚氖?,但對方的手卻像靈活的蛇又纏上來,肆意糾擾。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節駸釡嘏纳囝^纏在耳畔邊,他感覺到耳邊被嚙咬的快感竄流全身。 「啊??!」抬頭望著天際黑與紅的交界處,心瘋狂激烈的跳了起來。 夜越來越猖狂的吞噬行進阻止不了正在他心中熊熊燃燒的追求過去曾懷有的慾望。 好像有什么將要呼之欲出。 「讓我上你?!?/br> 耳里只聽得懂這句話,似乎所有的一切極速后退遠去。 但……僅是如此不足以激發出曾經的一切。 天似乎倒轉了一圈,耳邊的聲音漸遠。 記憶中那止不住的呻吟聲,伸展開來向前蔓延開,世界瞬間被翻覆,朦朧的視線里他好像看見了壓在身上的「他」。 不是、不是…… 那種感覺像是持續很久很久,但為什么自己的腦海里會有那些記憶? 到處都是因激情而灑落的體液,跟記憶中那些令他疑惑的畫面一樣。 暈黃燈光下的唇舌糾纏、陽光照射不到的陰暗小巷、昏暗悶滯的停車場、小旅行車廂內、白霧朦朧的浴室、貼式立鏡前的纏綿…… 已經很累很累,卻還是止不住那無限涌上的記憶,這跟過去預想的不同,不該是這樣子的。 現在這些、過去那些到底是什么?徬徨。 他伸出手撈尋著那些急駛而去的畫面。 精神上的疲累驅使那些片段停下腳步…… 「喂,聽我說----」 「……我絕對不會忘記你的?!?/br> 伴隨著耳邊輕飄的話語,然后他聽見自己的回答……那些聲音在耳邊一再一再地回盪著,快要失去聲息。 猛然睜開的雙眼,狠狠對著那些曾經遺忘的片段。 只來得及看到他最后說出的那句話,然后,消逝。 「小雨雨、親愛的,加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