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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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我其實一直懷疑馮幻以前是不是狠狠得罪過夷嵐珣,以至于他至今耿耿于懷連只是長得有些相像的人都不肯放過。為此我翻了不少馮幻的手記,試圖尋找一些蛛絲馬跡,可令人失望的是,馮幻似乎從來都沒有寫過關于自己的事情,而且他也沒有任何評論他人的隻言片語,當世之人更是連提都沒提到。而在他身后,則因為楊牧晨的不喜,今世之人甚少有會對他給出評價的,就連他那本最著名的寫了一半的《源律》都一度被禁止流傳,但是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想要忘記這個改變了西津的歷史乃至整個東川格局的一代奇才卻也并不容易。他註定同我這種平凡的小角色不可同日而語,他創造歷史,而我頂多旁觀歷史。 楊牧晨似乎并沒有來公公說得恢復得那么好,他當真是大病了一場,不知是何原因卻一直沒有痊癒的跡象。他沒有因為上次我的無禮頂撞將我轟出宮去,反而越來越頻繁地召見我,每次見到我時都會問一句手稿整理的情況。若是他從前也如此這般坦白地表露自己的心跡,而不是等到現在才通過做這些事情來迂回地彰顯自己內心真實的思念,事情也許并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我把切得粗碎的茶葉放進了guntang的茶釜中,用木棍攪了一攪,便有清雅的茶香散了出來,熏得滿袖清香。 “不錯?!睏钅脸奎c了點頭,盯著金黃色的茶湯,“有幾分相像。他連如何烹茶都寫了嗎?” “是?!蔽业皖^用木片撇去茶沫,將第一杯茶奉上。 “喜歡嗎?”他貌似不經意地問道,眼睛一直望著窗外那片濃翠之中。 我不知他問的是整理馮幻的手稿還是烹茶。至于前者,當我捧著手中沉甸甸的書冊時,這或許是我與這位從未謀面的曠世奇才隔得最近的時候。不知道是我現在年歲漸長,還是經歷了這么多事情之后開始珍惜現在平靜幸福的時光,我越來越后悔少年時期虛度的光陰。當初爹花了重金將我送進學堂,希望我能同那些達官顯貴的孩子們來往,如此勢利的交友態度以及我實際所遭受的輕視都令原本就脆弱的少年時期的我生出強烈的逆反之心,不但令我學會用清高與疏離來掩飾自己的自卑,而且那些荒廢掉的時間卻是再也追不回來了。 “無論你喜不喜歡,都不重要?!彼栈亓四抗?,可心卻像是還陷在其中,又重復了一遍,“這些都不重要?!?/br> “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呢?”我問道。 對于這個問題,楊牧晨像是從來沒有思考過,他握著那杯guntang的茶,手指頭已經變得通紅,可他卻是渾然不覺,良久,他終于輕笑了一聲,那笑容極苦,并沒有半點愉快的意味,因為他笑著笑著便流出眼淚來。 我走在回書閣的小路上,還在回想楊牧晨落淚的樣子,忽然聽見有人在前面叫我的名字。 “沒想到竟能在這里看見你?!钡摬煲以揭衙撊チ松砩系闹匦?,臉上有些憔悴之色。 我向他行禮問好,他提起自己卻是一陣苦笑,“陛下久沒上朝了,各地上奏若非實在緊急都積壓了下來,東泠雖然有談和之意,朝中大臣各有見解,有主戰也有主和,但郁小王爺與陛下究竟都談了些什么條件,我們這些臣子竟是一概不知,陛下到底是何態度,大家都在猜。我這個御史,連皇帝陛下本人都見不到,就算是捨得一身剮拼死諫君都沒有機會。我這實在沒辦法了,是我無能,若我老師還在,絕不會變成現在這種局面?!?/br> “您的先生是……” 他沉吟片刻,隨即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不敢提及老師大名,唯恐辱沒了先師,畢竟我連老師學問的皮毛都沒有學到。先師就是馮幻,大爃平章軍國重事?!?/br> 我微微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重孝加身的原因,馮幻身死到如今已三年多了。 “朝中大事不是我這等人可以議論的。陛下最近龍體微恙,我想恐怕這段時間要有勞諸位臣工了?!蔽覍λf道。 他朝我微微頷首,道了一句失禮。我向一旁退了一步,請他先行。 “鹿鳴?!?/br> “祿察大人還有什么事嗎?” 年輕的御史已走出一射之地,我看不清他此時臉上的表情。他朝我揮了揮手,“聽我一言,還是離這皇宮遠一點吧?!?/br> 皇宮小徑的兩旁花團似錦,夏花絢爛生機盎然。我跟著前面領路的小太監在其中穿行,偶爾會被肆意生長的樹枝探進來掛住衣袖,可即便如此富有生氣,這皇宮卻仍像是一座冷冰冰的巨大陵墓,陪葬的是普天之下所有的財寶、權力,吸引著無數飛蛾撲火的人前赴后繼。有人成功了,有人失敗了,成功的人少之又少,他們是人中龍鳳,他們披上龍袍,將整個天下冠上他們的姓氏,用手中無上的權勢報復過往給予一切磨難的命運,亦同樣深陷其中成為陪葬的祭品。 我端坐在窗下,看著敞開的窗戶出了神,祿察乙越臨別前的那句話在我的腦海中盤旋不去,我又何曾不明白這一點,只是我看似與這皇宮沒有任何牽連,但我真的能來去自如嗎? 我拿起案頭上未看完的書,忽然發現手感與往常有些不同,連忙翻了翻,結果從中掉出了一張書箋,上面墨香未散,但字跡十分潦草,有要事約我今晚一見,落款十分熟悉,是崇翹的名字。我連忙把那張紙塞進了自己的衣袖中,四周張望了一下未見任何可疑的陌生面孔。我越想越心驚,這崇翹到底是什么人,竟有這通天的本事將信箋傳入宮中?更別說,我們近日都沒有見過面,他卻對我的事情了若指掌,知道我在皇宮里,甚至具體到在這僻靜的小書閣上。 盛夏的天總是說變就變,原本還是萬里無云頃刻之間便暗了下來,風雨欲來氣勢洶洶,之前的悶熱被一掃而空。我在衣袖中握了握拳頭,指甲掐得掌心微痛,直到風灌了進來吹翻了書案上的書本,我才終于如夢初醒般起身將那扇木窗緊緊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