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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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過四更,外頭仍是一片漆黑,只有前頭那大丫頭挑著的一盞燈籠照著腳下的路。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她后面,留心著自己的腳下。那潑辣又大嗓門的丫頭這會兒卻變得過分安靜,不再對我問東問西,大概是想明白了我什么也不會說,所以不得不放棄了。 我打了個噴嚏,剛從阿縝溫暖的房間里出來時倒不覺得冷,從后院走到后門這會兒已經走了半柱香,夜里應有的寒氣慢慢驅走我身上殘留的暖意,我不得不裹緊身上不怎么合身的衣服,思忖著出去之后如何再把這衣服還給原主。那丫鬟襖裙的裙擺在前頭慢慢漂蕩,我忽然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之處。 那丫頭穿得是不是太少了點? 我抬起頭,越看越覺得眼前玲瓏小巧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忍不住小聲道,“這宅子可真大,我們走了這么久,連一個人都沒看到?!?/br> 她沒有回應,只顧著繼續朝前走,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我的話,可當我停下腳步時,她也跟著停住了,偏過半邊身子,瑩瑩白燈只照亮半邊臉,模樣驚得我連退了幾步。 “你是誰?”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彼吒吲e起細瘦的白紙燈籠——那似是義莊梁下掛著的招魂燈,面容冷峻,看起來氣勢咄咄逼人。 我有些害怕,怕是冤鬼來找知府索命,結果在這大宅子里迷了路,找上了我這個替死鬼。結果只聽她冷笑一聲,道,“你現在竟還有功夫想亂七八糟的事情。我且問你,你與霍縝是什么關係?” 一提阿縝我頓時皺起了眉,看來不是來找知府尋仇,而是根本就沖著我來的。 “他是我大哥?!蔽野胝姘爰俚卣f道。 “大哥?” 這答案像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只見她蛾眉微蹙若有所思,嘴唇微微翕動喃喃自語。她終于尋到了破綻,忽然一笑,“不對,他是伽戎人,你不是,而且你們長得也不像?!?/br> 我好整以暇地調整了站姿,挺直了背脊,將兩隻手疊在身前藏在闊袖中暖著,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道,“我們母親是伽戎人,父親不是,他像母親多一點,而我更像父親一些?!币娝匀话胄虐胍?,我悄然轉了話題,道,“郡主金枝玉葉,與阿縝素不相識,能這樣救他,令我不知該如何答謝才好?!?/br> 她臉色微微一變,道,“我怎么會是郡主?我只是郡主的貼身丫鬟?!?/br> 我但笑不語,她與自己的丫鬟互換了身份,好自在行動,免得被一道簾子困住,動彈不得。 她沉默了片刻,道,“我與哥哥爭吵,不想每天都在家里對鏡梳妝學刺繡等著媒人上門讓他把我嫁出去,就偷偷從家里跑出來了。我要給他看看,我的劍法、才智并不遜于男兒,也可以上陣殺敵,所以就女扮男裝投了軍?!蔽尹c了點頭,木蘭從軍的故事聽上去荒誕,但放在眼下卻很有可能。蒼那關是對抗東泠最重要的關隘,除了守軍還需要民兵在邊關巡防,王朝更迭加上我們和東泠打了那么年仗,就算不到十室九空的地步,也很難再征到適齡的男丁,所以身份的核查并不嚴格。顯然她與霍縝是在軍營里認識的,這樣一想我倒放下心來,我一直擔心鹿家敗落后,阿縝會不會流落街頭,軍營生活雖然苦,可至少不會挨餓,有片瓦可以遮頂,有床可以睡覺。 “他很厲害,抓了不少想要偷偷混進來的東泠細作,那些細作被發現后常常激烈反抗,他從不畏懼,更不會放過。有次被一個東泠細作捅了一刀在肚皮上,他捂著快要掉出來的腸子在淄河的冰面上狂追不舍,血流了一路,我趕到的時候都覺得他肯定要死了。雖然我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拼命,但他也確實因此一路高升,現在領易陽軍的校尉一職?!币钻栜娋褪巧n那關守軍的幡號,是繼孫行秋的烈風軍之后我西津又一支虎狼之師,只可惜三年前的大敗同樣損傷了元氣,如今全軍鎮守蒼那關,非上諭不可回上京。聽到她說的這一段,我臉上的笑幾乎快要掛不住,全身的血都要凝固,一想到阿縝渾身是血地躺在冰面上,我就幾近崩潰,可怕的想像和不久之前的記憶重疊,簡直就要把我逼瘋。她沒有注意到我此刻的臉色,接著道,“前幾日得了探子的回報,說東泠要突襲昆稷山,繞到蒼那關之后,再兩面夾擊想要一舉攻破我城池,霍縝就像不要命似的,一馬當先,獨自一人飛馳而去?!闭f到此處,她的雙眼中映著燈火熠熠生輝,突然沖我戲謔地一笑,“他是個英雄,我喜歡他,我要他?!?/br> 我臉色一白,胸膛內那顆心狂跳不止,聲音幾乎在顫抖,“你說什么……” 她這時才恢復了女兒家的嬌羞,不肯再重復剛才那句話,一低頭,轉過身快步朝前走去,我跟在后頭,胸口像是堵了塊又冷又硬的石頭,憋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好?!蔽彝蝗粣瀽灥孛俺鰜硪痪?,心里像是一團糾結在一起的麻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毫無思考,全憑心意,“他喜不喜歡你、要不要你,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同意?!?/br> 她猛地回頭,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直直地盯著我。我也不肯退讓,直視著她的雙眼,冷笑著慢慢向她靠近,“你們寧察王府欺人太甚,害我家破人亡不止,現在還妄想要從我身邊將阿縝奪走?!闭f完我不知為何突然暴怒,伸手抓住她纖細的脖子,狠狠地掐緊,她來不及反抗,手臂無力地揮舞推搡著我,喉嚨卻因為被我扼住而無法發出一絲聲音。 看著她漸漸窒息而痛苦的臉,我心中騰起異樣的快感,但她輕而易舉的死亡卻不能撫平我心中愈發澎湃的恨意,一瞬間我這半年來所有被深藏的恨全都鑽了出來佔據了我整顆心,我的腦海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喧囂,殺了她,快殺了她。 她手里提著的白燈落在地上,徹底熄滅了。 一片漆黑。 我猛然驚醒,還是那富貴堂皇的知府私宅。我心有馀悸,驚出一身冷汗,不知自己何時靠在阿縝的床榻邊睡著了。低頭看了看他依然昏睡的臉,我把那只在睡夢中掐住人脖子而有些抽筋的手伸到被子里握住阿縝的手,這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怎么辦啊?!蔽铱吭谒男靥派?,小聲地說。 說不清這夢的由來,可這是噩夢無疑。我輕輕嘆了口氣,忽然見外室里安坐著一人,我定睛細看,是個熟人。 孫行秋不請自來,似乎頗具耐心地坐在那里品一品那壺已經徹底涼了的御茗仙毫,見我出來才放下茶盞,慢悠悠地說道,“我見你沒出來,不放心你,所以來帶你出去?!?/br> 我低頭,小聲道,“之前是我話說重了,抱歉?!?/br> 他露出一點微笑,并不在意。 “我……”我回頭張望,他似是明白我想要說什么,道,“我們不能帶他走,他還需要大夫?!?/br> 這我都明白,可明白是一回事,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勸道,“你身份很容易揭穿,等天亮再走就來不及了,也不會牽連徐大夫師徒。小郡主不會在云城久留,我們可再作打算?!?/br> 我點了點頭,回頭凝視了一眼阿縝,咬了咬牙,跟著孫行秋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