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尖叫聲,女人歇斯底里的哭聲,父親拿著獵|槍幾乎打碎了所有的窗戶,嬰兒的啼鳴。所有的獵犬都在嚎叫,馬匹沖破了馬廄的門,四處奔逃。 這是他對自己的弟弟最初也是唯一的記憶。在那之后,他的父母變了,父親失去了笑容,母親纏綿病榻。 兩年后,父母帶著他離開了格雷芬莊園,前往瑞士休養。 戰爭剛剛結束,他的弟弟威廉就被獨自一人留在家里,他甚至還是一名不記事的嬰孩。這似乎在任何家庭都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當時的愛德華尚未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隨著他漸漸長大,他總是不由地想起威廉。擔憂籠罩著他的心扉,以至于他多次向父母提出想要回去,直到最終成行。 沉重的黃銅大門被緩緩推開,格紋地磚一塵不染。大門兩側,管家帶領著全體仆從致意,整個莊園為了迎接伯爵的歸來,顯然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 愛德華走進門廳,大廳是雙層挑高設計,左右兩側各有一條樓梯,直通二樓的走廊。 上樓梯時,愛德華抬頭望了望。 “管風琴?”愛德華疑惑地停下了腳步。 “什么管風琴?”家庭教師布里茨先生半蹲下來,順著愛德華的視線看去。 他笑了:“愛德華,那不是管風琴,是落地窗?!?/br> 那是一座巨大的,足有三扇玻璃組合在一起的落地窗,兩側稍小一些的窗扇拱衛著中間那扇大的,縱橫的窗欞劃下十字陰影。窗的頂部呈弧形,飾有復雜的石膏圖樣,還裝飾著一個耶穌受難像。 乍一看確實有些像是教堂里管風琴的形狀。 愛德華之所以會混淆,大概是因為在這“管風琴”的“琴凳”上,恰好坐了一個“演奏者”緣故…… 等等,演奏者? 布里茨先生瞇起眼睛,逆著光線仔細看去。沒錯,確實有一個小小的人影,正坐在樓梯連廊上的欄桿上。 那似乎還是個很小的孩子,正抬頭看向窗外。他兩手撐著欄桿,似乎被什么東西所吸引,正將身子向前探去。 這樣的姿勢讓他顯得更加搖搖欲墜。 這孩子的身邊沒有防護,如果他從欄桿上跌落,就會直接從樓梯上摔下來! 危險! 布里茨先生用最快的速度跑上樓梯,一把抱住這孩子,緊緊托著他的腋下,將他從那危險的位置救了下來。 那孩子沒有反抗,也沒有其他反應,即使被抱了下來,還是執拗地轉頭看向窗外。 “孩子,你剛才的動作非常危險……”布里茨先生氣喘吁吁地教育他。 危險。?!U—— 威廉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咀嚼這個單詞,用不同音高的語調來回拼寫。他經常聽到這個詞,現在他又聽到了。 他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他看著窗外,外面的云層在洶涌地翻動,地平線處是沒有盡頭的綠色森林。他恨不得一躍而出,變成一只自由自在的飛鳥,好看看鐵鑄的圍欄外有怎樣的世界。 如果這種迫切的沖動叫做“危險”,那危險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孩子,我在和你說話?!辈祭锎南壬淹男∧橁^來,想要好好糾正這個孩子危險的行為。 卻在看到了這個孩子面容的下一秒,屏住了呼吸。 他幾乎立刻辨認出了他的身份:“你是……” “是威廉少爺……”身在門廳的奶媽驚呼著,道出了他的身份。 此刻,伯爵也從樓梯走了上來,他看向躺在布里茨先生臂彎里的小小孩子。 在看清威廉面容的那一刻,他本來還帶有一絲關切的面龐僵硬了。 他們離開時,威廉年紀還小,這還是他第一次看清這個次子的外貌。沒想到,他居然長得和那個人那么像。 “放我下去?!蓖Φ赝浦祭锎南壬母觳?,表達自己要下地的想法。 于是布里茨先生把他放在地上。威廉開始用腦袋撞他的腿,表達被從最佳觀景位強行帶離的不滿。 伯爵皺著眉頭移開了視線:“托馬斯,我將威廉的教育也托付給你。希望你將他培養成一名合格的紳士?!?/br> “如您所愿?!辈祭锎南壬撓旅弊?,淺淺鞠躬。 他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溫柔地墊在威廉的額頭上,阻攔他頑皮的舉動。 “嗨,威廉,我是愛德華?!睈鄣氯A此時才爬上樓梯,見到了“管風琴”的演奏者,也就是他念念不忘的弟弟。 “我是你的哥哥,你可以叫我埃迪?!睈鄣氯A向威廉彬彬有禮地伸出右手。 威廉停止了用頭折磨布里茨先生褲腿的行動。 他圓滾滾的眼珠滴溜溜轉了一圈,他瞧了瞧愛德華一絲不茍的頭發,得體的西裝,還有锃亮的皮鞋。 他無視了愛德華的手,而是拉了拉愛德華的袖子:“低頭?!?/br> “嗯?” “低——頭——” 愛德華雖然疑惑,但依然順從地低下了頭。 威廉伸出了罪惡的雙手,揉啊揉,揉啊揉。 將愛德華服帖的頭發揉成了鳥窩。 噫,這黏答答的感覺是什么?威廉從未見過發蠟。 于是他又將手上的發蠟盡數抹在了愛德華的毛呢西裝上。 “哈哈哈哈!” 愛德華一臉茫然地抬起頭,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西裝上還印著滑稽的手印。威廉指著他,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