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朱曦曈出院的那天,星城很給力的出了大太陽。 大伙提議要去吃城里最高檔的牛排好好慶祝一番。奕頡的說法是,牛rou補身體,剛出院必須補一個。 「你也吃太生了吧……」蘆漫葭看著奕頡盤里剛上的rou,嘖嘖兩聲。 「你不懂,牛排就該吃三分熟啊?!罐阮R堅持。 「五分熟才是正解!」蘆漫葭說完還往右手邊搬救兵:「你說是不是?」她湊上去,大大的眼睛盯著有天眨了兩下。 「嗯?!褂刑鞈?,摸了摸她的頭。 下一秒,他招手把服務生叫過來。 大伙差點以為他要把全桌的rou都換成五分熟。 「服務員,可以給我一個發帶嗎?」 他拿到一個款式最普通的黑色發帶,然后攏了攏身旁蘆漫葭的大捲發,輕輕將之束起。 原來是看到蘆漫葭一邊吃飯一邊撥頭發,索性幫她綁了起來。 雖然就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馬尾,甚至沒有蘆漫葭花十秒鐘快速綁過的好看,但蘆漫葭還是為此怦然心動了一番。 就連桌邊的大伙都極其突兀的咳了兩聲。 他們很甜,像不屬于這個季節的,夏天的風。 「我們上一個話題在聊什么?」sunny扯了扯嘴角,試圖轉移話題。 「在吵牛排幾分熟才好吃?!固J漫葭舉手回答,無畜無害的轉了轉眼珠子。 聞言,朱曦曈乾笑兩聲,「好?!?/br> 「我們來乾杯吧,大家?!箿厮吝h率先舉杯。 因為不想在大白天喝酒,大伙選擇以飲料代替之,還是草莓奶昔,一種屬于冬天的飲料。 「敬什么呢?」朱曦曈偏頭。 「一人一句吧,我先?!罐阮R清了下喉嚨,「敬大家身體健康、無恙!」 sunny歪頭,「那我就來個實際點的,敬大家富貴發財、錢入口袋!」 「敬大家快快樂樂、開開心心!」 「敬大家功成名就、筑夢踏實!」 蘆漫葭和有天都說完了,到溫肆遠了。 「敬我們六個人的感情?!箿厮吝h說,「一輩子能有幾段你們愿意為彼此奮不顧身的關係?很高興這輩子和你們做家人?!?/br> 大伙歡呼,為這個祝福,也為這份感情。 「敬我們的馀生!」朱曦曈燦笑,「時間一直走,理想一直在?!?/br> 「這個好!」大伙拍手。 這是sunny、有天和奕頡在星城待的最后一個晚上,大家回三姐弟訂好的飯店續攤搓麻將。 朱曦曈不懂麻將,溫肆遠則是神級玩家,考量到游戲品質,兩個人都自動退出游戲,放實力不分上下的四個人在客廳里慢慢玩。 「等夕陽嗎?」溫肆遠提議。 朱曦曈偏了偏頭,「走啊?!?/br> 兩個人晃到陽臺上,此時距離夕陽當空大概只剩不到一個小時。 「你還記得你背我回家那天,我在路上和你說過的話嗎?」 朱曦曈抬手擋了下陽光,轉頭看向溫肆遠。 溫肆遠眨了下眼,點點頭:「你問我如果那個曾經把你當作全世界的人不在了怎么辦?」 嗯,原來他還記得?!肝夷菚r候說的就是我哥?!?/br> 「我知道?!箿厮吝h說,怕她誤會,又補上一句:「后來知道了?!?/br> 朱曦曈笑:「我哥走后,我真的懷疑過自己怎么還在這里?!?/br> 現在驀然回首,往事掠過心頭,都是過眼云煙。 「那時候我覺得我的世界似是啪啪啪的被關上曾經亮起過的每一盞燈,全暗了?!?/br> 溫肆遠垂眸,突然很認真的喚了聲她。 朱曦曈扭頭,雙眸撞進他眼里的一潭乾凈。 「我不會說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失望于這個世界這種話,因為這個世界之難我自己也知道,所以如果哪天真的失望了也沒有關係?!顾f?!傅幸患?,我希望你記得?!?/br> 他們四目交接的時候,落日輕輕的染紅了云朵。 「也許世界不能保證不讓你失望,但我可以?!?/br> 朱曦曈彎了彎眼,「這些話是上哪抄的?」 不料,溫肆遠倒很配合她的玩笑:「如果是抄來的,下面應該還有一句話?!?/br> 朱曦曈挑眉,溫肆遠勾嘴。 「相信我?!?/br> 嗯,的確是耳熟的臺詞。 「套路很熟嘛?!怪礻貢诱{侃他。 「但我這版里不這么演?!箿厮吝h說,「我沒打算這么說?!?/br> 殘留的幾把陽光用力的打在他們身上,像在預告著稍晚的那場日落。 「我會努力,爭取有一天你自己和我說相信我?!箿厮吝h牽了個笑,笑容很暖,像跟誰借了幾許陽光。 暮色在兩個少年身旁溫柔降臨。 「不用,你不用努力了?!?/br> 朱曦曈說,這次踮腳在他的左臉上落下一吻。 「因為我已經信了?!?/br> 她在他耳邊說。怕打擾了他們似的,經過的陽光都駐足、風都繞路。 「我曾以為這世界已經一片荒蕪,直到后來才發現你比這世界都爛漫?!?/br> 夕陽馀暉下,女孩有些羞澀的低了低頭,縮起脖子就要往屋里走。 那個時候,溫肆遠差點就要把她拉回來給她一記長吻。 「本臺插播一則獨家報導,氣象局剛剛發布最新消息,明天凌晨三點二十八分,星城多處可見流星……」 「我們今天通宵吧?!箿厮吝h將電視臺的聲音轉小,然后撥了通電話給朱曦曈,「我們去機場?!?/br> 「機、機場?」有了上回突然說要到白城實習一年的經驗,朱曦曈現在對溫肆遠說的這種話很是警惕:「你可以直說,沒關係!你又要從白城調到哪了?」 「你怎么不是想著我被開除就是想著我被調走???這么不看好我?!箿厮吝h嘖了一聲,「我們去機場看飛機起降?!?/br> 「你不是天天在看嗎?」朱曦曈挑了挑眉,溫肆遠在航空單位實習,每天看的飛機說不定都比車多。 「你不是天天看啊?!箿厮吝h反駁。 「哎呀,行吧?!怪礻貢又雷约恨植贿^他,也算是妥協了。 「好,晚上我再去你家樓下接你?!?/br> 熄火,溫肆遠先下車,然后幫朱曦曈把安全帽摘掉。 「好多星星啊?!拐グ踩焙?,朱曦曈才發現今晚天上有一大片星火燦爛的銀河。 機場對面有一個有些高度的大平臺,人跡罕至,是個安靜的看飛機起降的好地方。 「啊,那臺要起飛了?!?/br> 朱曦曈拍了拍身邊的溫肆遠。 昨天還在質疑為什么要來看飛機起降的人,真的親眼看到飛機一臺一臺升空時卻是最感動的。 黑暗中,飛機緩緩升空,飛往星星所在的地方。 「朱曦曈?!?/br> 「嗯?」 「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br> 「你說啊,我聽著呢?!?/br> 她正投入于看飛機起降,所以沒有回頭。 「現在是三點八分?!箿厮吝h牽嘴,「二十分鐘后,三點二十八分,如果氣象預報沒有出錯,今天晚上會有流星?!?/br> 朱曦曈扭頭,驚喜道:「流星嗎?可以許愿的那種?」 「許愿成效不確定?!箿厮吝h瞇了瞇眼,「所以我現在打算來測試一下『向流星許愿』這件事到底有沒有效?!?/br> 聞言,朱曦曈很認真的朝他瞥去一眼。 「如果有效,等等流星來了我會許愿;如果無效,我就不許了?!?/br> 沒毛病。朱曦曈點點頭:「你打算怎么測試?」 「你曾經跟我說過,當那個曾經把你當作全世界的人不在了,你會有一種自己好像少了某種價值的感覺?!?/br> 溫肆遠說,將目光收在她眼底,只留下一份剛剛好的溫柔。 朱曦曈笑了下,以示確認。 他背她回家的那天,她確實說過這句話。 「還記得那時候我和你說什么嗎?」 |「你不覺得這種感情很偉大嗎?」他說。 「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全世界,這種感情?!?/br> 「可是如果有一天,那個曾經把你當作他的全世界的人不在了呢?」朱曦曈輕喃,「是不是會有一種自己好像少了某種價值的感覺?」 溫肆遠一直走得很慢,可在聽到這個問題之后,腳下的步伐又放得更慢了一點。 彷彿過了很久,他才出聲,不疾不徐:「可也有可能,你成為了下一個人的全世界啊?!梗?/br> 「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成為了下一個人的全世界……」 語落,溫肆遠單膝跪下,從背后的外套里捧出了一束乾燥花。 「那天我沒有明說,可是從今天開始,我想要明目張膽的把你當作我的全世界?!?/br> 他的眼睛很清澈,彷彿星星都倒映在他眼底。 朱曦曈吸了吸鼻子。 「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好嗎?」 溫肆遠說,將花捧到她眼前。 她認得那種花,波斯菊,以「永遠快樂」之名獨生于世。 「好?!怪礻貢虞p聲說。 溫肆遠起身,一把將之擁入懷。 直到此刻,所有喜歡和傾慕才得以在星星的目送下有了去處。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想澄清一下?!箿厮吝h突然說。 「你說?!怪礻貢娱]上眼睛又往他懷里蹭了兩下,「我考慮下要不要原諒你?!?/br> 溫肆遠笑:「你那時候不是問我,在航太展上對投影出來的流星許了什么愿嗎?」 |「欸?!顾叛圻h方,那是一片燈火闌珊,「你今天對流星許什么愿???」她突然很想知道。 畢竟她所認識的溫肆遠從來都灑脫得似是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他好像不需要什么愿望。 「沒什么特別的,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愿望?!箿厮吝h聳了聳肩,「也許很多人都許過?!?/br> 朱曦曈亂猜:「該不會是什么身體健康、致富發財?」 溫肆遠朝她望去一眼,勾了下唇,沒有正面回答。| 「嗯?!怪礻貢釉谒膽牙锾ь^,「你現在打算告訴我了?」 「其實我想了想,我那時候也沒說謊?!箿厮吝h瞇起眼睛,「告白成功確實是一個很常見的愿望,不是嗎?」 四目相接,心動來得從容,在兩顆心之間流浪。 「那天我和流星許愿,許的其實不是什么身體健康、致富發財,而是在一個有流星的機場上和我喜歡的人告白,然后希望她能答應?!箿厮吝h揉了揉朱曦曈的頭發,「經過測試,看來是有效的?!?/br> 朱曦曈輕輕捉過他的手,腕上的手錶顯示現在時間為三點二十五分。 「那我們等一下一起許愿吧?!顾鲱^,將他整個人裝進她眼里。 「好?!?/br> 流星終于來了,唰唰唰的劃破天空。 兩個人閉上眼,雙手合十一起許下愿望。 這次,他們的愿望更普通了,卻很盛大。 希望你快樂,這就是我對世界最后的祈求。 五月,春末夏初,溫肆遠的實習終于在夏天的第一場雨來之前結束了。 大伙老早就在群里敲好了一個週末,說好六個人要一起在初角灣好好的玩上兩天,重演兩年前的那個夏天。 禮拜五下午沒課,蘆漫葭、朱曦曈和溫肆遠直接省略掉用餐這個環節,搭上下午從星城開往初角灣的第一班火車。 刷上藍色油漆的柵欄、裝飾著海鷗羽毛的風鈴,甚至是似是加了半匙鹽的海風,一切都和他們第一次來時一樣。 火車緩緩進站,最終停了下來。 三個人跳下車,蘆漫葭行李都沒拿就直奔海邊。 「初角灣,我們回、來、啦!」她將雙手圈在嘴邊,對著大海大喊。 朱曦曈和溫肆遠將三個人的行李扛下車。 太陽很大,是夏天該有的樣子。 他們將行李丟在路邊,也衝了上去。 「好久不見!」 「還想我們嗎?」 三個人用力喊完,這才覺得身體里的某一部份獲得了釋放。 或許是瘋狂,或者青春。 回到初角灣上,sunny、有天和奕頡就站在門邊迎接他們。 「歡迎回家!」sunny上前一一給了他們一個擁抱。 「累嗎?」有天拉過蘆漫葭的手,輕捏了下她的臉。 蘆漫葭晃了兩下頭,笑得很甜。 「都餓了吧?今天可是我們三姐弟一起下的廚,有天監工的,一定有品質保障?!罐阮R保證。 「行,餓死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屋,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其實回家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的其中一件事情,只要有幾個家人,到哪里都是回家。 知道他們要回來,有天特別開了整個初角灣上最好的一瓶酒。 「那瓶已經醒好了?!顾栏M廚房的蘆漫葭想問他什么,搶在前頭回答了她。 這是屬于他們兩個人的默契,只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讀懂對方。 蘆漫葭雙手撐在流理臺上,安靜欣賞男人認真的側臉。有天在忙擺盤,這往往是出餐前最后一個、同時也是最關鍵的步驟。 「你還幫誰擋過酒???」她突然沒有任何上下文的迸出了這么一句話。 有天愣住片刻,然后忽然在一個瞬間都想明白了,勾唇偷笑。 「你還在執著一年多前那個真心話大冒險???」 |這一次,又輪到朱曦曈提問了。 「有天?!顾聪蛴刑?,「你只幫喜歡的女生擋酒嗎?」她微微勾嘴。 有天咬了下下唇,「不一定?!梗?/br> 蘆漫葭乾笑兩聲。 「我這輩子就幫兩個人擋過酒?!褂刑爝€特別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下,歪頭:「一個是你,一個是sunny?!?/br> 「咳、咳……」當下,蘆漫葭只想原地挖個洞鑽進去。 「其實如果你覺得男朋友幫jiejie擋酒這件事有任何問題也都可以說,sunny什么世面沒見過,我相信她會理解的……」 「怎么可能會有問題呢哈哈哈哈……」 接下來的那場飯局,蘆漫葭拼命給sunny夾菜,像在彌補著什么。 「對了,這把吉他又壞了?!箂unny用下巴點了下身后的吉他。 是兩年前朱曦曈和溫肆遠送修過的那把吉他。 「我們明天早上幫你送過去吧?!褂刑旌吞J漫葭對看了一眼,「我明天剛好要騎車載漫葭去兜風?!?/br> 大家都知道蘆漫葭一直有一個小小的夢想,是坐別人的機車后座去兜風。她嚷嚷了好多年,現在終于有一個身分和一個去哪都愿意載她的人。 「也行?!箂unny倒不介意自己的吉他去當電燈泡,反正她都當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那你們兩個明天什么計劃?」奕頡就不信這對小情侶會放棄約會、貼心的待在家陪他跟sunny。 「不是說晚上要回來唱歌嗎?」蘆漫葭撇了眼初角灣上新建好的ktv。 他們事先說好了第二天晚上要來場六個人的民宿夜唱。 這下換朱曦曈和溫肆遠對看了一眼。 「但我們白天會出門一趟?!?/br> 「我們要去海邊看一個人?!?/br> 有天的機車停在畢叔的店門前。 樂器行幾年過去了都沒有重新粉刷過,在日漸繁華的城市里格外有一種懷舊的美。 「畢叔?」牽著手推開木板門,有天和蘆漫葭同時往店里探了探頭。 掛滿吉他的墻板直抵天花板,一旁還有幾個唱片柜,一行一行整齊排列,中間只隔出了一個小空間,就是柜臺所在的位置。 只是今天柜臺上坐著的不是頭發半白的畢叔,而是一個連長期住在這里的有天都沒見過的年輕男人。 目測三十多歲,應該跟sunny年紀相仿。 「找畢叔嗎?」見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男人率先和他們搭話,「我爺爺去隔壁打麻將了,今天我顧店?!?/br> 意外的是,男人的聲音特別好聽,笑起來還很好看。 「原來是畢叔的孫子嗎?」有天伸出手與之握手。 「嗯,我是蕭航,平常在別的城市工作,最近剛好休假了有時間回來?!故捄秸f。 見狀,蘆漫葭把背上的吉他卸了下來,「那你會修吉他嗎?」 「我和我爺爺學過?!故捄叫?。 「這把吉他壞好幾次了,也不知道我姐為什么不換把新的,每次壞了就送來這里修、修完繼續用?!?/br> 蕭航邊聽邊點頭,動作熟練的拉開吉他背袋的拉鍊,卻在開蓋的那個瞬間愣了幾秒。 「我看過這把吉他?!顾а?,「你剛剛說這是誰的吉他?」 有天歪了歪頭,「我姐?!?/br> 「叫什么名字?」 「sunny,姝娮?!?/br> 霎那間,蕭航的表情復雜了兩秒。 蘆漫葭和有天后來分析過,那是一張兜兜轉轉后失而復得的表情。 「給我半小時,我能修好它?!?/br> 「謝謝你??!」兩個人欠身致謝,「那費用的部分……」 「這筆我不和你們收了?!故捄綔厝岬男α讼?,「如果你姐問起,你們就報上我的名字?!?/br> 門外陽光正好,夏天才剛到來。 「蕭航,她一定知道是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