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雨下成一片海,在我的眼底流浪?!?/br> 熟悉的歌詞一出場,不知道一瞬間勾起了多少回憶。 「傾城的眼淚出逃,模糊了半片月光?!?/br> 溫肆遠緊咬下唇。他沒想過有一天,她會在一個陌生的城市里給他唱歌。 「我的快樂,名字是你?!怪礻貢映?,「你在的時候快樂很容易,你離開的時候快樂很安靜?!?/br> 在白城的這一百多天,他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刷碗、一個人走路上下班。這是一個大城市,可他好幾次都覺得這座城市容不下他那更龐大的孤獨。 而今天他知道了,那份孤獨之所以龐大,是因為里面還參雜了一部份的想念。 他想念過她,只是都用孤獨包裝之。 「所以我不期不盼,只許一場你此生盡興,和快樂都無須假裝?!?/br> 眼淚一度浸濕了溫肆遠的眼角。 「祝你天天快樂,我的快樂?!?/br> 她唱,像許愿一般。 曲終,場外一陣掌聲,而后人散。 朱曦曈和冬華相視而笑。 她仰頭看了眼天,由衷希望剛剛在天上的朱一暘還沒睡。 我正聽著呢。她彷彿聽見哥哥這么說。 然后,她握著麥克風,淺淺的笑意爬上嘴角:「溫肆遠?!?/br> 名字的主人眨了下眼,眼里盡是氾濫的溫柔。 「〈我想見證你的繁華和盛放〉?!怪礻貢有α讼?,「等等的白城煙火節,一起去嗎?」 一旁的四個人突然有些慶幸剛剛沒給他看到票根。他一定以為那是一句情話。 溫肆遠沒有說話,只是極淺的點了下頭。 「去吧?!苟A接過麥克風,和朱曦曈擁抱了一下。 朱曦曈奔下舞臺。 她跑到溫肆遠身前,然后在幾步之前煞住腳步。 「你剛剛點頭,大家都看見了?!怪礻貢哟鴼?,眼神往旁邊的四個人掃了一圈,以示見證,「所以你沒辦法反悔了?!?/br> 直到這個時候,溫肆遠終于久違的笑了。 「我有說要反悔嗎?」 他們對望著,讓彼此在自己眼中停留了很久很久。 「三十、二九、二八、二七……」 有人在倒數了。 「要八點了?!怪礻貢涌粗鴾厮吝h,眼里盛滿笑意。 「嗯?」 她踮起腳尖,湊上他耳邊:「要、放、煙、火、了!」說悄悄話似的,她用氣音說。 溫肆遠嘴角上揚,和她對看了一眼。 「二三、二二、二一……」 他輕輕扯了下她的手,兩個人在眾人的倒數聲中沿著海邊奔跑。 有天也捉起了蘆漫葭的手,不知道是有意識的還是只是剛好在身邊。 sunny和奕頡跑在兩對人中間,六個人沿海追著即將綻放的煙火。 「五、四、三、二、一!」 煙火燦爛于空中,爛漫了整個夜晚。 他們停下奔跑的腳步,駐足向這座城市今晚的浪漫行以最虔誠而盛大的注目禮。 遠方傳來冬華的歌聲,還有她的那首主打歌〈我想見證你的繁華和盛放〉。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我和嚮往太陽一樣嚮往你?!?/br> 朱曦曈看了一眼身邊的溫肆遠。他的手還捉著她,以一個不松不緊的溫柔。 女孩眨了眨眼,小手偷偷往上爬,找到了男孩的手掌,然后鑽了進去。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她和嚮往這個世界的爛漫一樣嚮往他。 白城的早晨又比星城再更冷了些,偶爾陽光錯降于這座微冷的城,便突兀得叫人清醒。 明明昨晚大伙也沒多早上床,今天卻很有默契的一起早起了。 或許也是因為這里面有一個八點的鬧鐘響不過三聲就會關掉的社畜。 朱曦曈和大伙拖著懵懂的步伐晃進廚房的時候,溫肆遠正在關火。 「蛋煎好了、麵包烤好了,都在桌上。冰箱里有我昨晚下訂、今早送來的白葡萄汁,隨便拿……」 「哎呀,你一個要上班的人,這么折騰干嘛呢……」大伙又掃了幾眼桌上剛上桌的五份早餐,忍不住心疼。 朱曦曈抬頭對上他的視線,「你吃過了嗎?」 溫肆遠晃了下手中的餐盒,「我等等路上吃,沒事?!?/br> 「你幾點要走?我們送你吧?!?/br> 「差不多了?!箿厮吝h偏了個頭,「我先回去拿條新的領帶?!?/br> 大伙昨晚都睡在飯店里,畢竟他們當初訂家庭式本來就有叫溫肆遠一起住過來的打算。 「我有?!怪礻貢与p手背在身后,說:「新的領帶?!?/br> 才剛走到門邊的溫肆遠聞聲回頭。 朱曦曈扳開手中的小盒子,從里面抽出一條領帶。 她笑著朝他走去。明明現在正值十二月,她的笑容卻像三月剛剛盛放的花。 「我幫你打?!?/br> 她斂了斂眼睫,輕扯了下他的襯衫將他往自己拉。 領帶是天藍色的,堪比此刻窗外的天空。 「這該不會是你爸的領帶吧?」溫肆遠淺笑。 朱曦曈斜了他一眼,「可能嗎?」 一瞬間,溫肆遠收起玩笑樣,安靜的看著她雖然略有不熟但整體而言還是很流暢的動作。 那就是朱一暘的了…… 「這是有一次我在星城逛街的時候看上的,當時就覺得如果你也在的話你一定也會很喜歡它,所以就買下來了?!怪礻貢诱f,拍拍自己打好的領帶,后退一步欣賞:「沒想到比我想像中還要適合你呢?!?/br> 溫肆遠眨了眨眼,心頭猝不及防的怦然了一下。 「打得很好呢?!罐阮R挑了挑眉,點頭稱道。 「你們不知道,在今天以前,曈曈拿我練過多少次手了?!固J漫葭忍不住爆料。 「那你會了嗎?」有天突然扭頭。 「下次試一下?」蘆漫葭歪了個頭,朝他眨了下眼?,F在,他們已經有這種互相接招的默契了。 默默把一切盡收眼底的sunny笑了下,催促大伙:「好啦,該上班上班、該收拾收拾,我們還要趕下午的火車呢?!?/br> 他們早訂好了回程的車票,朱曦曈和蘆漫葭一起在星城下車,三姐弟則是搭到更遠一點的初角灣站。 「我昨天收到訊息,有個報告還需要收尾,我可能中午吃過午餐就要先打車回去了?!怪礻貢哟_認了下手機。 「那你回家路上小心?!孤犚娝粋€人回星城,溫肆遠不由的有些擔心。 沒想到她眼底明媚:「知道了,你也是,上班路上小心?!?/br> 然后他們同時看著彼此笑了,眸底開花。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一見,你就笑」和「一見你,就笑」的愛情吧。 朱曦曈在計程車上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車子已經進入她眼熟的街區了。 她按約定先在群組回報了一次,又怕溫肆遠沒在看手機,切換頁面打了通電話過去,因為后者說他上班的時候可能不會馬上看訊息,但有電話進來他一定會接。 「喂?」電話撥通后,朱曦曈隔了幾秒才出聲。她剛剛透過那幾秒的默不作聲事先勘查過溫肆遠那邊的情況,充斥著印表機正在運作和人們攀談兩句的聲音,貌似很忙。 「嗯?!箿厮吝h稍微應了個聲,朱曦曈不難想像他現在可能正把手機夾在肩頸之處,兩隻手上還在忙著工作。 「很忙?」 「嗯?!?/br> 一樣只有一個字。她不怪他,只是有點惆悵。 「吃過飯了嗎?」 他去白城,她從來都不怕什么他另有新歡,她只怕他沒有按時吃飯、睡覺和下班。 「等等忙完就吃?!顾拱?,「剛剛在開會?!?/br> 朱曦曈靜默了一秒,「我剛下交流道?!?/br> 溫肆遠正想回她一個「好」字,視線往上一撇,剛好就見帶他的學長正在招手示意他過去。 抬手回應學長,他終于騰出手捧起手機準備要結束這場通話。 電話那頭突然一陣破碎聲,而真正叫他毛骨悚然的是,這個聲音還很耳熟,和他記憶中的那個聲音幾乎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朱曦曈?」似是腦袋瞬間被抽乾,他只聽見自己聲音空洞的喚了一聲她。 「有人出車禍了!」這是周邊路人的聲音,不是朱曦曈。 更確定了溫肆遠剛才的判斷。 「如果你在這里……我一定能……得救……」而這才是朱曦曈在出車禍之后和失去意識之前說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話。 如果溫肆遠在這里,她一定能得救。 朱曦曈沒有什么宗教傾向,而這是她的第一個信仰。 這場車禍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朱曦曈身上的傷勢九成是幾天就能自行癒合的小傷,但因為剩下的那一成,她動了一場大手術,也在床上昏迷了半天。 在徹底的醒來之前,她先是聽見了雨聲,然后才模模糊糊的睜開了眼。 她的床邊沒人,可窗前站了一個令她有些意外的背影。 「溫肆遠?」她輕喚。 他在傾城的雨幕前轉身,大步來到她床前。 「醒了?」他喜形于色,淺淺的勾了下嘴:「我去找醫生?!?/br> 可手被輕輕的捉住了。雖然力道不大,但溫肆遠知道那是朱曦曈現在全部的力氣了,所以他坐回她的床邊。 「吃過飯了嗎?」她還記得在車禍前的那通電話里,他說他還沒吃午餐。 「來醫院之后吃了一點?!箿厮吝h說,怕她不相信似的,還指了指床頭的便當盒,「有天帶的,大家都來看你了?!?/br> 大家都來看她了……突然想起了什么,朱曦曈翻了下左右,終于摸到手機。 點開朱爸、朱媽稍早傳來的訊息,她才暗自松了口氣。 知道溫肆遠也會在場,朱爸、朱媽不想讓他尷尬,在他從白城趕回來之前就先來看過朱曦曈了,然后和三姐弟、蘆漫葭交接完就先離開,讓朱曦曈有事給他們打電話。 這是他們之前達成的共識,三年前是這個男孩守住了這個家,現在是時候換朱家來保護這個男孩了。 「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白城嗎?」她放下手機,一雙大大的眼睛靜靜的鎖著他,像想把他嵌入某幅畫。 她記得她是進星城后才出的車禍,這里應該是星城最大的醫院藍海醫院。 「請假了?!箿厮吝h淡淡的斂下眼眸,用最輕描淡寫的說法將之帶過。 他沒說的是那天學長找他其實是想徵求他和他一起去外地參加研討會的意愿;他沒說的是那場研討會對實習生轉正的評鑑很加分;他沒說的是那天他掛掉電話后去找學長,在學長提出研討會一事之前,他就先和學長請假了;他沒說的是他把平常四個小時才能處理完的工作量壓縮在兩個小時內都做完了,然后驅車趕來醫院,就只希望在她清醒后的第一眼里有他。 那個時候,他一定要親口和她說一句話。 「謝謝你活下來了?!?/br> 他說,眼眶泛淚。